他驚魂未定,暗道:“這小道士是什么人,竟然會有如此功力?”尚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定睛再看王云飛一眼,卻見他目光如電,正自惡狠狠瞪著自己,眼前一亮,終于識出了王云飛,道:“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耶律大石疑道:“先生識得此人?”楊子玉道:“大人切勿多言,快走!”拉起耶律大石沖到窗前將身一縱,自太清樓上躍下。徽宗見遼國使者突然跳樓而逃,也不知為何,直嚇得說不出話來。
林靈姜賠罪道:“小徒適才驚擾了官家,還請官家恕罪!”徽宗奇道:“師父,你這弟子究竟是何人,怎會認(rèn)得遼國使者,又怎會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林靈姜道:“啟奏官家,那遼國使者是小徒的仇人,是以會和小徒相識。小徒自入我門下之后,無心學(xué)習(xí)道法,反倒是修得了一身本事,是故功夫竟已在微臣之上?!被兆隗@道:“古人說,‘青,取之于藍(lán)而青于藍(lán);冰,水為之而寒于水’,這位小道長年紀(jì)輕輕,武功就不在師父之下,如不是今日親眼所見,朕著實(shí)不敢相信?!绷朱`姜道:“官家有所不知,我神霄派的武功純是道家一脈,考較的是悟性和能力,而不是時間之長短。微臣只顧研習(xí)道法,卻忽略了這武功了?!被兆谙肓讼?,覺得這話也有道理,就不再追問。
林靈姜又道:“官家,適才遼國使者提到了童貫,微臣也以為如不是他與趙良嗣提什么聯(lián)金滅遼的主張,今日遼國使者也不會來我大宋了。”徽宗道:“遼人占我漢家土地日久,朕有心一舉奪回故地有何不妥?”林靈姜道:“蔡京、童貫等人私心太重,他們欺上瞞下,暗地里做了不少壞事,臣勸官家對他們的進(jìn)言莫太盡信。”徽宗道:“太師等是朕肱骨,師父亦是朕肱骨,自你入朝以來,多與太師、樞密使等人意見相左,朕實(shí)是十分為難?!绷朱`姜思量了片刻,道:“官家可知來時小徒在這樓下發(fā)現(xiàn)了什么?”徽宗奇了,也不知為何林靈姜突然問他這么一句話,答道:“朕不知道?!绷朱`姜道:“小徒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石碑,竟是官家多年前下旨?xì)壍摹狱h籍碑’?!?p> 徽宗聞言驚道:“什么,朕不是在崇寧五年就下詔大赦天下了嗎,同時除去黨人一切之禁,怎么這‘元佑黨籍碑’會出現(xiàn)在太清樓下?”轉(zhuǎn)而問道:“師父突然提到這個,又是想要說些什么?”林靈姜稽首下拜道:“請官家恕微臣死罪?!被兆诠侄鴨柕溃骸皫煾负巫镏??”見林靈姜不起,又道:“師父快快請起,朕恕你無罪便是?!绷朱`姜謝了,起身說道:“官家有所不知,昨夜微臣睡夢之中,遇見了玉皇大帝,他老人家向臣言道,說今日微臣會看到一塊刻著天上星宿名字的石碑,不曾想竟會是這‘元佑黨籍碑’?!?p> 王云飛暗自納悶:“昨夜道長明明就帶著我將蔡京等人的府邸走了一圈,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如何會夢到玉皇大帝呢?”卻聽徽宗道:“師父是說那些人都是天上的星宿?”林靈姜道:“微臣不敢欺瞞官家。玉皇大帝還傳了四句詩給微臣,詩曰:蘇黃不作文章客,童蔡翻為社稷臣。三十年來無定論,不知奸黨是何人。”徽宗聽了,思考良久。
