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深夜。
白無常醉眼朦朧,指著面前一幢破舊的公寓說道:“光明大街七十三號,就是這里了!”
黑無常踉踉蹌蹌的,看樣子也沒少喝,“嗯,大哥你先歇著,我把那小子的魂魄拿來,片刻就回!”
白無常道:“你去吧,這地方搖搖晃晃的,我瞧著眼暈!”
黑無常笑道:“成,我盡量快些?!?p> 言畢,他化作一道青煙,忽忽悠悠地飛入臨街的窗戶里。
房間之內(nèi),一個頹廢的青年呼呼酣睡,散了滿地的酒瓶、煙頭。
黑無常掏出手機:嗯,長頭發(fā),有眼鏡,就是他了!
周東,男,二十四歲。
一歲,急性腦炎。
八歲,學自行車摔斷了右腿。
十五歲,中考失敗。
十七歲,初戀被蹬。
二十二歲,成立“白頭發(fā)、黑眼鏡”樂隊,慘淡度日。
二十四歲,酒醉,卒。
黑無常自語道:“你這孫子可真夠背的……也不知道喝這么多酒干嘛!”
說著打了個大大的酒嗝。
他掏出勾魂索,麻利地套住了周東的脖子,躍下樓來。
白無常道:“驗明正身了?”
黑無常得意地說道:“確然無誤!”
哥倆回到閻羅殿,白無常的酒意散了幾分,他就著夜明珠的光芒看了看“周東”的面龐,忽然臉色大變:“哎?怎么和上頭發(fā)來的照片長的不一樣?”
黑無常吃了一驚,忙掏出手機掃描了一下,目瞪口呆道:“壞了,搞錯了,這小子是他的同伴楊柳!怎么辦?要不咱們把他送回去?”
白無常怒道:“你腦袋壞了?靈魂再塞回去他就變成白癡了!”
黑無常訕訕道:“那,那該如何是好?”
白無常沒有好氣:“抓緊送孟婆那投胎?。』仡^往上邊送幾箱好酒,這事就平了!”
黑無常拍馬道:“還是大哥睿智!”
奈何橋處,白發(fā)蒼蒼的孟婆一邊聽著老掉牙的磁帶,一邊打著毛衣。
黑無常急急道:“婆婆救命!小子抓錯了人,等著投胎哩!”
孟婆臊眉耷眼道:“這個月都第三回了,你可也太不小心啦!”
白無常陪笑道:“婆婆,幫幫忙嘛!為了孝敬您老人家,咱們從‘陰寶’網(wǎng)上淘了一套音響,估計‘順風’這么一發(fā),明天就能到了!”
孟婆咧開沒牙的干癟嘴唇喜道:“算你們懂事!”
黑無常道:“還請婆婆賜予‘忘情水’,洗去這小子的記憶!”
孟婆眼皮一翻:“這工資都拖了三個月了,哪來的錢買藥配制忘情水?湊活喝點兒純凈水得了!”
黑無常傻了:“這也行?”
白無常眼珠一轉(zhuǎn):“老弟啊,咱們現(xiàn)在管得寬了,把這小子投向‘土球’不就完了,地球查得緊,可容不下他啊!”
黑無常一拍大腿:“就這么著!”
他摸出手機滑動起來:“……土球星……咦,楊柳,二十二歲?古拳術(shù)傳人,離家出走,夢想成為大明星?這不正好么?”
白無常道:“那還等什么?”
他掌中光芒一閃,便多了張“穿”字符,往楊柳的身上一貼,一腳就將這個酒鬼踢下了萬丈深淵……
“走你!”
……
楊柳幽幽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衛(wèi)生間里。
他癡癡地望著鏡子,久久都不敢眨一下眼睛!
直到淚水嘩嘩流淌,他才喃喃自語道:“媽呀,我把自己都帥哭了……”
這是在哪里?
難道是在做夢?
曾經(jīng),他千辛萬苦地去選秀,評委淡淡說道:“嗓子還行,就是人磕磣了點兒,回去再長長看……”
又曾經(jīng),他求爺爺告奶奶,找到了門路,但是臺長咬牙說道:“這錢你拿回去,你的畫風和其他選手不符,我救不了你……”
再曾經(jīng),他百折不撓,終于獲得了一線生機,制作人卻默默說道:“看到你的臉,我忽然失去了前進的信心和勇氣!”
楊柳最大的失敗就是長歪了!他忍不住質(zhì)問自己的母親,為什么爸爸儀表堂堂,而自己就生得那么糟心?
媽媽猶豫了半天,終于說道:“好吧,你是抱來的……”
……
再瞧瞧現(xiàn)在鏡子里的形象!
身高足有一米八七!唇紅齒白,劍眉高挑!
五官是那么立體!
眼神是那么深邃!
我擦!
最重要的是一點都不娘,充滿了青春的男子氣概!
腦袋里陌生的記憶紛至沓來,楊柳震驚、迷惘、憂慮、狂喜,足足糾結(jié)了半個小時,才堅信自己穿越重生了!
感謝蒼天!
感謝大地!
感謝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外邊忽然有人怒吼道:“楊柳!你死里邊啦!該你上場了!”
楊柳如夢初醒,驀然記起自己當下的情景:大江市“忘情酒吧”新晉駐唱,每小時五十塊錢……
他急忙回答道:“噢!這就來!”
