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同樣是莊家豪,他拼死想要阻止莊亞心傷害紀文翎,在他飛身去擋槍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注定了這樣的結(jié)局。
看著莊家豪在自己面前倒下,看著那一攤血紅布滿眼簾,莊亞心顫抖著丟了手槍,踉蹌著拼命倒退。
莊太太也沒能抵得過這一幕血紅,當場昏了過去。
柳正揚更是快速的拿走了地上的槍,命人控制住了莊亞心,也給紀文翎母女松綁,并抱走了吾言。
這一刻,紀文翎顫抖著雙手想要去扶起莊家豪,可怎么也沒有力氣,她失控得只能緊緊的去按住莊家豪不斷流血的傷口,仿佛這樣做了,他才不會死,才能活下來。
“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讓我原諒你嗎?不會的,我不會原諒你。所以,你絕對不能死,我不讓你死。”
這樣的語無倫次不知道持續(xù)了多少遍,紀文翎念著念著就覺得莊家豪真的好了,念著念著眼淚就下來了,念著念著整顆心都撕裂一般的痛了,念著念著那些恨啊怨啊都煙消云散了。
“……不要……再……恨……我……”
莊家豪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再睜開眼看紀文翎時,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他實現(xiàn)了對沈云卿的承諾,他保護了他們的女兒,他終于安心的閉上了雙眼。
久久的,紀文翎以為這只是一場夢,以為夢和現(xiàn)實都是相反的,以為一切都是可以重來的。
她泣不成聲,淚水滴入鮮血當中,無法分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但她永遠記得莊家豪的眼睛,還有那一句“不要恨我”。
也許,二十多年的父女之情太過虛無,可那一眼永別卻成定格。莊家豪用他的生命保護了紀文翎周全,也用他的方式完成了那段恩怨情仇。
紀文翎真的原諒了,因為那個人……是她的父親。
在柳正揚的周旋下,紀元瀚以非法持有槍支,謀殺未遂等罪名被提起訴訟,但因為他已死而不予追究刑事責任,而莊亞心則被指控謀殺罪名成立,被判處終身監(jiān)禁。
莊家豪死了,莊亞心坐牢,莊家就只剩莊太太一人,更加落寂和蕭索。而不久之后的一次重癥心病加上郁疾,莊太也撒手人寰。
紀文翎在料理完莊太的后事之后,也處理好了所有相關(guān)事宜,最后將莊家余下的資產(chǎn),包括莊家夫婦的一些遺物,都托柳正揚交到了正在服刑的莊亞心手中。
據(jù)說,那天莊亞心哭了很久。
這是一段讓人泣血的故事,那些延續(xù)了兩代人的悲傷,到了今天終于可以結(jié)束,終于平靜。沒人愿意生活在仇恨當中,都不想,卻又偏偏放不下,執(zhí)著到走上不歸路。紀元瀚,莊亞心是這樣,莊家豪和莊太亦是。不該說誰誰活該,誰誰罪有應得,只能是命運之力,造化弄人。
事后,為了不給吾言留下陰影,紀文翎請來了心理專家給女兒做疏導,可明顯這孩子的是非認知力和承受能力是超乎一般同齡人的。她告訴紀文翎,她不怕,因為死去的人都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媽媽,她應該慶幸并且感激。
當這話經(jīng)過吾言口中說出來,紀文翎再次淚崩。
也是經(jīng)過這一次,讓紀文翎更加維護和珍惜眼前的一切,沒有什么比恩怨更可怕,它摧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甚至一輩人。
她開始變得溫和,不管是對家人,朋友還是員工,還是那些商業(yè)勁敵和合作伙伴。她的微笑變得更具標志性,剛強的性格中帶著柔軟,強勢作風卻又不惹人生厭,也格外和諧。
仁義待人,寬厚待物,紀文翎深深記著。
靜謐的茶室,葉承駿約了紀文翎見面。
“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葉承駿在聽說那件事之后一直惴惴不安,可紀文翎或許壓根就不想讓他插手,所以沒有對他吐露半點,而司法程序那一塊也被柳正揚壓得密不透風,他根本無從知曉。
“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和吾言也沒事。”
紀文翎笑笑的回答道。
可看著這樣的紀文翎,葉承駿突然覺得很陌生。那笑中帶著生疏,帶著客氣,帶著一種看不見的距離。
或許,他該對她坦誠……
“文翎……我有話要和你說?!?p> 如果不說出來,恐怕他們連朋友也做不成。
略微疑惑的聽著,紀文翎繼續(xù)等他說下去。
“我承認,是我利用自己在海外的基金逼斷了許逸澤投入千島計劃的資金鏈,也是我聯(lián)同國內(nèi)幾家大公司從中截取了千島國際的大部分投資,使得MS不能再繼續(xù)完成這個項目?!?p> “因為我不甘心,我嫉妒,嫉妒許逸澤,他無數(shù)次的傷害你,卻在最后擁有了你,所以我……變得不折手段?!?p> 在說著這些的時候,葉承駿心里是空的,他不能把這稱之為受了蔡靜的蠱惑,的確也是他的私心作祟,毀了他和紀文翎最后的那一點情誼。
和預想的有些不同,紀文翎在聽到這些真相時顯得很平靜,甚至都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生氣的樣子。葉承駿更加焦急不安。
“對不起,文翎。如果不是我,許逸澤不會為了資金去國外,更加不會失蹤,你也不會這樣……痛苦……”
說到最后,葉承駿悔恨得無以復加。但越是看著紀文翎平靜的表情,他就越不安。
沉默了好一會兒,紀文翎等著葉承駿恢復了,才開口。
“這些我都知道。從逸澤出事那天起,我就查出了所有事情,包括你和蔡靜里應外合,打算做空MS?!?p> 說到這里,紀文翎呼出了一口氣。
“我之所以沒有找你對質(zhì),就是想著某一天你能親口向我承認,那么我們還能是朋友。但如果你不說,我也不會追究,就當做我對你曾經(jīng)盡心照顧我們母女的一點報答?!?p> 葉承駿默默聽著,他的心陷入了無邊悔恨和癡幻當中。原來她都知道,原來她竟是為了那份情誼,葉承駿痛苦得幾近崩潰,尤其是紀文翎的寬恕,讓他羞愧,無地自容。
“文翎,謝謝你……”
笑著,紀文翎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份原諒。
或許,走到最后,人不一定要擁有什么,而是學到了什么,比如,坦蕩,比如,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