林靈姜又道:“官家,微臣另有事起奏?!被兆诘溃骸皫煾赣泻问?,不在朝堂之上說,卻偏要在這里說?”林靈姜施禮道:“臣初奉天命而來,為陛下去陰魔、斷妖異、興神霄、建寶箓、崇大道、贊忠賢。今蔡京鬼之首,任之以重權(quán);童貫國之賊,付之以兵衛(wèi)。國事不修,奢華太甚。彗星所臨,陛下不能積行以禳之;太乙離宮,陛下不能遷都以避之。人心則天之舍?;侍祀m高,人心易感也,故修人事可應(yīng)天心。斗璽一,大數(shù)不可逃,豈知有過期之歷。臣今擬暫別龍顏,無復(fù)再瞻天表。切忌丙午、丁未甲兵長驅(qū),血腥萬里,天眷兩宮不能保守。陛下豈不見袁天罡《推背圖》詩云:兩朝天子笑欣欣,引領(lǐng)群臣渡孟津。拱手自然難進(jìn)退,欲去不去愁殺人。臣靈素疾苦在身,乞骸骨歸鄉(xiāng)?!?p> 王云飛聽得明白,林靈姜是在向徽宗提出辭官的意愿,不想徽宗說道:“這《推背圖》中所言何意,朕尚不得而知,日后還需拖賴師父給朕詳細(xì)解釋,望師父勿再言辭官之事。”林靈姜見他不允,只得道:“是?!被兆谟值溃骸澳銈?nèi)魺o其他事情,就先退下吧。”林靈姜應(yīng)了,這才和王云飛退下太清樓。
林靈姜問王云飛道:“幫主,那戴面具的遼國使者可就是‘玉面書生’楊子玉?”王云飛道:“道長猜得不錯,正是這個狗賊。”林靈姜道:“屬下見他所使武功甚為歹毒,似乎與正道不同,加上幫主又對此人極是仇恨,是以如此一猜?!焙鋈恢共绞┒Y道:“那狗賊殺了幫主的生父,又將本幫眾多兄弟困在白龍嶺數(shù)月,屬下阻止幫主殺他,實(shí)是罪該萬死,乞望幫主降罪責(zé)罰?!?p> 王云飛道:“適才確實(shí)不是報(bào)仇的最佳時機(jī),有道長攔我,免我鑄成大錯,晚輩還應(yīng)向道長致謝呢?!绷朱`姜忙道:“屬下不敢?!蓖踉骑w又疑道:“這個楊子玉不是也要去白岳山八卦門的嗎?怎么卻突然在這個時候來到了汴梁?不知他有什么陰謀詭計(jì)?!绷朱`姜道:“幫主是認(rèn)為他們并不是出使這般簡單?”王云飛點(diǎn)頭應(yīng)道:“沒錯,這個楊子玉與‘青蛇三老’相勾結(jié),拿著竇州楊門的‘木易令’四處召集竇州楊門的傳人,以為他們所用,而今日卻獨(dú)不見‘青蛇三老’的蹤影,怕是其中另有蹊蹺?!?p> 忽見一個人影越過前面宮墻,轉(zhuǎn)眼間即已消失不見。王云飛和林靈姜皆是一驚。王云飛問道:“道長,方才那人可是這宮中的侍衛(wèi)?”林靈姜道:“屬下沒有瞧清楚,不過那人的武功可比大內(nèi)侍衛(wèi)要高得多了?!蓖踉骑w道:“道長所言,與我不謀而合?!绷朱`姜道:“會不會是楊子玉?”王云飛道:“楊子玉剛剛帶著那個遼人匆忙逃出太清樓,絕不會這么快就趕回來?!绷朱`姜道:“幫主不是說不見‘青蛇三老’的蹤跡嗎?或許這人是‘青蛇三老’當(dāng)中的哪個。”王云飛道:“有這個可能。道長,你先到宮門口等我,我追上去看看?!辈坏攘朱`姜應(yīng)答,將身一縱,朝著適才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王云飛越過眼前那道宮墻,見是一條極寬的大道,四下看了看不見有人,忙翻身又越到了另一宮墻內(nèi)。這一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大殿,門上是“崇政殿”三字。王云飛不知崇政殿是什么地方,心想方才那人就是朝著這個方向而來的,自己眼下卻找不到他,或許就是入了這里,尤未可知。當(dāng)下潛到殿前長廊內(nèi),往殿內(nèi)聽了聽,似乎殿內(nèi)并無旁人,忙閃身而入。
他一入崇政殿,但見殿內(nèi)金碧輝煌的模樣,果然不失皇家的風(fēng)采,心想:“這狗官家倒是真會享受,卻全然不顧天下百姓的死活?!毕肫稹兑住分杏醒裕骸摆ぴピ谏希慰砷L也?”心想當(dāng)此之時大宋外有邊患、內(nèi)多民怨,而這皇帝卻仍是安于享樂,不知朝廷還能撐到何時。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進(jìn),來到一張桌前,見上面放滿了奏折,而桌子的另一側(cè)擺放的正是一把雕龍的椅子,這才緩過神來:“這里是那官家處理朝政的地方?”順手拾起一封奏折打開,見上面寫的是朱勔替梁師成請賞的內(nèi)容,暗罵道:“這些奸賊官官相護(hù),明明做的是壞事,卻還要向那官家請賞,那官家整天被這些人圍著,如何會知道他們的惡行?”
