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行軍三個時辰,全軍一連穿過了四城,跋山涉水近三百里,到達了即墨郡北邊的黎城。
夜幕降臨,天色漸晚,黎城以北多為郊野樹林,為了安全起見,昭原不打算再冒險趕路,于是吩咐下去,所有士兵在城內(nèi)安營扎寨,待長夜過去,破曉之際,再重新出發(fā),而他與眾位將領(lǐng)則在太守的盛情邀請下,住進了黎城的城主府。
是夜,一間清靜華貴的臥房里,一道人影被房間內(nèi)明亮的燭光拉的老長,那人俯首于桌前,手里拿著炭筆,悉悉索索地在白紙上畫著什么。
“徽國五萬兵馬多為騎兵,機動性強,陣前交戰(zhàn)具有強大的沖擊力和殺傷性···”昭原一邊分析著前線匯總過來的情報,一邊思考著破解之道,“但戰(zhàn)馬身上都附著厚重的鎧甲,沖擊有余,靈動不足,如果能想辦法化解了它的沖擊力···”昭原心思一動,突然想起了岳飛抗金之時,為了對付完顏兀術(shù)的鐵浮屠所使用的長刀和大斧,“長刀和大斧雖然有效,但不可能完全克制住數(shù)萬騎兵,如果要克敵制勝,就必須有更加強有力且殺傷范圍大的武器!”
昭原這般想著,握筆的大手開始動作,很快,圖紙上就畫出了兩種武器,一種是刀刃狹長的斬馬刀,圓弧形的鋒刃上標出了刃緣的方向和厚度,另外一種則是類似于尖刀樁落阱的大型鐵質(zhì)盾牌,正面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削尖式的鐵錐!
“唉···如果時間充沛就好了,我還能找些能工巧匠試著做一做槍炮什么的···”昭原心里輕嘆,卻是無比懷念起了前世那充滿熱武器和極為看重軍事科技的現(xiàn)代戰(zhàn)爭了!
“滕宋兩國步兵居多,數(shù)倍于我方,我軍顯然打不起長時間的消耗戰(zhàn),必須得再配備一種大規(guī)模的殺傷性武器才行···”昭原眼里精光閃爍,將那張畫好的圖紙放到一邊,重新在另一張白紙上畫出了一種構(gòu)造精巧的連弩車。
“明代的元戎弩···”昭原一邊有些嘚瑟地佩服著自己強大的記憶力,一邊將連弩車的工作原理和各部分組件的制造工藝等等,都詳細地寫在了圖形旁邊。
“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哥哥這一次就利用利用千年之后的知識和智慧,好好地打場翻身仗!”昭原看著手上的幾張圖紙,眼里戰(zhàn)意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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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小蝶已經(jīng)離開聊京了···”安寧宮內(nèi),一個黑袍人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地說道。
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答應了昭原皇帝,絕對會照顧好寧小蝶的蘇怡梵!
蘇怡梵此刻神情冰冷,美眸里的神色復雜難辨,“哀家已經(jīng)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是!”黑袍人點了點頭,很快消失在了書房里。
蘇怡梵坐回到鳳座上,嬌軟的身軀倚在靠背上,丹鳳眸子里閃過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惆悵,“小蝶,你不要怪哀家狠心,畢竟是你背叛在先,哀家能讓你和昭原小皇帝同生共死,便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了···”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又似乎有些無奈。
良久之后,蘇怡梵輕輕咬著鮮嫩的紅唇,從檀木桌子上拿起了一張寫滿端正小楷的奏折,而奏折的最上方,赫然寫著兩個行書大字——“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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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昭國最北邊的鄴郡,今日午時才被騰宋徽三國聯(lián)軍攻克的幕連城,在清冷凜冽的月光之下,整座城池里一片狼藉。
城墻上橫七豎八都是將士的尸體,太守孔林的頭顱被懸掛在城門之上,大街上毫無人煙,遍地是血漬,尸體,原本到了夜里就會閃耀全城的燈火夜市如今卻是漆黑一片,各家商鋪有的被砸,有的被燒,所有金銀珠寶和值錢的物事都被入侵的敵軍席卷一空,家家戶戶之中,只有孩童的啼哭聲和那些沉默著浸在血灘里的成年男性的尸體···
這是亂世中破城之后不變的鐵則,燒殺劫掠和殺盡城內(nèi)所有的成年男性!
