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沈氏其實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為了家族的利益,她沒有選擇地嫁給了太子。
為了太子的利益,她不得不接納太子迎進門的良娣和孺人。
為了三個女兒的將來,她不得不忍受太子的妾室所生的兒子,生怕她生不出兒子,將來妾室的兒子不會給女兒們撐腰。
她從來沒有主動去招惹太子的女人,自問對她們也并不苛刻。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的忍讓,被人認為是軟弱。
從前的她也是爽朗而直白的商賈之女,她不缺手段,只是不想用。
而今,既然這些人觸及了她的底線……那么,她也不會再心慈手軟了。
既找不到幕后之人,那就將所有有這個能耐和動機的人,都一一收拾了吧。
“良娣李氏,其祖父是李閣老,在文臣中很有威望,幾次科舉最后兩試,都是他來命題。如今圣上的天子門生,都或多或少受過他的恩惠。”
“良娣宋氏,其父是淮西大將軍,手掌十萬兵馬;宋氏的祖父是宋老將軍,雖已致仕,在對鮮卑用兵上,圣上卻極倚重他?!?p> “孺人蕭氏,出自南寧蕭家,南寧絹絲多由蕭氏一族把握。蕭家家財雖不及我沈家,卻也算是商賈巨頭?!?p> “孺人歐陽氏,出自東粵歐陽家,歐陽家手握海船鍛造技術,所造海船無論是航速還是抗海風能力,都要高于朝廷工部所造之船。”
“孺人陳氏,沒有正經(jīng)出身,是太子自教坊司帶回來的,因生有一子,所以才成為孺人。太子對她很好,陳氏也是個十分圓滑,八面玲瓏之人。想必她對太子也有她的作用?!?p> “還有最后一個,孺人莫氏?!?p> 說到這兒,太子妃停頓了一下,介紹這個莫氏遠不如對之前幾位那么干脆利落。
“莫氏是輔國公府三房之女,與九皇子嫡妻乃姐妹。九皇子妃為嫡女,莫氏為庶女?!?p> 太子妃說到這兒,似是想再補充什么,卻閉了嘴什么都沒說,只道:“這個莫氏,離她遠些,她最不好對付?!?p> “太子妃對付過她?”
“不,”太子妃搖頭:“幾乎所有太子的女人都從未與她交惡,太子后院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她都安然無恙。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她心機最深,自然最不好對付?!?p> 常潤之不由做了個深呼吸。
“其他的太子侍妾就不用介紹了,一般而言你也見不著她們?!?p> 太子妃喝了口茶,道:“兩位良娣和四位孺人中,除了蕭孺人,其他都已經(jīng)有子了。蕭孺人有個女兒,今年七歲。因她家也是商賈,所以我與她較為交好?!?p> 常潤之一一記下,深感太子府后院的復雜。
一文一武兩良娣,一商一工一女伎,還有一個讓太子妃也看不透的國公府貴女……
要壓這些個女人,太子妃這個位置實在不輕松啊。
常潤之在太子府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第二日早起后,被太子妃安排在身邊。
“她們辰時中都要來我這兒請安,到時候你可先見見她們?!?p> 等了沒一會兒,便聞見一陣香風。
想來太子的女人們到了。
最前面兩人穿著暗紅色衣裳,左邊那個顯得文氣,右邊那個顯得英氣,毫無疑問左邊的是李良娣,右邊的是宋良娣。
身后四人依次進來,等站齊了,便一同下蹲道:“妾身拜見太子妃?!?p> 太子妃懶洋洋叫了起,對常潤之一一介紹了,道:“余女官不幸身亡,吾甚感悲痛。這位是新來的常女官,出自安遠侯府,乃安遠侯爺?shù)谌?。潤之,給兩位良娣和四位孺人見禮吧?!?p> 常潤之便上前一步,蹲身行禮道:“女官常氏,見過兩位良娣,見過四位孺人。”
說完,常潤之便后退到了太子妃身后,垂首靜立。
“聽聞太子妃在宮中與常女官相遇,一見如故,如今還把人給弄到身邊來做女官了。太子妃可是在以權謀私?。俊?p> 蕭孺人笑問了一聲,太子妃笑罵道:“說得好像你沒受過我以權謀私的恩惠似的?!?p> 蕭孺人忙道不敢,尋了自己的位置落了座。
另外幾人便也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
“蕭姐姐別是妒忌太子妃吧,誰讓宮規(guī)規(guī)定,咱們這樣身份的,用不起女官呢?”
一個身材相對矮小的女子開口,滿滿的譏諷味道。
“歐陽孺人,注意你的言辭?!?p> 太子妃冷冷睨了她一眼,說道:“你若是覺得本宮能有女官,你也應該有,那要等你爬上本宮的位置再說。”
歐陽孺人頓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似是受了頗大的委屈般,坐在位置上死咬著唇。
“好了,都是姐妹,何必鬧起來呢?歐陽妹妹同太子妃道個歉,想必太子妃仁慈,也不會怪罪你有口無心?!?p> 一個面色溫和的女子輕聲開口,聲音溫柔和順,仿佛能平復所有人的情緒,不由得對她心生好感。
歐陽孺人就坡下驢,起身福禮致歉。
太子妃發(fā)火也不是,不發(fā)火也不是。
這位開口的,便是那莫孺人。
果真是個難對付的人啊……
出來充當和事老,要是卻把難題拋給了太子妃。
太子妃要是不說原諒,那就是不仁慈;要是說了原諒,那豈不是也在表示歐陽孺人是“有口無心”?
無論如何,都在被這位開了口的莫孺人牽著鼻子走。
“呵呵?!?p> 就在太子妃微垂眼簾不開口的時候,另一邊發(fā)出了一記女子輕笑。
坐在角落身體懶洋洋斜著的陳孺人不雅地打了個哈欠,用酥到骨子里去的聲音說道:“歐陽妹妹一聽莫妹妹的話,便起身給太子妃道歉了……嘖,狗腿成這樣,可怎么說好……”
她站起身,懶懶福禮道:“太子妃,妾身可否回去了?昨個兒太子爺在妾身那兒歇息,妾身這會兒困得很,想回去補個眠呢?!?p> 太子妃面無表情道:“回去吧,也好多養(yǎng)養(yǎng)你的懶骨頭?!?p> “多謝太子妃,妾身這就告退了。”
陳氏風情萬種地行了禮,裊裊然地搖著身子走了。
宋良娣覺得無趣,干巴巴告辭也走了。
李良娣叫上莫孺人,兩人相攜離開。莫孺人走前還不忘對歐陽孺人投上一個抱歉的笑容,歐陽孺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李良娣身上,有些怨毒。
蕭孺人嘆了口氣,對太子妃道:“都是妾身不慎,一句話惹出了禍事?!?p> “與你無關?!?p> 太子妃喝了口水,臉色淡淡道:“你也回去吧。”
“是,妾身告退?!?p> 蕭孺人也走了,只剩下個進退兩難的歐陽孺人。
“蠢婦,你還不走,留在這兒等著用膳?”太子妃一記眼刀,恨不得刮死這個蠢貨。
歐陽孺人只覺憋屈,氣呼呼地行了個禮,反身跑了。
等人走干凈了,太子妃才呼了口氣,問常潤之:“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