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天難得在陰雨連綿的幾天后放了晴,空氣中微微濕潤,陽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溫度舒適度剛剛好。
國慶的第一天,蘇徵在家里休整了半天。
屋外晴空朗朗,她看著蔚藍的天,慢慢籌劃著她接下來的生活。
從原來的家庭里抽離,她拒絕了夏尤一家人的好心收養(yǎng),帶著媽媽攢的一些積蓄還有暑假打工攢的零散錢,租了一間可以生活的出租屋。
臥室,客廳,小廚房都有,就是有些東西已經(jīng)老舊,生灰得生灰,好在房東看她年紀不大,心軟少收了一些房租。
那些東西勉強能用,倒也不在意。
自行車在開學不久就報廢了,得先去賺交通工具的費用。
思考的時候,放在身側的手機屏幕亮了亮。
蘇徵劃過屏幕,夏尤給她發(fā)了消息。
晚上八點,在[青澀]202包廂。
蘇徵突然想起來,夏尤的生日也是在這幾天。
因為她和陸大佬的事,她這幾天心思都在上面,也忘記了給夏尤準備禮物。
夏尤的這消息,提醒了她。
?。剑狡鋵嵥部梢院裰樒げ凰投Y物的,畢竟她和夏尤那個死扒皮有十多年的交情。
而且以她現(xiàn)在的生活條件,夏尤也不會多說什么。
她趴在床上,下巴磕著手機,想了想,還是別這么死皮賴臉了吧。
窗外的陽光斜射入窗戶口,桌上的課本作業(yè)散亂放著,她心下舒暢了些,爬起來照照鏡子。
額頭上的黑痂已經(jīng)脫落,幾撮小碎發(fā)遮著原來的脫落的結痂印,有些發(fā)白,但并不明顯。
觸著那道與她肌膚不相稱的小印子,腦中閃過一個男人猙獰著拿瓷器砸下她腦袋的畫面,她神色泛冷,又漸漸收起厲駭。
這樣的日子,不屬于她了。
她也沒必要帶上那個帽子了。
桌子的一角,那頂被放置的鴨舌帽與其他被照亮的書本相比,暗淡了許多。
冰箱里的食材是前幾天路過菜市場買的,她下課的點基本上都在菜販收攤之前。
好的蔬菜都被人挑挑揀揀選光了,剩下的一些菜販低價拋售,她照單全收。
離開家庭的依附,她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好生活。
有些菜青青綠綠,蔫了一部分,被她掐斷,放入洗水池。
她簡簡單單做了份午飯,填了填肚子。
夏尤的生日會定在了晚上八點,她下午除了去準備生日禮物外,還要去找一份適合她的工作。
臨出門前,她扎了個丸子頭,換了一身清爽的搭配,沒有帽子對于頭發(fā)的束縛,頭皮不會悶出汗,讓她舒服了很多。
許久沒有直面陽光的蘇徵走出樓道,一瞬間光亮刺入她的眼睛有點不適應。
五指遮在她的眼睛上方,分叉的縫隙透著陽光的溫度,她心情也隨著涼爽舒適的天氣而慢慢變好。
近一個月來,她都沒有適應新的環(huán)境。
好在,這天氣鼓勵了她。
國慶節(jié)是法定假日,大多數(shù)人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天氣下都會選擇外出逛街游玩。
街上的人比平常多了很多,蘇徵走進了一家店面比較小的模型店。
出來時,手里多了個禮品袋。
正對著店面的另一頭,街道的人來往不息,男生盯著對面的模型店,目不斜移,若有所思。
夜里七點多,蘇徵回了趟家。
下午的陽光充沛,雖然溫度合適,但她走著走著,也出了些汗,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
她畫了個簡妝,把禮品袋里的另一個盒子拿出來,擺在桌上,出了門。
蘇徵的家在老小區(qū),離鬧市和[青澀]都不遠。
夜里的風降了溫度,把她剛剛洗澡的溫度都吹散了一些。
黑暗會吞噬一些喧鬧的聲音,越朝著燈火通明的地兒,聲響越大。
離開夏家的照顧,她和夏尤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見著了。
也是怕她出事,夏尤才請了她去過生日,想看看她怎么樣。
蘇徵走得慢,[青澀]在鬧市的正中央位置。霓虹燈在夜市中交相輝映,印的那幾個字格外顯眼。
[青澀]是一個類似酒吧性質(zhì)的ktv。未成年不能夠進去酒吧,它就打著ktv的幌子,做著酒吧的生意。里面魚龍混雜,各類人都有,最多的是青年人一樣的混混,痞子,不學無術,借酒度日。
她曾經(jīng)也在里面做過一段時間的賣酒小妹。
夏尤愛喝酒愛鬧,地點離他請的人都近,蘇徵并不奇怪這一地點。
一進門,大廳的音樂卷著她的耳蝸,轟炸她的聽覺。迪廳舞臺中央,有幾個身材不錯的小姐姐在跟著音樂跳舞。
她穿的干凈,皺著眉,往一旁的路走著。
很久沒有這種不適應感了。
角落里,一個中年男人揣著啤酒瓶,斜盱著蘇徵離開的方向,暗自說了一句臟話,眼神隱晦難測。
那口型對比是——他媽的。
二樓相對于一樓來說安靜些,偶爾能聽到一樓迪廳的聲音。她推開202的包間,已經(jīng)有人在房間中央拿著話筒唱歌了。
她遲到了。
夏尤坐在不遠處的沙發(fā)上,唇角咧開的小虎牙露著,黑色的短發(fā)張揚放肆,耳釘隨著閃光燈的照耀有一下沒一下的閃著。
他側目,姣好的面容看著她,不明情緒。
瘦了些,又冷了些。
沒事就好。
夏尤在一中是和陸星擇一樣的知名人物,請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別人帶上家屬還是湊湊人數(shù)也挺多的。
偌大的包間里,蘇徵到來并不影響他們吵鬧。
夏尤起身,開了燈。
蘇徵的碎發(fā)剛好遮住額前的印子,他俯身靠近她,伸手觸了觸蘇徵的額頭。
指腹劃過細膩的肌膚,那一處結痂的地方已經(jīng)平滑脫落,蘇徵以為他會說一些關心的話,結果——
“你爸下手也太輕了吧?”
