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路車馬緩緩地行進了過來。梁王掀開簾子,并沒出來,靜靜地看著。
代辛蹲下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傘。三琴趕緊扶著代辛的腰,回頭看了看金終南,狠狠地說,“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p> “李四,”梁王說道,“去把王妃接回來吧?!闭f著,梁王下了車,卻沒打傘。李四見狀,趕緊再手中拿了兩把傘跟了過去。
代辛沒想到梁王來的這樣快,又趕上這樣的當口,悲憤交加,指著梁王的鼻子,罵道,“你以為你這時候能討到好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盤算?”
“今日,若沒有你的離間,我與金終南絕不會走到這一步。”代辛說完又搖搖頭,繼續(xù)說,
“這樣的結局你早就料到了吧,才會那么放心的離府祭祖,還故意放松了侍衛(wèi)的戒備,將我們放了出來。瞧著你此時是打算來看好戲的!”
梁王拿過李四手里的傘,一手拽著代辛的腰,一手撐著傘,說道,“別亂動,想要孩子好好的,就乖乖跟我回家?!?p> 見代辛對自己怒目而視,梁王嘆了口氣,手上的勁小了些,叫李四過來撐傘,自己騰出手扶住代辛的手臂,又說,
“在你心里,我什么時候有過一個好。今日,我也沒這期許。”
說著,梁王看看金終南,接著又低頭對代辛說道,“雖說我使了離間計,可也要有人上當才行。他若真的愛你信你,我這般的謀算都不能改變他的心意,本王今日愿意歡送你們夫妻二人離開。今后絕不為難?!?p> 金終南望著天音護著代辛慢慢地走著,萬般地苦楚一下子涌了上來,究竟還是是錯過了嗎。哪怕有了孩子,還是要堪堪地分隔兩地老死不相往來嗎?
楊正湊到金終南跟前,也跟著嘆了口氣,不無失望地對金終南說道,“連我都沒懷疑過那孩子的出身,你自己怎么還犯糊涂了呢?!?p> 金終南不甘心。
這局,輸了。輸在自己身上。但,金終南絕不會認輸,代辛的人,是一定會奪回來的。
“那孩子,我找到了。”金終南大聲喊道,“我會好好照顧的?!?p> “你放心——”
“今日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p> “我等著你?!?p> 金終南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的那幾句話代辛有沒有聽到。只看到自己提到那孩子的時候,代辛停下了腳步,似要回身的意思。天音在代辛耳邊說了幾句,代辛猶豫了一下,便跟著往前走了。
金終南甚至還追了幾步,被楊正拉住,“沒見梁王帶了這么多侍衛(wèi)過來?明顯是胸有成足接人家家王妃回家的。你這時候,還能硬來不成?”
見金終南還是執(zhí)拗著,楊正真是氣急了,招呼陳辭等人,過來拉金終南,“梁王是準備放水讓我們走了,還愣著干嘛!”
“你若不甘心,也要回去后再做打算。是你的人,終究是你的,不管多少曲折,人都跑不了?!?p> 梁王將孔代辛扶上了車,轉(zhuǎn)身見金終南也被楊正拉著走了,失魂落魄的樣子,梁王心里覺得多了幾分舒爽。
李四問道,“王爺直接回王府嗎?這金終南就這么放他歸順楊家了?榮瑞公主那邊——”
梁王瞪了李四一眼,說道,“你什么時候這么多話了。榮瑞公主的因緣,難道還要我?guī)椭粗怀???p> “傻愣著干嘛,沒見王妃臉色不好,還不趕快回家?!?p> ~
一月后。
“娘娘這邊該是死心了。”
柳兒一進門就說代辛回來后吃睡都正常,卻一直沒有說話。今早一起床,剪了一綹頭發(fā),埋在了墻邊。早餐前就說想喝豆?jié){,又吃了幾塊驢打滾,這會說粘粘的吃的有點多,心口堵得慌。
梁王點頭,沒說什么。心道,代辛死心了,可金終南呢。思索了半天,看了看手里的信,金終南已經(jīng)到了西南,得到了楊邦的重用。
既然已經(jīng)死心,對自己的心結,總有一天會打開的吧。
這會我再過去,意義也自然不同往日。雖對自己的情誼不見得有多少,總歸代辛能安穩(wěn)地做回他的王妃了。
想到這里,梁王心情忽然晴朗了起來,推開門一看,果然是個好天氣。
代辛終于從床上爬了起來,見那白胡子大夫在外面已經(jīng)等了好久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客氣了幾句,就著急地診了脈。
“孩子怎么樣?”代辛問道。
老頭摸摸山羊胡,搖頭晃腦了半天,笑瞇瞇地說道,“孩子沒事,只是娘娘的身子有些虛。老朽還是那句老話,娘娘氣血不足。”
三琴趕緊過來插話,“我就說嘛,我們娘娘是有福氣的,這孩子的福氣更是好了?!?p> “大夫你再給看看,我們娘娘這胎是男孩女孩?”
