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心見徐云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知他已想通了心中疑惑,便道:“云兒,你是要找那兇手報仇了嗎?”
“我……”徐云本想回答“是”,但想到阿飛就在身邊,怕引起他的復(fù)仇之心,便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戒心大師,晚輩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師明示?!蓖蝗?,張白橋雙手合十,對戒心說道。
戒心微笑道:“何事?但說無妨?!?p> 張白橋道:“依照大師方才所言,那百花之氣只要修煉到一定境地,便可打出血色掌印。那么那個李如思既然能夠力戰(zhàn)中原數(shù)位高手,想必他的百花之氣已經(jīng)練到了極致,要打出血色掌印應(yīng)該也是輕而易舉。可是為何師父以落花掌聞名于當下,卻無一人將落花掌與百花之氣聯(lián)系起來呢?”
戒心仔細打量了張白橋一番,呵呵一笑道:“原來方洲賢弟不止了收了云兒一個好徒弟。那李如思的武功,老衲的確忘記提了。”
“不是百花之氣嗎?”阿飛好奇道。
戒心搖了搖頭:“這百花之氣,乃是內(nèi)功,再好的內(nèi)功,也要輔以精妙的武功招式,否則空有一身真氣,卻只能搖搖對手的衣襟,又有何用?那個李如思橫行江湖,靠的是手中一對雙刀。他不擅長拳腳功夫,所以與人交手時,從不赤手空拳,世人自然不知百花之氣能打出血印,恐怕就連李如思自己也不知道?!?p> 只聽戒心長嘆一聲,又接著說道:“李如思的雙刀刀法,名喚‘大漠五絕刀’,招式狠辣,與他體內(nèi)的百花之氣相輔相成,簡直就是當時所有武林同道的惡夢。那日在花月莊,能夠成功把他逼進地牢,也是因為他的雙刀被我偷走了?!?p> “那他沒了刀……”張白橋還想繼續(xù)追問,可又覺得自己這樣刨根問底,似乎有些失禮,便住了口。
戒心見張白橋欲言又止,便道:“你是想說,李如思沒了刀,總要徒手反抗,必然會留下痕跡來,對吧?”
張白橋點了點頭。
戒心苦笑道:“他的確赤手空拳抵抗了一陣,可惜他的拳腳功夫?qū)嵲谔?,根本傷不到人,他唯一打中的一掌,是打在了老衲身上。?p> 他說著,便解開僧衣,露出了瘦骨嶙峋的上半身。
眾人不禁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在戒心身上,有一個巨大的蛛網(wǎng)模樣的血色痕跡,幾乎爬滿了戒心的前胸和小腹,甚是可怖,令人觸目驚心。
戒心笑了笑,穿上僧衣道:“我當時急于把李如思困在地牢下層,靠他太近了些,因而才被他打了一掌,留下這個印記。恐怕我也是這個世上第一個被百花之氣留下血色印記的人。”
半晌,戒心又道:“諸位可還有什么不明朗的事?”他見眾人不再言語,便道:“今日天色已晚,諸位不如就在寺里安歇,如何?”
“那就有勞大師了。”徐云等人道。
過午不食,寺內(nèi)并無齋飯招待徐云等人,所幸慧林寺離市井不遠,阿飛、不智和尚等人便出寺尋些飯食,唯留徐云和戒心二人在客堂之中。
“奔波了一天,你怎么不隨他們一起去用飯?”戒心道。
徐云搖了搖頭:“我在想一個問題?!?p> “一個問題?”
“我在想,百花之氣是因人心不同而變得各有千秋,但既然是人氣一體,這百花之氣,會不會改變?nèi)诵哪???p> “改變?nèi)诵膯??為何你會這樣想?”
徐云道:“那王冠儒本是個平凡老實的教書先生,卻在得了李如思的百花之氣后,變成了一個和李如思一樣,殺人不眨眼,一心想著稱霸武林的梟雄。所以我想會不會是李如思的百花之氣影響了他,改了他的心性,才讓他變成這樣?!?p> 戒心笑了笑,起身望向窗外:“也許百花之氣確實能侵染人心,但誰說當年的王先生沒有野心呢?他數(shù)載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嗎?他的野心一直都在,只不過在李如思傳他內(nèi)力之后,野心大了起來,別人能夠看到罷了。我不相信一門武功會把人心徹底變了,只能說是百花之氣給王冠儒帶來了不曾有過了力量,增長了王冠儒的貪欲,才讓他變得和李如思一樣。也許,他骨子里和李如思是同樣的人?!?p> 徐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半晌又道:“這二十年來,大師可還過得如意?”
“阿彌陀佛,老衲得以遠離江湖紛爭,閑來便練練拳腳,或與青燈古佛為伴,確實是悠然自得?!苯湫牡溃澳銕煾高@幾年,恐怕要苦一些吧?”
“師父用大師當年留下的資財,在白云峰上建了云莊,開宗立派。他苦心經(jīng)營多年,終于讓云莊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我本以為師父可以在江湖上一展宏圖,匡衛(wèi)武林正道,誰想去年臘月,他卻突然遭奸人所害,不明不白地離開了人世?!毙煸戚p聲道。
戒心道:“很好了,至少他還有一個乖巧的女兒留于世間。你以為那些曠世英雄武林泰斗,都會像楚霸王一樣死也死得轟轟烈烈嗎?我當年也曾在江湖上風光一時,到頭來,不也是躲在這處小廟,被世人遺忘了嗎?”