原本的太守府,現(xiàn)在卻淪為了敵人將領(lǐng)的安歇之地,三國聯(lián)軍的最高統(tǒng)帥,徽國元帥慕容蕭坐在主廳的最上方,神情肅殺冰冷地環(huán)視著座下的一眾將領(lǐng)。
“慕容元帥,深夜召集我等前來,所為何事?”騰國數(shù)萬兵馬的總負責人,軍中地位僅次于慕容蕭的聯(lián)軍副元帥,騰諱從左下首的第一個位子上站了起來,拱手問道。
慕容蕭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封文書,展開在眾人眼前,“據(jù)某家在京畿附近安插的探子回報,今日午時左右,昭國小皇帝昭原親率了三萬京城護衛(wèi)精兵離開了聊京城,并且在不久前到達了即墨郡的黎城,離我們這里僅有五百里之距!”
眾人一怔,眼里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們原以為昭國頂多就會派出老元帥秦烈,或者直接譴使過來求和,怎么也沒想到昭國皇帝竟然會冒著極大風險,御駕親征!
而且,他們這些人在三國之中皆是位高權(quán)重,自然知道昭國如今乃是太后****,繼位不久的小皇帝早早被架空了實權(quán),充其量就是一個傀儡而已!但現(xiàn)在,這個被視為傀儡的皇帝竟然會為了國家存亡而奔赴戰(zhàn)場,這種情況讓他們心里都不由感到了一陣怪異。
“三萬兵馬?皇帝親征?昭國這是狗急跳墻了不成?”坐在右首第一位的宋國最高統(tǒng)帥,同為聯(lián)軍副元帥的宋之興冷笑了一聲,繼續(xù)說道,“既然他們想要葬送最后的一點希望,我們何不順從了他們的心意,將這三萬士兵一同送入黃泉,并活捉昭國天子,將這小皇帝的頭顱作為我們覆滅昭國的戰(zhàn)利品!”
宋之興的話語讓在場的將領(lǐng)皆是眼冒綠光,就是除去戰(zhàn)功不計,他們也極其渴望體驗一番滅殺一國之君的滋味?。?p> 慕容蕭臉色依舊寒冷如冰,但淡漠的眼神中明顯透著一絲濃濃的不屑,顯然也沒有將昭原這黃口小兒放在眼里。
“既然諸位都很想將昭國皇帝斬于馬下,那我們不妨在此設(shè)下一個彩頭···”慕容蕭眼神閃爍,語氣平淡地說道。
“什么彩頭?”眾人眼里閃過一絲好奇。
慕容蕭笑了笑,“活捉昭國皇帝者,聊京城內(nèi)的皇室財富由其一人所得;斬殺昭國皇帝者,所有俘虜?shù)呐`可任其優(yōu)先挑選!如此彩頭,諸位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嚇了一跳,尤其是知之甚多的宋之興和騰諱兩人。
旁人也許只知道皇室的財富驚人,但他們二人卻明白,昭國皇室自建國以來,從沒有出現(xiàn)過奢靡暴虐之君,也沒有經(jīng)歷過任何動蕩,這幾百年所積累下來的財富幾乎可以抗衡騰宋徽三國皇室的財富總和!
所以,可以這么說,誰要是獨享了昭國皇室的珍寶財富,誰就有了富可敵國的資本!
“這老狐貍,是掐著手指算賬——故弄玄虛啊···”兩人神色變幻地看了一眼慕容蕭,隨即幾乎是齊聲笑道,“統(tǒng)帥的這個主意甚好!有了這個彩頭,某相信諸位將軍必然是奮勇殺敵,勢不可擋??!”
“統(tǒng)帥圣明!”其他眾將也是神色興奮地高聲呼喊道。
慕容蕭捋著胡須,突然舉起了桌上的琥珀酒杯,“本帥先在此敬諸位一杯了!待直搗黃龍之日,覆滅昭國之時,某再與諸君痛飲!”
說罷,啾的一聲,一口悶盡!
“末將敬元帥!”座下眾將也是連忙舉起酒杯,仰脖而盡!