忽聽得殿門口腳步聲輕輕傳來,王云飛知道是有人到了,心臟怦怦亂跳,想著自己本是林靈姜帶進(jìn)的皇宮,如果給人撞見自己偷偷來到了這里,不知要如何解釋才好。猛然發(fā)現(xiàn)旁邊立著一塊屏風(fēng),忙奔過去藏身其后。他透著屏風(fēng)向外面看了看,隱約之間見一個少年快步進(jìn)了殿內(nèi),朝擺放著奏折的桌子而來。那少年似乎神色匆匆,全沒在意這殿里會否另有旁人。王云飛奇了:“這人匆匆忙忙的,不像是在宮里當(dāng)差的?!币娔巧倌暝谧雷由戏擞址?,正是在找尋什么東西。王云飛心想:“瞧這人身材,并不是我剛剛看到的那個,可是他是善是惡,潛入這里又有何目的,著實(shí)不得而知,不如我去抓他來問問?!?p> 他正準(zhǔn)備出去,又聽大殿門口有人說道:“張愛卿,你這是要做什么?”正是徽宗皇帝的聲音。卻聽那姓張的回道:“啟稟官家,剛剛手下侍衛(wèi)來報(bào),說是有刺客潛入了宮中,現(xiàn)在正在搜捕。為了保護(hù)官家的安全,微臣特帶人前來,愿一直守在這里,直到刺客被抓為止?!被兆诘溃骸皩m門出入、宮門啟閉、宮廷守衛(wèi)、宮城巡查是你這個武功大夫的職責(zé),怎么會讓刺客進(jìn)了宮中?”那姓張的武功大夫道:“微臣死罪,因臣的疏忽,竟叫刺客驚擾了圣駕,請官家準(zhǔn)臣待罪立功!”徽宗道:“我堂堂大宋天子的皇城,竟然也會進(jìn)了刺客,你要是不能把刺客拿來給我問罪,這個武功大夫就提頭來見吧?!蹦菑埿瘴涔Υ蠓蜻B道:“是,是,微臣遵旨?!?p> 王云飛心道:“原來宮里面進(jìn)了刺客,不過這個人倒像是個偷東西的盜賊,并不像是個刺客。”那少年自也聽到了殿外徽宗皇帝和武功大夫的對話,他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被發(fā)現(xiàn),急忙四下瞧了瞧,也瞥見了那塊屏風(fēng),這便快步走去。王云飛躲在屏風(fēng)之后,見那少年朝自己走近,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哪曾想那少年焦急之中卻并未發(fā)覺王云飛就在那里,二人這一碰面,那少年被嚇得“啊”的一叫,跟著就朝殿外跑去,慌忙之中他身上掉落了一個物事竟都沒有察覺出來。王云飛聽他聲音又細(xì)又尖,心想:“原來是個小太監(jiān),只是這小太監(jiān)好生眼熟,我在哪里見過他呢?”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他拾起那物事一看,竟是把扇子,輕輕攤開,見扇子上畫的是一個少年男子的背影,也不知所畫到底是何人。翻過扇子又是一看,原來扇子的背面是一首詞,寫的是“臥聽風(fēng)夜雨,胡亂安然意?遠(yuǎn)山長路歧,便行徐。海角天涯望斷,怨別離。怨別離,化作相思,還待楊柳依?!毕率茁淇顬椤啊溆熊瀑忮⒂刑m,思公子兮未敢言?!暌顾季龝陡卸鞫唷吩~一首寄思”。字跡工整、小巧玲瓏之余,再加上那詞的意思和“思君”二字,料來絕對出自女子之手。王云飛心道:“一個小太監(jiān)身上怎會有這扇子,許也是他從別處盜來的?!?p> 就聽殿外刀劍已然出竅?;兆趩柕溃骸澳氵@刺客膽敢扮作宮中的太監(jiān),到底是什么人?又究竟是誰派你來的?”那小太監(jiān)也沒有應(yīng)聲。張姓的武功大夫道:“官家,微臣這就將他抓了,交由您處置!”徽宗道:“好,朕留他還有問題要問,切莫要了他性命。”武功大夫道:“是?!备吐牭钔獯蛄似饋怼M踉骑w躲在殿內(nèi)的屏風(fēng)之后,心想:“聽外面的聲音,似乎有不少的大內(nèi)侍衛(wèi),這小太監(jiān)如何能敵得過他們?”