徐云笑了笑:“花心,戒心,我現(xiàn)在是在和花心講話,還是在和戒心講話呢?”
“花心也好,戒心也好,都是我。”戒心也笑著道,“我雖給自己取了‘戒心’這個法號,可是想要戒除本心,難矣。我偶爾外出到其他地方走走,聽到路人說江湖上的事,還是忍不住要聽上幾句。唉,心魔難除??!”
“不過二十年晨鐘暮鼓,還是讓那個風流倜儻卓爾不群的花伯伯變了模樣。”徐云道,“但是,看到你還活著,我就很欣慰了?!?p> “大師兄,大師兄!”突然,張白橋大叫著跑進了慧林寺。
“白橋,這里是佛寺,不要大吵大鬧的?!毙煸谱叱鰜淼溃俺隽耸裁词??”
張白橋:“剛才我們正在吃飯,突然有個戴鐵面具的人走了過來,向我們打聽你的下落。不智大師覺得來者不善,便拖住了他,讓我回來和你說一聲?!?p> “戴鐵面具的人?”徐云想著此人可能是吉慶賭坊遇到的鐵面老者,便道:“他在哪?你帶我去看看?!?p> “徐公子,不必了,老朽已經(jīng)到了?!闭f話間,那鐵面人便已來到徐云身前。
“你,你怎么來了!”張白橋驚道。
“哈哈,那個和尚的武功的確高強,我打不過他,不過他想留住我卻也沒那么容易?!辫F面人道,“我是一路跟著你來的?!?p> 徐云笑了笑:“不知前輩找我有何事?”
鐵面人呵呵呵地笑了幾聲,然后道:“老朽前來,只不過是奉主人之命,向徐公子報個信,沒想到卻被你的朋友當作了敵人。”
“報信?”徐云不明白那個做事張揚的獨孤悔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那鐵面人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道:“是,下個月初十,在太湖的陶朱山莊,將召開江南武林大會。我家主人幾天前就已經(jīng)收到了英雄帖,但是主人他并不想去。他覺得徐公子可能會對武林大會更感興趣,便差我把這英雄帖送給你?!?p> “這里面裝的,便是英雄帖了?”徐云接過信封道,“可是孤獨兄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附近的?”
“這個……不宜明言?!辫F面人道。
徐云點了點頭:“嗯,你不說,我也能猜個大概。此處離廬州和升州都不算遠,這一路上自然會有你們的耳目,想必你們早就知道我的行蹤了?!?p> 鐵面人呵呵笑道:“徐公子,我們吉慶賭坊和升州又有什么關(guān)系了?你這話說的可讓我有些聽不懂??!”
“徐大俠,徐大俠!”只聽著寺外響起喊聲,原來是不智和尚帶著阿飛和張雨婷趕了回來。
那鐵面人聽見喊聲,便對徐云道:“徐公子,英雄帖老朽已經(jīng)按照我家主人的吩咐送到,去與不去,全在于徐公子,老朽就先告辭了。”
說罷,鐵面人便已不見了。
“走得果然快,不愧是鬼影兒?!毙煸频?。
“徐大哥!”阿飛當先沖進院中道,“有人,有人要害你!”
“你說的,可是一個戴著鐵面具的人?”徐云笑著道。
“啊……啊,是啊!”
“沒事,他對我沒有惡意。”徐云見不智和尚呼哧呼哧地跑進寺里,便道:“不智師父,你對那位鐵面前輩做了什么?他怎么一聽到你的聲音,就走了呢?”
“俺,俺就是打了他幾拳,沒做什么???”不智和尚道。
“哦?!毙煸菩α诵Γ慊厣磉M了客堂。
“我都聽到了?!苯湫牡?,“是要在什么陶朱山莊開武林大會了?”
“是?!毙煸戚p聲道。
“這個陶朱山莊是什么來頭,二十年前,太湖附近可沒有這么一個山莊。”
“陶朱山莊是十幾年前才有的。莊主范太明,本就是天王幫弟子?!?p> “嗯,那如此說來,召開武林大會其實是天王幫的意思了。那么,王冠儒身為幫主,也是要到場的了?”
“是?!毙煸泣c了點頭。
“嗯,這廬州屬淮南西路,召開江南武林大會,竟然還邀請了淮南的武林人士,看來天王幫野心不小?!苯湫拈]目道,“你要去嗎?”
“我想找的人,肯定都會去陶朱山莊,所以我也一定會去?!?p> “好。十年前的武林大會,我也略有耳聞,看來你這次又是要去壞王冠儒的好事了?!?p> “也許吧,不過這次,我更想揪出殺害師父的兇手,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毙煸频馈?p> 戒心見徐云臉色凝重,便微微點點頭,沒有言語。
半晌,徐云又開口道:“因為我貿(mào)然前來,大師隱居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接下來大師是打算離開慧林寺嗎?”
“可能是要換個地方了,我可不想被一些宵小之輩打擾?!?p> “那武林大會結(jié)束后,請大師到云莊來吧?!?p> “云莊?你這話是在說,武林大會之后,云莊便歸你了?”戒心面帶笑意道。
徐云瞧了瞧仍在院中的張白橋和張雨婷,頷首道:“不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師父辛辛苦苦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毀在奸人手中。更何況,此人很可能還是殺害師父的兇手?!?p> 戒心笑道:“好,那下個月初十之后,我就在這慧林寺里,等你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