???
還沒等蘇徵反駁,又一句話——
“要是我,指不得把你打成毀容或者腦癱?!?p> ?
蘇徵毫不留情地回道:“你沒人要不是沒道理?!?p> ……
夏尤表情有一絲絲的龜裂。
“連跟你在一起十多年的小青梅都能被你咒,你幾個月的小女友恐怕是受不住你那張毒嘴。”
蘇徵表情淡淡的。
“艸”
你比老子還毒。
夏尤仿佛被戳中心事,氣哼哼地抽走蘇徵身邊的禮物盒。
包廂中間有個大圓桌,桌上擺滿了啤酒飲料和一個大盒子的生日蛋糕,禮物被放到了一堆。
隨蘇徵的到來,夏尤請的人都齊了。
按照慣例,遲到的人,是要罰酒的。
包廂里響著老舊的情歌,五顏六色的燈光交替輝映,一大桌子人舉著酒杯碰著酒,蘇徵站在夏尤身邊眉色微斂。
即使不是正常的光線下,她的五官和夏尤的這張臉也是完美標配。
在一中的時候,夏尤護花使者這個名字就一直存在。
只有蘇徵清楚明確的知道,夏尤把她當妹妹,而她也很刻意地劃清界限。
即便如此,還是有流言把他們劃分到一塊兒。
蘇徵他們都認得,是夏尤護在掌心里的人。
蘇徵神色淡然,身邊有人開始起哄。
“今天夏哥生日,可不能護著身邊這位啊。我們今天可都在等這位姑娘來啊,要是夏哥護著就得懲罰加重?!?p> 蘇徵:“今兒夏尤生日,別灌他?!?p> “哎呀,這就開始護起來了?!?p> 夏尤看著蘇徵,冷調(diào)的燈光下,蘇徵神色沒什么異常。
但他記得,蘇徵對酒這類東西不能多沾。
“老規(guī)矩!”
圍著蘇徵最近的一個男生把酒瓶推向蘇徵,一共有三瓶。
夏尤想接過,蘇徵卻先他一步拿了酒瓶。
后勁劃過液體,啤酒的味道其實并不好,又苦又澀,混著舌尖氣體的酥麻,她悶聲灌了三瓶下肚。
耳邊都是贊嘆聲。
“沒想到你家姑娘這么能喝!”
黃毛搗了搗夏尤。
夏尤眉頭皺的有些緊,“喝完這三瓶,今天別喝了?!?p> 蘇徵放下酒瓶,點了點頭。
三杯酒下肚,有些撐,胃里空空的,酒精燒在里面不太舒服。
在今天之前,她已經(jīng)有半年沒沾過酒了。
過了半晌,她借口去了洗手間。
轉角處,清冽熟悉的氣息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她腦中思緒有些亂,向著洗手間走去。
胃里火燒火燎的,她肚子隱隱開始作痛,鏡中人面色有些發(fā)白,兩頰透著不正常的紅色。
才杯瓶酒,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她笑了笑,開了水龍頭。
冰涼的水拍打著她的臉頰,有幾縷發(fā)絲跟著水混合著皮膚貼在一起,她喘了幾口氣,抬起頭,慢慢清醒自己的小腦袋。
意識有些回拉,溫度也在慢慢退卻,只是胃里的那種翻騰感此消彼長的,讓她有些難受。
她抬手按了下手機屏幕,9.12分了。
不早了。
夜幕低垂,二樓下燈火通明,鬧市的聲響欲漸消弭。再過一會,她就要回家了。
洗手間的燈口是亮的,蘇徵走出去的時候,長廊外有個高瘦的身影背靠著,像是在等人。
聽到聲響,他回頭望向聲源。清冷的眉目被燈打下陰影,眉骨挺著泛著光亮。
他微微抬頭,聲音少年沉悅——
“蘇徵,真巧?!?p> ?。剑讲磺?,我一點也不想遇見你!
小姑娘兩頰偏紅,淡妝勾勒出精致的五官,琉璃珠子盯著他。
有一瞬間,蘇徵覺得陸星擇在她身上安了定位器。
酒吧里遇見陸星擇,總有一種做壞事被抓的怪異感。
蘇徵正想著怎么跟陸大佬委婉地打招呼,身后的聲音幫她解了圍。
“星擇哥,你怎么在這兒呢,找你好久了呢?!?p> 聲音嬌嬌氣氣的,帶著故意的嗲嗲的音調(diào),蘇徵酒氣醒了大半,撓了撓手中胳膊上的疙瘩。
噫——
抬眼,燈光下白的不自然的姑娘穿著超短裙和黃T嫻熟地接近陸星擇,語氣甚為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