果不多時,殿外的打斗聲息了下來?;兆诘溃骸皩⑺o朕押進(jìn)來,朕要親自審問?!蔽涔Υ蠓虻热藨?yīng)了,與徽宗等一齊進(jìn)了崇政殿。王云飛躲在屏風(fēng)后,見徽宗當(dāng)先坐在了龍椅上,一人緊隨其后,想來就是那位武功大夫,再有就是兩名侍衛(wèi)押著那少年,將那少年丟在了徽宗面前的地上。王云飛透過屏風(fēng),瞧那少年癱在地上,依稀可以瞧見他嘴角有血,看來傷得確實(shí)不輕?;兆诘溃骸半迊韱柲阍挘愎怨源鹆?,也省得受苦?!蹦巧倌辍昂摺绷艘宦暎荛_不去瞧徽宗一眼。徽宗問道:“你到底姓甚名誰?”那少年不答。徽宗道:“你不說,朕也有辦法讓你開口說了。”謂武功大夫道:“張愛卿,你將這人給朕送到刑部去,想盡一切辦法,也要讓他開口!”那武功大夫應(yīng)道:“微臣遵旨?!睖?zhǔn)備要帶這少年離殿下去,那少年大罵道:“你這昏君,只管自己享樂,卻不顧百姓死活,我便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王云飛聞言一震:“這聲音?”透過屏風(fēng)的縫隙往外一看,頓覺大驚,那癱倒在地的受傷少年不正是楊琇瑩女扮男裝的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楊琇瑩也會來到宮里。只聽徽宗笑道:“放肆!方今四海升平、國泰民安,比之北面遼國,不知要好上千倍萬倍,你竟敢在此妖言惑眾、罵朕是昏君,就不知這是滅九族的大罪嗎?”轉(zhuǎn)而又道:“何況朕乃教主道君皇帝,自有天父上帝辟佑,你小小一個太監(jiān),就想化作厲鬼近朕的身,未免也太小瞧了朕。”吩咐那武功大夫道:“張愛卿,快把他給朕帶下去,什么時候他肯交代自己的身份,什么時候再給朕拖回來!”那武功大夫應(yīng)道:“是?!?p> 王云飛心想:“當(dāng)初在遼國南京之時,她與楊子玉那狗賊合謀,狠心刺傷了我,還險(xiǎn)些要了我的性命,今番她與楊子玉先后出現(xiàn)在這皇宮之中,定也是一道前來的?!焙鋈挥窒耄骸叭绻娴囊ξ?,又何必劫持了耶律淳將我和曉曉救下呢?”左右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見那武功大夫已經(jīng)差了侍衛(wèi)押起了楊琇瑩,正往殿外走去,想著:“聽這官家的話,她一旦被送去了刑部,必會先丟了半條性命,我與她相識一場,怎能見死不救?何況她如不是見我嚇了一跳,也不至于會被發(fā)現(xiàn)。”再想:“當(dāng)初她傷我之后又救了我,到底出于何意,我眼下還不明白,正好去問她一問?!毕氲竭@里,推倒屏風(fēng),疾速沖了出去。
他出手極快,從那兩名侍衛(wèi)手里搶過楊琇瑩,竟連侍衛(wèi)都未能察覺?;兆?、武功大夫和眾侍衛(wèi)皆是大驚?;兆诘溃骸胺讲拍侨耸钦l?”武功大夫道:“微臣沒能瞧得清楚,想來定是那刺客的同伙?!被兆诘溃骸斑@兩名刺客都武功高強(qiáng),他們藏身在朕的崇政殿里,要是想害朕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狈愿牢涔Υ蠓虻溃骸八偎倥扇怂巡楦鱾€宮殿,不能放過了這些刺客!”武功大夫應(yīng)了,留人護(hù)在了崇政殿外,這便帶人執(zhí)行皇命去了。
話說王云飛抱著楊琇瑩奔出崇政殿,踢倒了兩名大內(nèi)侍衛(wèi),縱身翻過宮墻,向西匆忙逃竄。楊琇瑩緩過神來,見是王云飛抱著自己,喜道:“王大哥,怎么是你?”王云飛不答,將她抱到了一座殿后,見那武功大夫正領(lǐng)人疾速趕過,知道他們正在搜捕自己和楊琇瑩,忙繞過那宮殿,繼續(xù)逃去。楊琇瑩依偎在王云飛懷中,見他緊緊抱著自己,全沒在意這里是大宋的皇宮,更沒有在意大內(nèi)侍衛(wèi)正自全力緝捕他跟自己,心頭一喜,把臉靠在了王云飛的胸口。
