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皇家禮冊
大殮禮前三日，宮里派出禮儀使到秋荻館，宣讀承德帝為程昭儀擬定忠和恭順貴妃謚號的詔告，逐一登記府里參加大禮的人員、身份，又將大禮的流程和細(xì)節(jié)一一作了說明。
從昭儀追封貴妃，雖屬尊崇，卻讓凌勵心中百般滋味?；鼐┖螅褟牧枵烟幵敿?xì)打探了母親離世的原因，凌崇和趙皇后在背后搞的那些動作他已全然明白。大殮禮這一日，便是他與趙家母子清算的一日。
“殿下，不好了，小姐從假山上摔了下來……”
這邊前堂剛送走宮中的禮儀使，后宅里的管事嬤嬤便急匆匆跑來稟報。
凌勵臉色頓變，掀了衣袍便大步往后宅跑去。
后院水岸曲廊外的蓮池畔，已圍了一圈婆子丫鬟，凌娟躺在假山下的石徑上驚叫連連，周圍的下人卻沒人主動上前。
“小姐受傷躺在地上，你們竟都這樣作壁上觀？！”凌勵氣怒之極，蹲下身便要抱凌娟起來。
“殿下，小姐這模樣像是摔折了腿骨，怕骨頭錯位，不能貿(mào)然抱她起來啊。”一個老嬤嬤小心翼翼回道。
凌勵愣了一下，隨即改換了姿勢，一手握住凌娟的手，一手替她擦拭哭花了的小臉。凌娟已哭得聲音嘶啞，卻仍反復(fù)喊著：“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這一迭聲的呼喊，讓凌勵聽得只恨不能替她受了這苦?！安慌拢慌?，爹爹來了?！彼贿叞矒嶂贿吇仡^找尋內(nèi)臣曹忠的影子，“曹忠人呢？”
“曹內(nèi)人方才接了禮儀使遞下的清單，出門去采買物資了?！?p> 尋不到曹忠，凌勵又改口喚鳴翠，“鳴翠，趕緊拿了我的玉牌去宮里請最好的骨傷大夫來！”
“奴婢這就去?！兵Q翠接過凌勵的玉牌，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董月嬌跟在凌勵身后，這時才氣喘吁吁趕了過來，一見這場面，當(dāng)即呵斥道：“一個個都傻了嗎？天氣這么熱，就讓殿下和小姐這么在日頭下曬著？！”
見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什么，董月嬌上前蹲在凌勵對面，用手里的絹扇替凌娟擋著了太陽，隨即吩咐道：
“青竹，趕緊去取傘來替殿下和小姐罩著！”
“奴婢遵命。”
“趙平，你趕緊帶人去取一扇門板來！”
“小人這就去辦！”
青竹、趙平離開后，董月嬌又吩咐下人去取了盆巾來替凌娟擦拭額頭的汗珠，讓人端來涼好的烏梅茶替凌娟喂了些。
待趙平領(lǐng)人取來門板，董月嬌又與凌勵一道將凌娟移上門板，一路小心護(hù)送著抬回臥室。
片刻后，鳴翠領(lǐng)著宮里的御醫(yī)趕來了。御醫(yī)仔細(xì)查看了凌娟的傷情，果然是摔折了右小腿骨。御醫(yī)對接好了骨頭，又命人找來木夾板替她作了肢體固定。處理完后，又替凌娟開了鎮(zhèn)痛的藥劑。
董月嬌命人跟著去太醫(yī)院取回藥后，親自守在爐灶前煎好端去凌娟房里。凌娟哭喊著不喝藥，她便坐在床前吹涼了藥汁，耐心用糖餅哄著凌娟喝下。直到藥劑發(fā)生作用，凌娟疼痛緩解，慢慢睡過去了，她才起身離開。
這一番忙碌下來，大半日便過去了。
待處理好這些，董月嬌又將后宅值守的仆婦丫鬟全部召集起來，一個個詢問凌娟是如何從假山上跌倒的。全部問完后，她才帶著看護(hù)凌娟的乳娘蘆氏、周氏及自己房里的丫鬟木槿到凌勵跟前請罪。
“殿下，娟娟今日摔倒之事臣妾已經(jīng)查清原由，特來請示。”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凌勵剛收到母舅程北夔的信，見董月嬌來了，便放下信件抬首問道。
