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樓梯處的空隙留的很大,學(xué)校為了防止學(xué)生在同一時間擁堵而故意設(shè)計的寬敞樓道。
第二節(jié)下課樓上樓下跑的人并不多,能夠碰巧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diǎn)撞上事故基本上沒有。偏偏宋海蘭下樓和蘇徵下樓是一個時間點(diǎn),一個同樣位置。
推搡拉扯的過程里,陸星擇一眼就看到蘇徵背后校服隱隱有殷紅的印子。
順著樓梯扶手的欄桿,蘇徵抓住了靠近的那個人的胳膊,兩個人手臂上的溫差感很大,陸星擇就知道蘇徵的傷口對她而言其實(shí)并不是很好的愈合效果。
小姑娘蒼白著臉,唇色淡的虛弱,扶著欄桿都沒了力氣,安安靜靜地趴在他懷里,以他為一個支撐點(diǎn)。
陸星擇扯開了宋海蘭靠近蘇徵的手。
他看到了宋海蘭纏著蘇徵的全過程。
“想做什么?”
少年嗓音干凈遼闊,那雙眼睛卻帶著化不開的寒意,陰郁而又暴戾,醞釀著驟風(fēng)暴雨。
整個二樓的樓梯處,因?yàn)殛懶菗竦哪蔷湓?,陷入寂靜區(qū)。
女生煞白了臉,被陸星擇兇的眼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顫著聲音:“我沒有……我不是?!?p> 她怎么也沒想到戴帽子的小姑娘和貼吧里描述的爆料居然是真的。
那位從不跟女生親近交談的陸校霸,此刻卻匪夷所思地像那天被拍攝的那樣親昵地接著懷里小鴨舌帽。
不僅僅是眼前的女生,圍觀的吃瓜群眾也驚愕了。
人人都說,八中的陸星擇性子乖張,陰晴難辨,對女生更是漠然不動,心思坦蕩。
孫有言告白的那陣兒,人人都以為陸星擇這朵校霸高嶺之花要被人摘了去,結(jié)果等不到校花和校霸在一起的消息,他們卻看到了校花哭著從廊道里跑著回了一班,至于結(jié)果,不用想,也差不多清楚了。
那會兒,同學(xué)們都覺得陸校霸這朵高嶺之花更難摘了,?;ǘ颊坏?,更何況她們呢。
但好像現(xiàn)在,那些被編織好的謠言,仿佛在蘇徵靠近陸星擇的那一刻,被人從每一次纏繞的線頭扯斷,毀的稀碎。
他們看不清帽檐下的姑娘長得什么樣子,只是那半掩著的臉卻透著小姑娘沒有血色的唇,唇形輪廓飽滿,皮膚白瓷凈透。
校霸和小鴨舌帽實(shí)錘了!
蘇徵在陸星擇懷里動了動,她撩開眼皮,“陸星擇,算了吧,去醫(yī)院吧?!?p> 背后灼燒著痛感,蘇徵的聲音有些虛,江南口音的女孩聲調(diào)軟軟的,撓在他的心上癢癢的。
蘇徵對陸星擇那句話有些動容,可牽扯的傷口卻在提醒她——
陸星擇只是因?yàn)樗嫠ち艘粋麚趿艘黄克憩F(xiàn)的過分關(guān)心,都是同情。
既然如此,那就承了這份情,還給他。
他和她之間,本來就是該這樣的。
“嗯?!?p> 陸星擇睥了眼對面女生,轉(zhuǎn)而扶著蘇徵下了樓。
蘇徵的傷,確實(shí)比眼前這個雜七雜八的東西重要很多。
——
王嘉剛下課從不遠(yuǎn)處的衛(wèi)生間出來,二樓的樓梯口圍著不少人,堵在那兒。
他個子比其他人都要高些,自然也把陸星擇的那句話聽了進(jìn)去。
只是他來的比較晚,陸哥已經(jīng)扶著小嫂子下樓去了。
一旁,有人小聲地討論得熱鬧。
“我剛剛來得早可看見了,宋海蘭好像故意撞的那個轉(zhuǎn)校生吧?!?p> “啊,你怎么看出來的?”
“樓梯口那兒,那么大空子,那個轉(zhuǎn)校生走路不快,宋海蘭好像根本沒看到那姑娘似的,直接撞上去了。”
“撞完她以后還要作幾下,硬是纏著人家?!?p> “不會是因?yàn)樗完懶0缘氖拢魏Lm為她朋友打抱不平,故意挑釁吧?我記得她和一班的孫有言關(guān)系不錯哎?!?p> “可是人家轉(zhuǎn)校生也沒做什么呀?!?p> “有些人不就是閑的沒事吃飽了撐的嗎,你看孫有言宋海蘭那一窩子,哪個不跟個花孔雀似的,傲的不行?”
“有人治治也挺好噠!”