王云飛在宮里左躲右閃,也不知逃到了何處,走著走著來到了一雜草叢生的院落,一間偏僻小殿就坐落在那里,但見殿門緊閉,想著這皇宮之中會有這樣的地方,也是意料之外。他心下思索著,這等地方何其偏僻,料來殿中絕不會有人,忙抱著楊琇瑩來到殿門口,附耳一聽,果無任何動靜,這才放下心來推門而入。一入小殿,卻見殿內(nèi)物品擺放有序,內(nèi)室之中放著一張床,倒像是有人居住一般。他用腳將門關(guān)了,把楊琇瑩放在了那張床上。
楊琇瑩確實(shí)傷得極重,自崇政殿逃出之后已輾轉(zhuǎn)昏迷了數(shù)次,這會兒被王云飛放在了床上,又自醒來,問王云飛道:“王大哥,你,你這是怎么了?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答我呢?!蓖踉骑w道:“要說有話要問,應(yīng)該是在下問楊姑娘你才對?!睏瞵L瑩道:“王大哥你想要問些什么?”王云飛道:“那日在遼國南京耶律淳的王府,我見你行刺楊子玉反被圍攻,這才出手救你,可你為何要乘機(jī)刺了我一匕首,險(xiǎn)些要了我的性命?”楊琇瑩道:“我,我根本就沒有去行刺楊……楊子玉,怎會拿匕首刺你?我在南京唯一一次見你,便是耶律淳等人將你圍住之時,是我把他擄來,才救了你的。”然后又道:“哦,原來王大哥你當(dāng)日受了重傷,我還不知是如何傷的,竟原來是被人刺了一匕首?!?p> 王云飛道:“你怎能胡說八道呢?在耶律淳的王府,我明明是親眼見過你的?!睏瞵L瑩道:“王大哥,我真的沒有在耶律淳的王府刺傷過你?!焙龅捏@道道:“我知道了,王大哥,用匕首將你刺傷的另有其人,你之所以看成了我,肯定是因?yàn)樗绯闪宋业哪?!”王云飛道:“這不可能,我怎么會將你認(rèn)錯?”楊琇瑩聽他說出這話,雖是要將刺傷他的罪名加在自己頭上,然他如此所言,定也是心中在意自己,反而又羞又喜,然后道:“王大哥,你可知這世上有門易容的功夫,可以扮作別人模樣,幾無任何差異,實(shí)是真假難辨?”王云飛道:“本幫之中有位前輩便深諳此門功夫,只可惜他已被楊子玉、‘青蛇三老’和南海田長風(fēng)等人給害死了?!?p> 楊琇瑩不知王云飛說的就是“八面鬼”于通,只道:“王大哥你既知道有這樣的功夫,難道就沒想過會是有人易容成了我的模樣,然后將你刺傷嗎?我,我怎忍,怎會刺傷于你?”說著竟?jié)M臉通紅。王云飛聽她一說,心中諸多疑慮登時散去,道:“如此一說,那日傷我的并不是楊姑娘你?”楊琇瑩道:“王大哥你救過我一次,又一心要替我奪回‘木易令’,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會傷你?”王云飛想了想,道:“不錯,那晚我見到的楊姑娘你也的確有些奇怪,始終都未曾跟我說過一個字來?!睏瞵L瑩道:“這易容即便是再像,神態(tài)和語言也難以模仿得一般無二,除非他的功夫極高,我想定是假扮我的那個人怕被你識破,才故意不跟你說話的。”
王云飛點(diǎn)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睂瞵L瑩的那把扇子遞給她,道:“這扇子是你遺落在崇政殿的,你趕快收好了。”楊琇瑩不敢瞧他,摸著接過扇子,低聲問道:“你,你看過這扇子了?”王云飛這會兒哪有心思回答這個問題,轉(zhuǎn)而又問:“楊姑娘,那你扮成小太監(jiān)潛入宮中,又是為何?”楊琇瑩見他沒答自己反而又問了別的問題,支吾了半晌,才道:“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王大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做壞事?!蓖踉骑w知她是竇州楊門的弟子,自己又與她相識,自是相信她絕非做壞事之人,只不過她有所隱瞞,既不愿細(xì)說,也就只好不再追問。