代辛打斷三琴,說道,“讓您見笑了。孩子平安康健就是最好了,男孩女孩,我都是歡喜的?!?p> 老頭嘖嘖了兩聲,說道,“都道富貴人家偏愛兒子對女孩沒有一點人情味。這么看來,王妃是個心腸良善的?!?p> 外面又來報,說王爺找來了不少新奇的玩意,給王妃送來。代辛沒有細看,卻全部收下了。日子過得安安穩(wěn)穩(wěn),梁王每隔十天半月來看望代辛一次,交代囑咐,吃飯,從不留宿。
轉(zhuǎn)眼到了臨盆之日,代辛死去活來地疼了五六個時辰,終于誕下了一個女兒。
李四告知梁王,代辛誕下一個女嬰的時候,他竟有些欲哭無淚,靜默了很久,還是起身去了代辛屋里。
代辛昏昏沉沉中,看見梁王過來了,嗯了一聲又沉沉睡去。待再醒,已經(jīng)是第二天清晨了。
三琴進來說孔華夫婦過來了,鮑氏在外間候著。又說宮里的娘娘們都賞了不少的東西,宜妃的賞賜最多最貴重。還說宜妃身邊的一個宮女也在外頭候著。問代辛先見哪個。
還沒等代辛開口,柳兒就先行把一個宮女模樣的女孩帶了進來。代辛又一看,正是當年伺候代宜的秋紅。
這秋紅是孔家出去的,算是代宜的陪嫁。代宜當年帶了兩個陪嫁,一個秋紅,一個綠云。綠云早就被收房,皇上登基后,封了寶林。這秋紅應該就是代宜現(xiàn)如今最信任的宮人了吧。
秋紅進來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代辛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三琴在旁邊。
“宜妃娘娘說有兩個要緊事要王妃提前知曉,一個是楊家反了,圣上那邊還沒想好何時正式公布。還有一個,無情大師回來了,而且是皇上派人專門找回來的?,F(xiàn)在正在原來清修的法相寺暫住?!?p> 楊家的事情沒有讓代辛意外,只是覺得楊適還是著急了點。一家老小還都在大章,一點緩和的時間也沒給??峙聴罴夷前偈畞砜谌耍家∶槐A?。
代辛坐了起來,斜靠著,覺得力氣總是不足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這消息緊張的緣故,一時間出了不少的汗,一會中衣便濕透了,黏在身上實在不舒爽。
“皇上沒有馬上公布楊家謀反的消息,可是因為沒有想好如何處理韓家和金家?”
秋紅聽了這話一笑,說道,“您果真是聰慧過人的,怪不得娘娘總是夸你呢?!?p> “韓家在皇上登基前就已經(jīng)示好了。至于金家,散盡千金,還不留一個活命嗎?”代辛說道。
秋紅的了這話,笑意盈盈地謝了又謝,歡快地走了。
代辛正要叫鮑氏,就見梁王不緊不慢地進來了,手里提著一個食盒,見代辛正看向自己,說道,“大夫說,你要吃些清淡養(yǎng)胃的。”梁王本就俊美,今天一身青灰常服,頭發(fā)用同色的布巾束起,看似隨意,卻帶著幾分慵懶的美。
代辛笑了笑,說道,“難得見你今日這般容光煥發(fā),可是有什么好事?”
“要說好事,剛出去那宮女的好事豈不是更多?”梁王打開食盒,端起紅棗枸杞粥,坐到床邊,“自己吃還是我來喂?”
代辛沒有回應,只接過粥,看了半天,正要說話,梁王叫了人來,說這套碗碟一律都送到王妃這邊。又說以后出了什么新鮮的玩意,不必先給自己看,拿來讓王妃先挑。
“我來了兩回了,也沒個人把女兒抱給我看看?!绷和鯛钏茻o意地說著,代辛的手一抖,粥灑了半碗。
“你不必這樣,”代辛抬頭看著梁王,“給我們母女留個安身之所就好。別的,我不需要,更不要做出一副情癡的樣子。我知你不是這樣的人?!?p> 梁王的眼神黯了一下,尷尬地笑笑。
剛好奶娘抱著孩子進來,算是化解了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氛。奶娘行了禮,走到梁王跟前,等著梁王端詳,半天說道,“王爺,這孩子還沒有名字呢?”
代辛沒想到奶娘能這時候說這事,一時也沒想好,就說,“這孩子名字還是我來取。只是——”
梁王沉思了半日,又看了看奶娘懷中的孩子,因為剛出生還是有些腫腫的,但依稀看得出眉眼端正皮膚也很白凈。
父母親都是好模樣,孩子的容貌自然也不會差。想到金終南,梁王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又瞧了瞧女孩安靜的睡顏,眉頭稍微舒展。
“忘思吧?!绷和趵〈恋氖?,看著代辛的眼神深邃多情,道,“梁王長女,何忘思?!?p> 這眼神太過熾熱,代辛只好避過,嗯了一聲算是答應,又吩咐叫柳兒去傳話,讓鮑氏先在府里吃了中飯,自己一會得空了便見她。
梁王見代辛沒有理自己的意思,叫來三琴柳兒囑咐了幾句便悻悻地走了。
“其實,”三琴拿來了一套干凈的中衣,“王爺也不差的,連這孩子都接受了?!?p> “這話以后不要再說了?!贝撩撓聺M是汗水的中衣,瞄了一眼食盒里還有一封信,走過去,拆了一半,看到封面是梁王的字跡,便將信放到一邊,“你來收著吧。”
三琴接過信,攥在手里,想遞回給代辛,卻又不敢。代辛見三琴如此,斥責道,“讓你收你就收著!慢慢騰騰地干什么!”
極少見到代辛發(fā)怒,三琴趕緊收了信。
“把食盒也趕緊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