董月嬌便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番。蘆氏和周氏帶著娟娟去蓮池采摘蓮蓬，正好遇到木槿帶著墨玉在遛彎兒。娟娟覺那貓兒可愛，便捉了蜻蜓逗貓玩，后來貓兒追蜻蜓爬上了假山，娟娟便也追了上去，蘆氏、周氏和木槿在旁邊聊天沒留意到，娟娟踩著了假山上的青苔，跌落下來時正好磕在了道旁的一塊青石上。
凌勵聽罷大怒，當(dāng)即讓曹忠將蘆氏、周氏、木槿三人杖責(zé)四十逐出王府，連帶負(fù)責(zé)照看蓮池假山的仆婦、后院掃地的婆子也都被扣罰了三月俸銀。
“殿下，后宅管理不善，臣妾也有責(zé)任，還請殿下責(zé)罰?！倍聥芍鲃诱堊?。
“事發(fā)之時夫人與我同在前堂接待宮使，此事與夫人無關(guān)?！绷鑴钆c她成婚多年，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她一改往日的驚懼膽怯，如此果決麻利地處理后宅事務(wù)，驚訝之余心里也有些感激，便不忍苛責(zé)了。自己常年在外奔走，這后宅也的確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來打理。
“殿下如此寬宏大量，臣妾感激不已?！倍聥纱姑记ブ轮x。
“娟娟調(diào)皮，前幾日讓你受委屈了?！绷鑴钤诩疫@兩日，也見識了凌娟的調(diào)皮，只是他愛女心切，唯恐董月嬌私下不能好好照顧，便又叮囑道：“娟娟受傷臥床，脾性恐怕更難將息，還要勞煩夫人多加體諒護(hù)佑?！?p> “殿下放心，娟娟也是臣妾的女兒，臣妾定當(dāng)精心看護(hù)?！倍聥舌嵵貞?yīng)下后，又抬起頭來問道，“殿下，之前我們已將娟娟的名字報上了禮冊，母妃大殮那日，她可還要入宮行禮？”
“傷成這樣，入宮行禮自然是不可能了，只是……”凌勵之前尚未考慮到這一點(diǎn)，此刻聽她提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名單已經(jīng)報上去了，要去禮部撤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凌娟作為皇孫女，這是第一次正式登入皇家名冊，事關(guān)她今后的冊封。再則，凌娟未能與母親見面，已讓他心懷愧疚，若焚化的吊唁名冊上也沒有她的名字，又如何告慰母親在天之靈？
“殿下，臣妾有個粗淺的想法，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但說無妨?！?p> “我看娟娟的侍童小蠶與她年紀(jì)相仿、個頭也一般高矮，那孩子又聽話懂事，不如就讓她代娟娟去靈前盡孝？”
“小蠶？”凌勵想起了那個從西犁帶回來的小女孩，“可是，這畢竟是皇家葬儀，小蠶的身份不宜進(jìn)入宗祠……”
“臣妾知道殿下所慮，臣妾一直未有所出，若殿下允準(zhǔn)，臣妾可將小蠶收為養(yǎng)女。一來，她能代娟娟去母妃靈前盡孝，二來，我們也不必去禮部撤回吊唁名冊，全了皇家禮數(shù)。”
這到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凌勵點(diǎn)頭認(rèn)可道：“夫人想得極為周全，那此事就有勞夫人操持了。”
“能為殿下分憂，臣妾甚感欣慰?！倍聥稍俅吻バ卸Y。
從凌勵的書房出來后，青羽便湊近董月嬌耳畔贊道：“夫人今日在殿下面前的表現(xiàn)太棒了，奴婢發(fā)現(xiàn)殿下今日看夫人的次數(shù)都比往日多了許多……”
董月嬌唇角不免勾起一絲得意，“整日在內(nèi)廷官宅間往來，好戲看多了，偶爾要演這么一出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