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虞子卿剛剛坐下之際,忽聽崖下小道上一人高聲喊道:“丐幫拜山!”群雄一聽丐幫弟子到了,忙都順著小道望去,只見一眾丐幫弟子大踏步朝崖頂而來。王云飛探頭看了看,原來丐幫此行約有上百之中,居中的有四人,除了鐘相、石長老和楊幺之外,另有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似也是幫中要人,細心再看,他果然身負九袋。這人王云飛卻未曾謀面,其實他就是丐幫的易天,早年曾在永樂城一戰(zhàn)后參與營救各派英雄,其時尚是名五袋弟子,其后清云峰一役,他已是八袋的長老,之后一直做到了丐幫九袋長老。
一眾人等行到臺前,各派人物皆起身見禮。楊岱道:“三位長老終于到了,否則今天的英雄大會都開不成了?!必捅娙艘膊欢嘌?,只是賠笑。傅天泓也道:“丐幫諸位長老駕臨白岳山,快快請坐?!比婚L老卻不落座。那楊幺作了個四方揖,說道:“傅掌門,各位英雄,我丐幫今日在此,要向武林宣布一件大事!”群雄都屏息以聽,不知丐幫這位年輕的九袋長老要說什么大事。又見那楊幺指著鐘相道:“在今年七月十五的丐幫君山大會上,這位鐘相鐘大俠技壓群雄,已被本幫弟子奉為新任的幫主了?!?p> 群雄聽聞丐幫又立幫主,無不感到吃驚,王云飛也心想:“難怪當初在陶莊見到他們的時候,丐幫眾弟子都對這位鐘幫主甚是有禮,就連田長風都欲拉攏于他,借以為自己所用?!敝宦犎盒劢允┒Y道:“原來是鐘幫主?!辩娤嘁灿墒L老引薦,跟著一一回禮,道:“鐘某是鼎州武陵人士,因去年年底在老家無意中救過幫中的楊長老和其他十幾名兄弟,與楊長老義結(jié)金蘭,并輾轉(zhuǎn)為他們所引薦,得以為幫中眾兄弟容納,坐了這幫主之位。承蒙眾兄弟信任,鐘某日后必當為本幫和中原武林略盡綿力,不敢絲毫懈怠?!?p> 在場眾人皆想:“這位鐘幫主能做得上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自是非同尋常了?!眳s聽傅天泓問道:“想當初龍幫主遇害,丐幫石、宋、馬、盧四大長老曾立誓說,如不能找到殺害龍幫主的真兇為他報仇,就絕不會再立幫主,而今番幾位長老卻連同丐幫弟子共立鐘幫主,不知可是有了兇手的線索了?”群雄覺得傅天泓這一問甚是有理,也都急著聽丐幫弟子道明原由。只聽石長老道:“說來慚愧,這殺害龍幫主的真兇尚未找到,馬兄弟他又為奸人所害。石某與易長老、楊長老商議,認為本幫這數(shù)十年來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好的幫主統(tǒng)領(lǐng),才一直未能報了龍幫主的大仇,反而賠了馬兄弟的一條性命,商議之下這才決定及時立一位新的幫主?!?p> 蘇松德道:“石長老,自陶莊一別后,經(jīng)過晚輩這幾個月的追查,基本上可以斷定殺害馬長老的就是百怪幫的弟子。”丐幫群丐驚道:“什么?是百怪幫的弟子?”蘇松德道:“晚輩句句屬實,絕無虛言?!迸狍绲溃骸靶仗K的,你在此胡說八道,急于嫁禍我們百俠幫,難道殺害馬長老的就是你們恒遠鏢局不成?”蘇松德也不生氣,反而道:“對了對了,殺害馬長老的還有你一個呢,你們百怪幫一共有十一個人動手?!迸狍绲溃骸昂喼笔切钜庠在E!”鐘相也道:“蘇總鏢頭,鐘某記得當日在陶莊之中,你可是說你并不知是何人所為啊?!