楊琇瑩忽然連咳了幾聲,王云飛道:“楊姑娘,你傷得不輕,看來我得趕快帶你離開皇宮,替你療傷?!睏瞵L瑩搖頭道:“不要,眼下侍衛(wèi)在四處搜捕我們,要是這當(dāng)口出去,你一人尚不打緊,帶著我恐就難以逃脫了?!蓖踉骑w道:“不行,你這傷實(shí)在耽誤不得?!北饤瞵L瑩,快步出殿,哪知才邁出宮門,就聽身后有人喊道:“刺客在那里,快追!”竟已被刺客發(fā)現(xiàn)。
王云飛心中大急,向前一縱,躍出數(shù)丈之外,腳下生風(fēng),又奔出了老遠(yuǎn),耳聽得身后的侍衛(wèi)卻并未跟上,心下反倒奇了:“怎么他們卻不追來呢?”楊琇瑩道:“王大哥,那些侍衛(wèi)好像是被什么人攔下了?!蓖踉骑w駐足回頭一看,也是一驚。他雖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卻也不敢耽誤一點(diǎn)兒時間,忙翻過宮墻,又繞過了幾座殿宇,生怕被那些侍衛(wèi)再次追上。
忽聽有人輕聲說道:“幫主,快來這里!”王云飛聞言一震:“這是林道長的聲音。”循聲望去,見林靈姜藏在一門后,正自招手讓王云飛過去。王云飛快步走近,也躲在門后,問道:“道長,我不是讓你在宮門口等我的嘛,你怎么會到了這里?”林靈姜道:“幫主離去不久,就有侍衛(wèi)開始搜查,說是宮中進(jìn)了刺客,屬下?lián)膸椭靼参?,是以到處找尋你的下落?!?p> 楊琇瑩聽林靈姜稱呼王云飛為“幫主”,奇道:“王大哥,什么‘幫主’???”王云飛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了百俠幫的第五代幫主。”楊琇瑩驚道:“什么,你做了百怪幫的幫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王云飛道:“江湖上的人稱呼百俠幫為‘百怪幫’,無非是對他們尚留有偏見,不過本幫弟子絕非奸惡之徒,這一點(diǎn)你只管放心就是?!?p> 林靈姜見幫主跟懷中抱著的那人說話,那人渾身血跡斑斑,明顯受傷不輕,雖然身著太監(jiān)服飾,但也一眼就識出楊琇瑩是個女子,問道:“幫主,這位姑娘是誰?”王云飛道:“楊姑娘是竇州楊門掌門楊益非楊前輩的關(guān)門弟子。”林靈姜道:“原來是竇州楊門的弟子。不知她怎會受了如此重傷?”王云飛道:“此事等離開了這里再說不遲。道長,眼下宮中的侍衛(wèi)到處在捉拿我們,你快點(diǎn)兒想辦法送我們兩人出宮,我要回客棧去給楊姑娘療傷?!绷朱`姜道:“幫主莫急,屬下有一弟子,姓張名如晦,在這皇宮之中任武功大夫之職。”王云飛一聽林靈姜的弟子姓張且正巧也是武功大夫,驚道:“是他?”林靈姜道:“幫主已和我那弟子見過了?”王云飛道:“不瞞道長,帶人打傷楊姑娘的,就是一個姓張的武功大夫?!绷朱`姜道:“那定是小徒了,他不知楊姑娘是幫主您的朋友,得罪了楊姑娘,屬下定叫他親自前來請罪。”
王云飛道:“這個倒也不必麻煩了。對了道長,你提起這個張如晦,他既是司宮門出入、宮門啟閉、宮廷守衛(wèi)、宮城巡查之職的武功大夫,難道就能放我們出宮去嗎?”林靈姜道:“幫主放心,小徒若知是幫主駕臨,必會親自安排,送幫主和楊姑娘出宮的。”領(lǐng)著王云飛和楊琇瑩來到了承天門,卻見門內(nèi)立一建筑,上書“皇城司”三字。這皇城司是宋代執(zhí)掌宮禁、周廬宿衛(wèi)、刺探情報(bào)的特務(wù)機(jī)構(gòu),舊名曰“武德司”,以正七品武功大夫、正六品內(nèi)侍都知和正六品押班充任。
