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角樓上掛著一塊鎏金匾額,上書“明翠閣”三個大字,在燈光輝映下,顯得一片燦燦金光?;矢椭耙呀?jīng)下決心今天要跟到底,便也御劍跟來了。
進了這座角樓,已經(jīng)極困的琉璃稍稍精神了些,原來這是家首飾店??伤矁H僅是精神了那么一小會兒,就又變得哈欠連天。跟著明翠閣掌柜到了待客用的隔間里,瞇著眼睛昏昏欲睡。
皇甫焱看得有些莫名的心疼,對她道:“要不你靠著我睡吧?!?p> 旁邊被明心道君指使的,滿腦子都是首飾花樣的老鐵翅聽了這話,忍不住回頭,正想瞪皇甫焱一眼,卻聽琉璃打著哈欠道:“道君說要回去睡,我不能在外面睡……”
明心道君似乎被琉璃這一句話給安撫了,也不繼續(xù)折磨老鐵翅,語氣甚是欣慰的讓它把琉璃帶回來。
老鐵翅帶著琉璃飛走后,皇甫焱站在明翠閣外面,望著那變成黑點的老鐵翅,手在袖中握成了拳頭。
背對著燈火輝煌的明翠閣,之前對著琉璃,還顯得溫潤的一雙桃花眼,此刻卻是似笑非笑中,流露出幾分諷刺。
明心道君,他這位從未見過面的師兄,還真是有意思啊。哪怕還沒照過面,他皇甫焱似乎也被當成了賊呢。既然如此,他不好好當個“賊人”,怎么對得起這位師兄的防備之心?
離開大青峰,皇甫焱御劍回到太虛峰時,夜色已濃。入了夜的太虛峰顯得格外安靜,皇甫焱走進自己的洞府,直接走進靜室,將那株銀心白絲草放在身前,而后盤膝而坐,直到天亮。
陽光透過石壁上的透氣孔灑落進靜室,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皇甫焱姿態(tài)優(yōu)雅的起身,唇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那銀心白絲草果然奇妙,他這一晚只覺得自己的心神,從未如此凝注,修煉的效果更是成倍增長。原本他就另有提升修煉速度的秘法,現(xiàn)在更是如虎添翼。
就在這時,他心中一動,一個長著白胡子的元嬰,從他身體中鉆了出來。仔細看去,卻是個白胡子老頭。
這白胡子老頭一出來,皇甫焱立即神態(tài)恭敬的問道:“師父,您怎么了?昨天我就覺得您有些不對勁,但您不說我也不敢問?!?p> 白胡子老頭聽他這么說,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最終還是長嘆一聲低聲道:“焱兒,我們恐怕緣分盡了?!?p> 皇甫焱吃了一驚,但不等他說話,那白胡子老頭卻繼續(xù)道:“人死了,很多東西自己也就明白了。其實我之前騙了你,死了就是死了,沒可能再重塑身體。生命只有一次,這才是它的可貴之處。至于什么元嬰奪舍,那根本就是邪術(shù),就算能夠強搶一具身體,也不過是活在一堆死肉里?!?p> “師父你……”
“沒錯,我以前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修為,為了躲開鬼差的追捕,和那些專門捕捉元嬰修煉邪法的魔修,把自己封印在封魂珠里。而你之所以能解開封印,根本不是因為什么機緣,而是因為你我氣息相合。
我培養(yǎng)你,也無非想等你修為再強上些,就用那奪舍的邪法。雖然會變成一個惡心的半死人,但起碼還能茍延殘喘,說不定以后,還真能找到什么復生的法子?!?p> 皇甫焱此時已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自他十歲偶然在皇宮秘道中,撿到那枚封魂珠,解開其中的封印,他就與這白胡子老頭生死與共。
他是將他帶進修真世界的人,也是他最為信任的長輩,也是他最最感謝的師父,可今天,這個人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將他奪舍,這……這讓他怎么接受?!
“焱兒,”白胡子老頭嘆了口氣,再開口語氣卻多了輕松,“放心吧焱兒,我所說的那些都不會發(fā)生了,今天我就要走了。如果你還愿意叫我一聲師父的話,我就還是你心里的那個師父?!?p> “師父?”皇甫焱喃喃的念了一聲,之前種種被欺騙的忿恨,也在那句“今天我就要走了”說出之時,悄然散去。
就算被騙了,可是……這幾十年的情分,又怎么是一句話便能抹殺的?
“師父,你要走?你要去哪兒?為什么要走?”皇甫焱問得急切,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紅了。
“傻孩子,我自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白胡子老頭很欣慰的笑了,“我要去找昨天陪著你的那個女娃娃,二十多年前大概她還小,倒讓我給錯過了?!?p> “琉璃?”皇甫焱一愣。
“嗯,有些東西,人死了才能看得清楚。我也算托了你的福,不然還不知……哦,泄露天機的話,我不能再說,為師把所有有用沒用的東西,都留在封魂珠里,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為師這就走了。你我若有緣,以后還能再見……”
白胡子老頭說到后來,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興奮模樣?;矢瓦€想再叫他一聲,眼前的白胡子老頭,卻忽然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見,就好像他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師父?師父……”皇甫焱心里頓時空落落的,低聲叫了幾聲,但卻再沒有人答應。
在洞府中失魂落魄的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皇甫焱終于在第四天清晨,步履緩慢的走出洞府,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他已經(jīng)想清楚了,師父走的時候既然那樣開心,他作為弟子當然要為師父高興。更何況,這樣一來,他也躲過了那有可能的被奪舍。
這樣的結(jié)果,無論對他還是對師父都是最好的,他有什么不開心的?修真一途,本就是孤單寂寞的,緣聚緣散自有定數(shù),他又何必太執(zhí)著?
不過……要找機會見見琉璃。
想到這里,皇甫焱心里不禁有些熱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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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琉璃沒進過神龍佩里,也再沒和明心道君說一句話,也再沒和老鐵翅說一句話,也再沒和猴臉或是長毛短毛,或是別的其他人說過一句話。
可今天……
這幾天在外面,琉璃始終沒有睡過,這會兒她剛被老鐵翅從小青峰接回來。原本就沒幾分好顏色的臉,現(xiàn)在更多了些蒼白,眼睛下面也有了濃重的眼圈,看起來好似更瘦了幾分,當然,比之前也丑了些。
從老鐵翅身上下來,琉璃突然輕輕摸了摸它的翅膀,“老鐵翅謝謝你?!?p> “琉璃你肯說話了?”老鐵翅本以為,她還要繼續(xù)和明心道君冷戰(zhàn)下去呢。
“唉……”琉璃有氣無力的嘆了口氣,“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等了三天,道君也沒個表示,估計我再等也沒什么結(jié)果。算了,還是我先去找道君說吧?!?p> 老鐵翅眼角抽了抽,聽完琉璃的話,它怎么覺得和琉璃比起來,明心道君反而像個鬧別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