碧K松德道:“鐘幫主,蘇某那日確實有如你這般說過,不過我離開陶莊后又仔細調(diào)查了一番,才知道就是百怪幫風氏一脈的十一名弟子殺害了馬長老?!?p> 裴箸道:“好你個姓蘇的,你替朝中奸佞辦差,押運自老百姓那里搜刮而來的花石綱,正巧給我們百俠幫弟子劫了,這口氣卻一直咽不下去,偏偏要在這當口誣陷我們!”群雄聽裴箸說恒遠鏢局為朝廷奸佞押鏢護送花石綱,更是沒敢想到。蘇松德見群雄異樣的眼光,道:“像我們恒遠鏢局這樣開門做生意的,一直便有這么個規(guī)矩,向來不論東家是誰,只要付的起銀兩,什么鏢我們都押得,如此又有什么過錯?”群雄聽他說得不無道理,皆點頭表示認可。只聽蘇松德又謂裴箸道:“說到誣陷你們,又是哪有的事兒?你們百怪幫混亂了幾十年了,人人爭當幫主,壞事還做得少嗎?依我之見,那凌萬忠今天也來參加英雄大會,說不定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尤未可知!”這“知”字剛剛脫口說出,“啊”的一聲,就用手捂住了嘴巴。
蘇松德的這等情狀,自是中了人的偷襲無疑,他的師弟崔文龍忙問道:“是什么人在暗箭傷人?”那蘇松德這會兒疼痛漸消,攤開手來一看,見血中含著一顆門牙,另有一顆白色的圍棋棋子,不由得嚇了一跳:“是,是,是一顆棋子?!碧茣煷篌@道:“莫非是‘無極老魔’來了?”群雄聞言,無不為之一震。需知適才的這一幕,唐暉的印象應該最為深刻,他當年在鐵劍門的三清大殿中,就被“無極老魔”程世華以松子打得滿口是血,之后再不敢多言半字,此刻蘇松德重蹈覆轍,第一個想到的自然就是程世華來了。
在座的不少英雄當年也都參加過鐵劍門的英雄大會,于此也算是并不陌生,皆靜觀周遭情勢,以防不測。那傅天泓最是緊張,他因凌萬忠一封拜帖而惴惴不安,生怕真的有人會乘機對天下英雄不利,這會兒陡聞“無極老魔”程世華到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凌萬忠拜帖中的那個“奸人”即是程世華,心想原來是無極門欲借英雄大會之機偷襲白岳山,想到無極門今時今日之勢,又想到自己和師弟柳陌昌都身負重傷,一時之間反倒躊躇起來,實不知如何能夠應付得了他們。
各派高手都已按好了兵刃,準備迎敵,只有王云飛和裴箸心里明白,適才以白色的圍棋棋子偷襲蘇松德的并不是旁人,而是王懷信罷了。眾人等了片刻,仍不見有人再被偷襲,還當是程世華懼于人多而不敢出來,心中不免竊喜起來,已有人私下小聲議論道:“如今中原武林的高手齊在,想是那‘無極老魔’也不敢公然于群雄為敵,這才寧愿做縮頭烏龜,卻不敢出來?!蹦牧纤活櫟吐曊劶按耸?,全未察覺一顆棋子已經(jīng)朝那邊襲來。卻聽陳云科大叫一聲:“樹上有人,大家小心!”縱身拂塵一起,已把那棋子給攔了下來。
原來陳云科聚力凝神,一直在查找這暗中偷襲了蘇松德之人的位置,終于發(fā)現(xiàn)從不遠處的一棵樹上飛出一顆棋子,這才出手奪過那棋子,又提醒眾人小心在意。群雄之中亦有不少高手也察覺到了這點,紛紛望向那棵大樹。傅天泓道:“來人可是無極門的程掌門嗎?”果見樹枝微微晃動兩下,自上面跳下兩個漢子,一個身穿白衣,手持放著黑白棋子的圍棋棋盤,一看就知適才偷襲之人必是他無疑;另一個四十五六歲年紀,腰間纏著一圈小刀。兩人之中卻沒有一個是“無極老魔”程世華。群雄不禁奇了,這樹上竟然藏有兩人,怎么大家之前卻毫不知情呢?