林靈姜引著二人進(jìn)入,守門的侍衛(wèi)識得林靈姜,知他不僅是武功大夫張如晦的師父,更是徽宗面前的大紅人,言語之間甚是客氣。林靈姜指著王云飛和楊琇瑩道:“這兩位是貧道的徒兒和朋友?!眴柲鞘绦l(wèi)道:“你們張大人呢?”那侍衛(wèi)道:“張大人奉了官家旨意,正帶人在宮中全力緝捕刺客?!绷朱`姜道:“原來宮中進(jìn)了刺客。”那侍衛(wèi)道:“是。道長來找張大人,定是有急事,不如先入內(nèi)歇息片刻,小人這就去找張大人。”林靈姜道:“抓刺客要緊,也不敢勞煩侍衛(wèi)大人。”那侍衛(wèi)道:“不麻煩,不麻煩,道長請入內(nèi),小人去去就回?!闭f著便即離去。
那林靈姜與王云飛、楊琇瑩一道進(jìn)了皇城司,有人安排他們坐下休息。過得些時候,那侍衛(wèi)帶著一人急忙趕回,正是先前帶人打傷楊琇瑩的張如晦。那張如晦見了林靈姜,連忙施禮。林靈姜道:“不必多禮。”張如晦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王云飛,見他不過是個小道士,身旁那個受了重傷的小太監(jiān),不正是在崇政殿中的那個刺客嗎?張如晦滿臉驚愕,正要張口叫出,林靈姜已叫旁人退下。他知師父這個時候突然帶著刺客來找自己,自必是有要事。
張如晦見室內(nèi)再無他人,指著楊琇瑩驚道:“師父,此人可是刺客!”林靈姜道:“晦兒,休得無禮,快來見過幫主?!睆埲缁蕹粤艘惑@:“什么?幫主?”林靈姜指著王云飛道:“這位便是本幫新任的第五代幫主。”張如晦起初不敢相信,但師父既然都這么說了,斷然不會有假,忙向王云飛施禮。王云飛讓他起了,林靈姜又指著楊琇瑩道:“這位楊姑娘是幫主的朋友,并非刺客?!睆埲缁藁琶r罪道:“屬下有眼不識泰山,重傷了楊姑娘,請幫主和楊姑娘降罪!”
王云飛道:“不知者不罪,張大人無需如此?!睆埲缁捱B連謝恩。林靈姜道:“晦兒,今日為師特意帶幫主前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忙把幫主和楊姑娘送出宮去。楊姑娘傷得不輕,不能再有耽擱了?!睆埲缁藓蠡谧约簬舜騻藥椭鞯呐笥褩瞵L瑩,急于將功補(bǔ)過,道:“這個好說,弟子馬上就去安排,請師父和幫主、楊姑娘在此稍候。”奔出屋去找人來安排了幾句,又折了回來,謂三人道:“幫主,屬下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馬車屆時就候在西華門外,請幫主和楊姑娘乘車離去。”王云飛道:“有勞了?!睆埲缁薜溃骸澳転閹椭髯鍪拢菍傧碌臉s幸,還望楊姑娘的傷能早些痊愈,否則屬下可就萬死難恕了?!?p> 當(dāng)下張如晦領(lǐng)著林靈姜、王云飛、楊琇瑩出了承天門,向西行出不遠(yuǎn)就是皇宮的西門西華門。出了宮,張如晦安排王云飛和楊琇瑩上了馬車,林靈姜道:“幫主且先返回客棧去,待屬下幫助小徒處理了宮中的刺客一事后,自會同小徒一道去客棧探望?!蓖踉骑w道:“那官家要張大人務(wù)必抓住刺客,今番張大人將我們放出,確實(shí)不太好交代,不知道長能否幫張大人解難?”林靈姜道:“幫主放心,屬下早有計(jì)較,實(shí)是容易之至。”王云飛一聽林靈姜如此自信,知他本事極大,所幸并不擔(dān)心,當(dāng)下叫馬夫駕車離開了皇宮。他們沿宮城西側(cè)的大街一路向南,到了宮南街道轉(zhuǎn)而向東,一路直行,走潘樓街,經(jīng)望春門出了內(nèi)城,輾轉(zhuǎn)回到了同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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