右邊的兩個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王嘉大概也聽出來了始末。
只是宋海蘭倒了霉,惹上小嫂子,陸哥指不定要怎么辦她。
“怎么傷沒好就出來了?!?p> 蘇徵想了會,垂著眼,濃密卷翹的睫毛搭在半瞌在亮晶晶的眸子上。
總不能說是因?yàn)槿卞X,怕欠著人情,所以放著舒舒服服的病床不躺,要來學(xué)校被人針對吧。
“月初有聯(lián)考,我怕耽誤學(xué)習(xí)。”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
陸星擇簡直要被眼前小姑娘一本正經(jīng)的出院原因氣笑了。
如果不是因?yàn)橹俺桃菰谌豪镬乓撕脦滋斓某煽儐?,門門不偏不倚地擦過及格線,他也許會信了小姑娘的熱愛學(xué)習(xí)這套說辭。
單選填空這些小題幾乎滿分的小姑娘,需要用這么拙劣的借口來告訴他,因?yàn)榭荚嚤葌麆葜匾?,所以二者求其一,只能悠著傷口惡化,專心學(xué)習(xí)。
陸星擇微微低著頭,小姑娘的腦袋被鴨舌帽擋的嚴(yán)實(shí),俏巧的下巴微微浮動,他看不清她說話時的神情。
陸星擇低低地輕嘲,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借口:“看你平時在我前面低頭磕腦袋的時候也沒這么認(rèn)真???”
蘇徵:“……”
她差點(diǎn)忘了,眼前這位關(guān)心她的大佬被安排坐在她后面很久了。
她上課的小動作,在他的眼里一刻比一刻清楚。
蘇徵心虛地低了低頭,自顧自地開始轉(zhuǎn)移話題,語氣又帶了些認(rèn)真誠懇:“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p> 包括每一天的夜晚,也謝謝你的光臨,讓她在黑暗里看了曙光。
只不過,后面那句話她放在心口對他說。
容易讓人誤會。
也容易讓她和大佬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聯(lián)系變得陌生。
她其實(shí)并不討厭陸星擇。
即使他的人格里有輕微的暴力傾向,蘇徵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對他的與眾不同,不排斥中帶著一種攝人心蠱的可靠在。
但是,陸大佬對她的那句感謝好像并不滿意——
“你要謝,就該在醫(yī)院里好好待著?!?p> 聽著語氣,硬的硌得人牙疼。
陸星擇沒了之前的嘲意和輕笑,語氣放的緩慢,又帶著無奈:“你是想讓我每天抬頭都要面對自己的愧疚么?”
蘇徵:“?”
“我沒這樣的想法。”
“那你覺得我是渣男?”
“?”
怎么扯著扯著又變成渣男了?
鴨舌帽帽檐慢慢抬起,琥珀色的琉璃眼浮上疑惑看向身側(cè)的男生。
男生狹長的眼角挑起,眉骨被光感打的輪廓分明,細(xì)碎的劉海搭在額前,出口卻是憊懶揶揄的話:
“那你急著和我撇清關(guān)系,是怕我利用完你的價值就賴賬走人?”
“……”
“不是。”
傷口濡濕和布料黏合在她的背上,隱隱作痛。她由著陸星擇扶著,手臂彼此之間溫差感懸殊,慢慢拉近,夏日尾末的殘喘燥熱讓人難耐。
蘇徵的痛覺已然麻痹,唇角色彩有些淡,她抬頭望向男生,“那一擋,本來就不關(guān)你的事。”
語氣很輕,她又接著說:“打人的,是我爸爸?!?p> 從來都是她自己的事。
陸星擇插手,不過是為她緩解了一時安危。
“所以,你也算不得什么愧疚?!?p> 她抬眼,倏地對上陸星擇的眼睛,深邃幽黑,從樹影投下的光束恰巧傾瀉出一抹縫隙,落下了暈黃淺淡的光,煞是好看。
“我爸是電視劇里窮兇極惡的人,犯不著你們來為我承擔(dān)什么,他要的,我只不過還他的養(yǎng)育之恩。你們都是不相關(guān)的……”
所以沒必要為了她付出什么。
陸星擇沒有袒露出太多的驚愕。
那夜里,陸星擇聽得清楚,蘇徵隱藏在心底的家事被一字一句地表露,他作為一個聽客,有權(quán)利保證聽客的素質(zhì),也有權(quán)利為她守著秘密。
只不過,他沒想到蘇徵會這么快告訴他。
只是為了讓他不要愧疚。
她對于他來說,確實(shí)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三兩句話,便讓他繳械沒了防備。
陸星擇沒有接著問下去,外套里的電話響的很及時。
是王叔的電話。
陸星擇接起,回了句:“馬上就到了。”
他收好手機(jī),才想起自己是為了抓蘇徵回醫(yī)院讓王叔在學(xué)校門口等著。
王叔應(yīng)該是等急了才會給他打電話。
“走吧,先去醫(yī)院處理傷口?!?p> 他補(bǔ)了句:“你這樣子考試也不用考了,再作下去后背也要留疤了?!?p> “那我落下的課怎么辦?”
“如果你不想我愧疚的話,就照著我的意思做?!?p> “……”
末了,他補(bǔ)了句:“課,我會幫你做筆記,帶給你。”
噯????
“經(jīng)常交白卷的陸大佬要幫我做筆記?”語言先過理智出了口,蘇徵小聲嘀咕。
……好像把她內(nèi)心想法泄露出來了。
“所以你是覺得交白卷的大佬勝任不了這個任務(wù)?”
“……”
陸星擇扯了扯唇角,黑色的瞳孔里盛著輕蔑,還有對蘇徵對他的一些偏見的不滿。
“想不到蘇小弟還有瞧不起人的習(xí)慣?”
“……沒有,如果硬是要求一個人給我復(fù)習(xí)功課的話,那非陸大佬莫屬!”
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