我去!
他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
多么雄渾醇厚!鏘鏘然極具金石之力!
實在是太好聽、太完美了!
耶!這一世若再混不出名堂,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現(xiàn)在是晚間十點鐘,酒吧里人影幢幢。
楊柳淡定地走到小舞臺上,和樂隊打過招呼,扶住了話筒說道:“大家好,我是酒吧新來的駐唱,名字叫做楊柳,在這個美妙的夜晚,特地給大家獻上一曲《往日時光》,希望你們能心情愉快,謝謝!”
月光下夢一般的臉龐
勾起我往日的幻想
騎上單車
隨你在自由里徜徉
那無邊無際的海洋
就是我們夢寐的遠方
……
這是現(xiàn)在正廣為流行的歌曲,由一線三棲大明星周傳首唱,旋律溫暖,意境悠遠。經(jīng)過楊柳全新的演繹,則是平和喜悅之中,還帶著淡淡的憂傷,簡直好聽極了!
酒吧的老板王胖子喜上眉梢,握緊了拳頭:竟然撿到個寶貝!這小子可以啊!
現(xiàn)場響起了陣陣掌聲,觀眾給的回饋也不錯。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怒吼道:“唱的什么玩意?老子正煩著呢,你丫高興個什么勁兒!”
一個啤酒瓶子就扔上了舞臺!
楊柳敏捷地避開襲擊,銳利的雙眼準確地捕捉到了那人的位置!
原來是個高大的漢子,看他癡呆的表情顯然是醉得不輕。
酒吧里一陣騷亂,有女孩子尖叫起來!
王胖子緊鎖眉頭,然后陪笑著走了過去說道:“這不是烏鴉哥么?您老是多會子來的,怎么也不打聲招呼?”
那烏鴉哥醉意闌珊,連舌頭都大了:“喲,王胖子??!瞧你們這兒唱的什么破歌,沒有感情、沒有……深度,就……跟白開水似的,真踏馬沒勁兒!”
王胖子點頭道:“是是,那我給您換個美女來唱哈,您想聽啥就聽啥,哎,那誰,快拿酒來,都是死人吶!沒個眼力見兒!”
說完他給楊柳打了個先撤的眼色。
楊柳無奈地站了起來,心情很是郁悶,得,在前世被哄下臺去也算常見,這一世明明都帥得不可救藥了,怎么待遇還是一樣?
難道是同性相斥,嫉妒?
嗯,一定是這樣!
不料那烏鴉哥揚聲道:“別!你給我站住!就你小子給我唱!哪里都不許走!”
酒吧里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不少人都悄悄地退場了!
王胖子叫苦不迭:“烏鴉哥,咱們哪里知道您老人家的口味?還是您點點吧,您點,我們唱好不好!”
烏鴉哥重重一拍桌子:“好啊!給我唱……唱……唱一首歌曲,要表現(xiàn)出等待的愁緒,別離的憂傷,還有痛苦的吶喊!”
楊柳震驚了!看不出來,大叔你還很文藝哇!
王胖子搓手道:“烏鴉哥……祖宗!你說歌名?。 ?p> 烏鴉哥道:“我哪里知道?你們自己想!想不出來就編!”
他掏出疊鈔票往天上一撒:“唱?。〕煤眠@都是你們的,唱不好……我馬上叫人來砸了你這破店!”
王胖子無計可施,急得汗如雨下。
楊柳笑了:“要不,我試試?”
王胖子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拼命點頭。
楊柳胸有成竹,對著樂隊道:“哥幾個提提神,咱們就來一首《執(zhí)著》吧!”
吉他手面帶茫然,鼓手也懵圈了:“《執(zhí)著》?誰的《執(zhí)著》?”
楊柳一呆,繼而思考起來!
等等!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是沒有《執(zhí)著》的!
也沒有《暗香》、《小蘋果》、《最炫民族風》?
哇咔咔!
這是要發(fā)財?shù)墓?jié)奏啊!
掌聲、支票、美女都在向我招手!
憑著前世數(shù)不清的記憶,一個嶄新的偉大詞曲作家正在冉冉升起??!
楊柳絲毫沒有剽竊的愧疚心理,滿心都是不可遏止的狂喜!
這廝拿過一把木吉他,清了清嗓子唱道:“
每個夜晚來臨的時候
孤獨總在我左右
每個黃昏心跳的等候
是我無限的溫柔
每次面對你的時候
不敢看你的雙眸
在我溫柔的笑容背后
有多少淚水哀愁……”
烏鴉哥眼神直直的,從不以為然到陷入思緒,再到整個人都不能言語……
尼瑪,這歌詞寫到心坎里啦!旋律也勾人啊!
楊柳接著唱道:“
擁抱著你OHMYBABY
你看到我在流淚
是否愛你讓我傷悲
讓我心碎
擁抱著你OHMYBABY
可你知道我無法后退
縱然使我蒼白憔悴
傷痕累累……”
田震的《執(zhí)著》,楊柳失意時最常演繹的歌曲,信手拈來,沒有任何花哨,哀傷婉轉(zhuǎn),直指人心!
樂隊面面相覷!
王胖子喜笑顏開!
烏鴉哥早已淚流滿面,哭得就像個可憐的孩子!
“太好了!太踏馬感人了!再來一遍!失戀了,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