那二人一個是王懷信,另一個是“飛刀客”王猛,傅天泓卻都不識得,于是問道:“不知兩位是何人物,鬼鬼祟祟躲在此間樹上,還偷襲中原豪杰?”那二人整理整理衣衫,來到高臺前,齊向傅天泓施禮。王懷信道:“在下王懷信,這位是‘飛刀客’王猛,我們兄弟二人都是百俠幫弟子?!比盒勐勓?,得知這二人也和裴箸一般身份,不免驚愕。傅天泓道:“世傳貴幫中高手如云,看來所言不虛?!蓖鯌研诺溃骸暗酶嫡崎T謬贊,我二人實是愧不敢當?!备堤煦溃骸岸荒茉诒娔款ヮブ虏氐竭@樹上而不為眾高手察覺,可見功夫了得?!蓖趺偷溃骸罢f來不怕傅掌門笑話,我們兄弟兩個今天一早即混入了山門,得悉各派將在這里召開英雄大會,故而早早藏到了這樹上?!?p> 傅天泓道:“竟是這樣。老夫剛派小徒前去迎接凌長老不久,就發(fā)現(xiàn)二位藏在這樹上,卻未敢想象是二位早到了一步?!睏钺芬姼堤煦磁c王懷信、王猛二人暢聊起來,起身說道:“傅掌門,這些百怪幫弟子無故襲傷蘇總鏢頭,可見其邪性難除,我們就不該替蘇總鏢頭討個說法嗎?”王懷信道:“你們這些人以名門正派自居,卻言之鑿鑿地將一干壞事盡數(shù)誣賴到本幫身上來,倘若不加教訓,豈不是叫旁人以為我百俠幫好欺嗎?”王猛手按腰間飛刀,道:“不錯,適才懷信兄用的是棋子,若是我出手的話,只怕他早已小命不保?!?p> 馬進道:“你們這兩個奸賊如此大言不慚,我和小師弟倒想聯(lián)手討教一下二位高招!”他與裘陌白見二人并非無極門弟子,亦無那等可在眾多高手面前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到樹上的本事,料來王懷信和王猛只是擅于使用暗器之人,武功不高,不足為懼,這才想出手與他二人比試。王猛見馬進和裘陌白自楊岱身后走出,紛紛躍上高臺,問道:“二位是天華幫門人?”馬進正色道:“正是。你要是怕了我們師兄弟二人的話,現(xiàn)在乖乖認輸,為時不晚。”王猛也不搭理他,道:“聽說‘玉面書生’楊子玉也是天華幫的弟子,應該就是二位的師兄吧?”裘陌白道:“那狗賊是本幫叛徒,提他作甚?我勸你不要動其他心思,我們可不會上你的當!”馬進也道:“不錯,你們兩個廢話少說,上臺動手吧!”
王懷信提起棋盤,道:“王某不才,只是粗通棋藝而已,不知你們兩個是要聯(lián)手與我對弈,還是哪一個與我一對一的對弈呢?”馬進不厭其煩地道:“我們正派江湖人士比武切磋,自當考較武藝高低,誰有功夫跟你下棋?你要是不敢上臺的話,趕快退下!”王懷信看了一眼王猛,道:“兄弟,我們今番來此,乃是要與各派修好的,正所謂刀劍無眼,你的飛刀不如我的棋子,一旦出手恐會傷人性命,那可就大違我們之本愿了。我瞧這兩位天華幫高徒不過如此,一人足以應付,你就同裴兄弟在臺下觀戰(zhàn)吧?!蓖趺秃团狍琮R聲應道:“好?!眳s見裴箸自臺上跳下,走到王猛身邊,二人一齊退到了一旁,王懷信則縱身躍上高臺。
馬進和裘陌白無不憤怒,心想這王懷信好生狂妄,如此一番舉動實在是在欺辱自己,道:“好,那我們兩個便讓你嘗嘗天華幫武功的厲害!”一左一右掌上凝力,使出天華幫的“排山掌法”打向了王懷信,忽聞耳畔“嗖嗖”兩聲,兩顆棋子自二人中間飛掠而過,驚得二人急忙收掌站下。楊岱起身叫道:“進兒、陌白,你們要小心他的暗器!”王懷信道:“王某以棋為刃,豈算是暗器?”楊岱道:“你已用此傷了蘇總鏢頭,不是暗器又是什么?”