太守府中,端的是一派喜氣洋洋,得勝而歸的氣氛。
這若是讓遠在黎城的昭原看到了,絕逼會哭暈在廁所里,原來,他在這些人眼里,就是一個隨便任人宰殺的土雞瓦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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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盡天明,破曉的第一束陽光透過紗窗照射在昭原的眼瞼上,驚醒了他的睡眠。
“啊···”昭原利落地整理好儀容,頗為疲憊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昨夜,在趕完那幾張圖紙之后,他便一刻不停地帶著這些設(shè)計,找到了特意安排隨軍而行的工匠,然后,就是徹夜地解釋說明和指導。
想起當時那些工匠滿臉驚愕的神情,昭原就有些好笑,不過,他也能理解工匠們不可思議的心情,畢竟,誰也想不到一個深居皇宮的君主竟然會一下子拿出那么多超前的武器設(shè)計。
但好在一夜的辛苦總算是有回報的,皇宮的能工巧匠真不是泛泛之輩···昭原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神色間滿是躊躇滿志之意。
“皇上!皇上!”昭原剛推開房門,一聲焦急的呼喚聲將他從自我陶醉中拉了出來。
只見一身戎裝,滿臉嚴肅的宋飛宇略顯急迫地朝他走了過來,渾身的鎧甲在行走的過程中相互碰撞,發(fā)出急促的脆響。
“宋將軍,你這是?”昭原疑惑地看向他。
宋飛宇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后凝聲稟報道:“皇上,據(jù)前方探子所打聽來的消息稱,今早寅時,三國聯(lián)軍在主帥慕容蕭的率領(lǐng)下,突然攻打赭郡邊界鳳憶城!而鳳憶城太守陳皓竟未抵擋絲毫,便直接大開城門,主動投降,致使敵軍不費一兵一卒攻入赭郡!三國聯(lián)軍入主鳳憶城后,沒有停頓片刻,繼續(xù)向其他城池席卷而去!零若城,翊城,祁山城接連失陷,三城太守或叛國投降,或苦擋無果后身死!如今,三國十三萬兵馬已經(jīng)徹底占領(lǐng)赭郡,與我即墨郡僅一水之隔!”
昭原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臥槽!”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已經(jīng)兵臨城下了?”昭原一陣頭暈目眩。
“正···正是!”宋飛宇的臉色亦是難看之極。
昭原簡直沒把赭郡四城的太守罵個狗血噴頭,這些人簡直就是害國害民??!
就是抵抗個四五天也好??!這樣,他也能讓隨軍的工匠以及后方的軍工作坊加緊把那些武器生產(chǎn)個一小部分出來!
“媽拉個巴子的!只能打守城戰(zhàn)了!”昭原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暗暗地咬了咬牙后,肅穆地對宋飛宇說道:“宋將軍,你吩咐下去,所有人即刻做好守城的準備,接下來,必然是一場惡戰(zhàn)!”
宋飛宇渾身一凜,重重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昭原莫名地回頭看了一眼臥房,然后將手上的金盔往腦袋上一套,神色凝重地往黎城的城門方向走去···
旭日初升,溫暖的陽光照射在黎城城外芳草鮮美的郊野以及不遠處湍流不息的河面上。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昭原站在城墻上,死死地盯著河對岸鐵甲閃爍,白芒貫日的十數(shù)萬軍隊,那密密麻麻,連綿不絕的士兵就像傾巢而出的螞蟻一般。
如果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看到這一幕,估計早就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了!
“宋將軍,郭將軍,那領(lǐng)頭之人是誰?”昭原突然指著軍隊最前方,身披銀色鎧甲,手持金邊大刀的中年人問道。
宋飛宇眼神閃爍地回答道:“皇上,那人便是三國聯(lián)軍的統(tǒng)帥,徽國戰(zhàn)神,慕容蕭!”
“當日靜陵城一戰(zhàn),就是他突然率領(lǐng)徽國軍隊,擊敗了攝政王?”昭原劍眉緊鎖,繼續(xù)問道。
“是的,皇上!這只老狐貍本來是代表徽國,與我國結(jié)盟交好的,沒想到僅過去了一個月,便突然倒戈相向,幫助騰宋兩國入侵我國山河!”郭釗憤恨地看著氣勢凜然的慕容蕭,拱手說道。
昭原瞇細了眼,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永遠都沒有真正的朋友!而且,單從其此刻的神態(tài)舉止看來,此人必然是一個狡詐如狐,果斷殘暴的梟雄級人物!”
宋郭二人皆是一怔,隨即愣愣地點了點頭。
昭原抿了抿薄唇,轉(zhuǎn)身看向城墻內(nèi)側(cè),正遵循命令忙于戰(zhàn)事準備的眾多士兵,“郭將軍,你且領(lǐng)一萬士兵在城內(nèi)做好支援戰(zhàn)斗的準備,這城墻上,有宋飛宇將軍陪在朕左右即可!”
郭釗微微一凜,與宋飛宇對視了一眼后,沉聲答道:“末將遵旨!”
昭原環(huán)顧著城墻上的數(shù)千士兵,這些沒有經(jīng)歷過鮮血洗禮的年輕將士在如此凝重嚴峻的氛圍下,顯然還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熱血沸騰的興奮和血戰(zhàn)到底的激昂斗志。
昭原不由得頗感欣慰地點了點頭,“要的便是這種氣勢!”他雙手撐在城墻上,眺望著已經(jīng)渡河而來的敵軍,戰(zhàn)意逐漸沸騰了起來······
月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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