王懷信道:“我打那姓蘇的,用的招數(shù)名喚‘凌空刺天元’,而適才的招式則叫‘朝天拆二’,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功夫?!?p> 這“刺”字、“天元”二字和“朝天拆二”四字均為圍棋術(shù)語:“刺”指的是鑒于對手的斷點處或薄弱處下一著棋,起破眼、追殺之用,而“天元”則是棋盤中心點,至于“朝天拆二”,便是在原有棋子向中央的直線上方間隔二路下一著棋。楊岱不懂棋藝,還道是王懷信在胡言亂語,道:“休得狡辯,你偷用暗器,便是贏了也勝之不武?!币娔峭鯌研挪辉倮頃?,提子一擲,先打裘陌白,再打馬進,口中直呼:“這一招叫做‘德二三勢’。”
馬進和裘陌白側(cè)身避開,心中驚道:“這人使暗器的手法著實高明,竟叫我倆難以近身,不知該當如何才好。”正自遲疑間,見王懷信已然欺近前來,趁二人反應不急,已經(jīng)繞到二人身后,出手在二人的后背各是一按,一黑一白兩顆棋子即分別透入了馬進和裘陌白的肉中。二人吃痛,立時大叫起來,卻聽王懷信說道:“這一招名叫‘入穴取虎’?!?p> 楊岱見王懷信三招即打敗了自己的兩個弟子,想起當年趕赴河州參加清云峰一役時,全幫上下即被百怪幫弟子嚇得不得安生,這會兒自是心有余悸。他雙手往身旁石桌上一拍,乘勢縱到臺上,出掌分別在馬進和裘陌白胸口一按,兩顆棋子這才自他們體內(nèi)逼出。楊岱本想對此事不了了之,但他轉(zhuǎn)而一想,眼下各大派盡皆在此,諒這百怪幫也不敢公然跟天華幫過意不去,何況自己弟子被傷,要是自己不站出來討個說法,未免會叫人小看了天華幫和自己,于是說道:“你們百怪幫果然都是邪門歹毒之人,今日傷我徒兒,老夫絕不會善罷甘休,倒想向你請教一二?!?p> 他話音甫畢,忽聽得遠處有人說道:“楊幫主且慢動手!”楊岱尋聲一看,竟有百余人齊朝這邊趕來,約略看了下,其中的人自己卻都沒有見過,不由地心下納悶道:“我并不識得他們,他們怎會認得我呢?”只聽那居中之人道:“這位王兄弟是唐代圍棋圣手王積薪的后人,棋藝高絕,可列當世前三。而楊幫主素以掌法見長,我看還是不要比了吧?!睏钺菲娴溃骸拔遗c足下未曾謀面,不知……”忽然見到那人旁邊有一個拿著判官筆的書生、一個扛著扁擔的黑臉漢子、一個吊著半邊耳環(huán)的人,驚道:“你們百怪幫的!”連退兩步,直到馬進和裘陌白身后。那人道:“楊幫主所料不錯,在下百俠幫凌萬忠,這些都是本幫的兄弟?!?p> 王云飛適才見凌萬忠?guī)ьI(lǐng)百俠幫群雄趕到,心想:“眾兄弟一到,我便放心多了。”卻見那傅天泓疑道:“尊駕就是凌長老?”楊岱不容凌萬忠答話,指著尚文清、袁淑萱、解丹和閆驥四人道:“傅掌門,我見過他們幾個,他們確實都是百怪幫的人!”凌萬忠道:“正是?!毕蚋堤煦⑹┮欢Y,道:“凌某久聞傅掌門大名,今番有緣一見,實是幸會幸會?!?p> 傅天泓回了個禮,然后問道:“凌長老,老夫派小徒前去迎接,不知小徒他人在何處?”凌萬忠道:“令徒引我等行山路不久,就聽聞有人闖入了山中,已經(jīng)前去追捕了。”傅天泓想了想,道:“小徒武功雖然不弱,然今日英雄大會大非尋常,他孤身一人,恐遭危難!”吩咐道:“博達,你速速帶領(lǐng)門中弟子前去助你師父一臂之力!”柴博達應了,正要離開紫霄崖,凌萬忠道:“傅掌門不必擔心,凌某已派幫中的‘湖北七俠’七位兄弟陪同令徒一道前去,絕對不會有什么危險的?!备堤煦戳丝磁_下的師弟柳陌昌,見他微微點了點頭,這才叫住了柴博達,引凌萬忠等百俠幫弟子入座。
凌萬忠?guī)ьI(lǐng)百俠幫眾弟子與王懷信、王猛和裴箸相會,這便來到孟馨玉所安排的座位前,叫幫中眾人就位,自己卻并未就座,反而與成無憂來到少林派、鐵劍門等派高手面前見禮。群雄見這凌萬忠溫爾有禮,與傳聞中的百怪幫眾弟子盡為大奸大惡之徒頗不相符,反而是大出所料,皆以禮而還。那虞子卿卻想:“這凌萬忠如今這般客氣,不知可是有什么陰謀?他們百怪幫分裂至今,估計他是無力和魯氏爭鋒,這才來到英雄大會,欲求天下英雄于他些幫扶。”看了一眼百俠幫眾弟子,見其中近半百之數(shù)都著相同的服飾,似乎是幫中位分較低之人,并不是與凌萬忠、王懷信等一般人物,說道:“凌萬忠,你們‘百怪幫’這三個字中有個‘百’字,不知該作何解?”凌萬忠道:“虞掌門可說錯了,本幫之名號為‘百俠’,這‘百’字乃是因本幫之下有上百名兄弟,故得此名?!?p> 楊岱道:“邪魔外道,安敢以‘俠’居之?”成無憂道:“我百俠幫立幫一百余年,向以‘俠’字為宗旨,幫內(nèi)兄弟亦都是光明磊落的俠義之士?!贝尬凝埖溃骸鞍导齻耍彩莻b之所為嗎?”錢八萬道:“十八年前,毒龍教清明堂堂主葉子明和紫宸堂堂主彭文彥屠李家村全村,又差點滅恒遠鏢局滿門,聽說只有一個人僥幸活了下來,不知可是閣下?”崔文龍道:“是我又怎樣?”錢八萬道:“據(jù)傳當時救你于危難的,除了少林派的玄安、慧義和‘了’字輩三僧共計五位大師之外,還有鐵劍門的‘逍遙劍’王四俠。要不是王四俠和少林派,天下英雄又怎會知道毒龍教的惡行,你們恒遠鏢局只怕至今也不會知道仇人是誰。你今日也跟來欲要找王四俠報仇,此不是恩將仇報又是什么?”
崔文龍聞言,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他想了想,自蘇松德身后緩步走出,一面踱步,一面低聲說道:“當年如非王四俠不顧性命出手,我崔文龍焉能挨到玄安大師他們出來救我?我不顧這番恩情,數(shù)次同鏢局一道找王四俠為衡山派的朱師兄報仇,確實枉為義士,實在有負先師教誨,似我這樣不孝、不義之人,還有何面目茍活世間!”拔出腰間短刀,即往頸部割下。蘇松德大叫道:“師弟不可輕生!”怎奈已然不及。
哪知崔文龍既蒙死志,這落刀之際,持刀的右手卻忽然不受了控制,旋而砍到了高臺之上。他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喪命,睜眼一看,見群雄盡皆注視著自己,原來這短刀并未取了自己性命,疑道:“這,這是怎么回事兒?”就聽有人驚道:“‘扭轉(zhuǎn)乾坤’,這是八卦門的神功絕技‘扭轉(zhuǎn)乾坤’!”崔文龍看了一眼傅天泓,卻聽柴博達道:“弟子情急出手,請?zhí)珟煾敢娯?!?p> 傅天泓一捋胡須,道:“適才多虧你救了崔賢侄一條性命,何罪之有,快快起身?!辈癫┻_道:“是?!逼鹕碚竞?。群雄均想:“這柴博達不過是八卦門的三代弟子,功夫尚且這般,這傅掌門和柳二俠可就更加高深莫測了。”不由得暗暗贊許起來。那虞子卿和蘇松德等這時已沖上前頭,查看崔文龍有無大礙。虞子卿謂崔文龍道:“文龍,百怪幫中有人使邪術(shù)妖法要置你于死地,你可知自己已然中招?”崔文龍道:“我,我一心想死,并不知道這些?!?p> 群雄聽虞子卿說崔文龍適才自盡乃是百俠幫有人暗用邪術(shù)妖法之故,無不又驚又怕。徐浩謂虞子卿道:“本幫弟子人人光明磊落,何曾有害人之心?我看是你要陷害本幫吧?!比巳褐杏幸蝗酥钢旌普f道:“我認得你,你便是‘子業(yè)先生’徐浩!”眾人一聽“子業(yè)先生”徐浩的名字,盡皆心頭一震。虞子卿“哈哈”笑道:“原來是‘子業(yè)先生’,當年徐州、順昌和壽州的多樁大案,令你一夜之間名聲大震,你說你們百怪幫弟子人人光明磊落,依老夫看并不盡然吧,難道一直以來,為你奸淫的婦人還少嗎?”
在場的豪杰聽虞子卿一說,無不指著徐浩大罵其惡貫滿盈。虞子卿的三弟子錢千虹道:“似這等惡人,天下英雄今天當先誅除之,以告慰那些被他所害之人!”群雄齊道:“不錯,殺了他,殺了他!”聲音立時在山中傳開。王云飛心想:“瞧這情形,若是失去了控制,可對我們大大不利?!闭猿钏紝疾?,忽聽尚文清道:“敝幫今來白岳山,乃是與江湖各派修好的?!彼@話暗含內(nèi)力,立時壓住了群雄的叫罵聲。只聽尚文清又道:“徐兄弟先前確實做過不少錯事,然他早就心生懺悔,多年來未曾再害過一人。”問?;鄞髱熀蜕倭秩荷溃骸爸T位大師,太甲悔過,尚且自怨自艾,更何況佛家常言‘回頭是岸’,難道就不該給悔過之人一個機會嗎?”
海慧大師和少林群僧齊宣佛號,道:“善哉善哉。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huán)不失。然我佛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徐施主既已悔過,當竭盡所能贖其罪業(yè),為時未晚矣?!鄙形那逯^群雄道:“海慧大師和少林高僧都這般說了,你們?nèi)詧?zhí)意要與徐兄弟為難,莫非是不把少林高僧放在眼里?”群雄既知海慧大師德高望重,又素知少林派乃中原武林的泰斗,他們皆開口準許徐浩改過自新,旁人自不敢再擅加得罪,只得閉口。
便在這時,百俠幫中突然飛出一個灰影,疾速竄上高臺后面的絕崖之上,不一時,就提著一個異族胡服的漢子自崖頂縱下,將那漢子丟到了臺上傅天泓之畔。群雄直看得目瞪口呆,均想這人輕功之高,實是太過罕見。其實這人正是“四翼鵬尊”單宏。他察覺那崖頂上有人,以為此人與楊子玉有關(guān),這才出手將他擒下。
眾人看這臺上那被擒之人,驚道:“怎么是個金人?”王云飛和百俠幫弟子也是大惑不解,心想:“那楊子玉欲借英雄大會圖謀不軌,按理說應是與遼人合謀才是,怎么竟會是個金人呢?”卻聽單宏問那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崖頂,到底有什么陰謀?”那金人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也不答他的問話。單宏道:“你不說,我也可以猜出一二,快說,你是不是遼人喬裝的?”
群雄不知楊子玉在生的事實,故不知單宏所問的緣由。見那金人仍不答話,單宏急道:“快快從實招來,免得徒受痛苦!”扯住那人使勁拉了幾下,卻不料杜鼎林說道:“住手!”單宏一怔,回頭問道:“不知杜二俠有何見教?”杜鼎林道:“見教可不敢當,杜某適才見前輩出手,忽然想起七年前的一樁舊事,請問前輩可就是江湖人稱‘四翼鵬尊’的單宏單前輩?”群雄聽到“‘四翼鵬尊’單宏”幾字,皆心中一凜。那單宏答道:“正是區(qū)區(qū)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