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錦完全搞不懂葉幼清的想法,他跟著來干嘛?
承影觀所在的西迷峰雖然位處京西城郊,但大道與官道通行并沒有他說的什么“野獸山匪”吧。
可惜葉世子囂張慣了,哪兒管陸昭錦說什么,騎在紫蹄踏月背上威風(fēng)凜凜地跑到一行人前,喝令:“走吧!”
二爺發(fā)話,馬車隊便支呦著開始前行。葉侯不在,這葉家還是葉幼清說了算的,更何況有夫婿相陪,這次也算合乎規(guī)矩。
陸昭錦放下簾子退回車內(nèi),恨得牙根癢,這小霸王,明顯是閑得慌想來折騰她!
有葉幼清跟著,她也沒把握能否見到那位夫人,畢竟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實在復(fù)雜。
“剛好今天初九,這幾日云澄都在山上,我還能跟他打兩只鳥來解解饞?!毙“酝踉野芍?,自顧自道。
似乎所謂的護(hù)送陸昭錦都只是順道,見衛(wèi)云澄才是原本的目的。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其實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的真實目的。
因為,總會有“合適”的理由讓人相信,自己是沒有任何變化的。
阿滿在山上?
陸昭錦恍然,對啊,阿滿每逢月初都會上山,陪伴他的母親幾日。
沒錯,承影觀觀腳下住著的那位神秘夫人,正是衛(wèi)云澄的母親,葉幼清唯一的親姑姑,葉軫。
正經(jīng)的衛(wèi)侯夫人,葉侯嫡親胞妹。
這位可以說是大夏僅次于皇家公主外最尊貴的女人,卻是青燈草廬,獨(dú)居在此。
世事難測,陸昭錦雖不知情,卻也可以猜到其中必定恩怨交織,莫測難明。
“二爺,”陸昭錦嬌滴滴的聲音從馬車?yán)镯懫穑~幼清策馬過來,“叫小爺干什么?”
“您這樣趕來,昭寧呢?”雖然氣他找麻煩,但陸昭錦還是冷靜下來問道,很快又皺眉添了一句:“還有,您這次可不可以不要打殺承影觀的仙鶴?”
聽到這話的奴婢們都是一個趔趄,難道二爺嘴里解饞的鳥兒,是承影觀那群寶貝仙鶴?
“我讓北生送他回陸家了,你放心。”葉幼清此來只帶了南生一人隨行,不過陸昭錦帶的人倒是有二十幾個,伺候兩人起居已經(jīng)足夠,他又不是什么貪圖享受之輩,只是那鶴的味道確實不錯……
而且,他和云澄做得一向隱秘,陸昭錦是怎么知道的?
“你胡說八道什么,誰吃那玩意兒!”葉幼清一貫的睜眼說瞎話,讓側(cè)耳的奴婢們都收了心思。
見陸昭錦兩顆小虎牙還露在外面盯著他,小霸王鬼祟地湊到車窗前,“你別聲張,到時候,我給你也打一只?!?p> 陸昭錦愕然。
她真是糊涂了,葉幼清偷吃仙鶴被揭發(fā)是成德二十六年的事,現(xiàn)在才成德二十三年。
大家還不知道他有這項劣跡,她又何必?fù)?dān)心小霸王再把承影觀鬧得雞飛狗跳,耽擱了她見葉軫的事。
“不必了,二爺還是小心別被抓住就好?!标懻彦\收斂容色,放下了窗簾。
行程其實不遠(yuǎn),只是陸昭錦的馬車腳程太慢,直到天色漸黑才抵達(dá)承影觀。
遞了名帖,承影觀自有人來迎接安排食宿,陸昭錦在廂房住下,令她不解的是,隔壁竟然是葉幼清。
真是陰魂不散……
還好花巧已經(jīng)和下院廂房中的三師兄“偶遇”,她倒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和三師兄見面。
“這么說,衛(wèi)夫人并沒有拒絕,只是提出要見我一面?”
陸昭錦眼里閃著疑惑的光芒。
前世她就一直覺得這位衛(wèi)夫人對她的態(tài)度很奇怪,好像在透過她看什么人,又像是在回憶什么事兒。
“好,就請師兄替我與衛(wèi)夫人打聲招呼,就說我今晚擺脫了那條尾巴就去拜見?!?p> “尾巴?”陸昭廷噗哧一笑,“看來小師妹與世子爺?shù)母星檫€算不錯,總算了我一件心事?!?p> 陸昭錦嘴角微抽,什么不錯,那位就是借著由頭來打鳥吃的。
不過既然三師兄誤會,就讓他先誤會下去吧,否則恪守禮教大義的他,必定又要說教到她頭疼。
果然,入了夜,葉幼清房里便悄無聲息,想必已經(jīng)約上衛(wèi)云澄去后山“看風(fēng)景”了。
“綠喬,你去做一些糕點,送去給二爺當(dāng)宵夜?!标懻彦\漫不經(jīng)心地支開藏不住臉上歡喜的綠喬,這才換了身不太顯眼的素灰衣裙,帶著花巧到觀腳下的草廬前叩門。
一盤發(fā)婆子將草廬院門打開,請陸昭錦主仆到院內(nèi)稍后,說是衛(wèi)夫人正在更衣。
花巧一路都很老實,大眼睛眨了又眨,好奇卻沒發(fā)問,陸昭錦對她的表現(xiàn)很滿意,不愧是前世跟她到最后的。
只可惜前世自綠喬背叛,綠綺身亡,她便誰也不肯相信,對誰都是冷面嚴(yán)酷,辜負(fù)了這丫頭的一片忠心。
“世子妃請用茶?!蹦潜P發(fā)老婆子奉茶,陸昭錦認(rèn)得她,她是衛(wèi)夫人的大丫鬟流云,淡淡應(yīng)了句:“多謝?!?p> 屋子里的人遲遲不出,夜色濃重,外面油燈虛晃,蚊蟲肆虐。
花巧左右為陸昭錦打扇驅(qū)趕,早已等得不耐煩,小聲抱怨:“什么人這樣大的架子,要我們家小姐……”
“花巧?!标懻彦\輕聲喝止。
起身瞬間,她明顯掃見那透著房內(nèi)燭光的門扉輕輕掩動。
“既然今日夫人不方便,昭錦明日再來。”
“陸姑娘,請留步?!币痪渚彾辛Φ呐曋棺£懻彦\的步伐。
許久,房里傳來輕嘆一聲:“近人情怯,姑娘請進(jìn)吧?!?p> 屋內(nèi)的道袍女子烏發(fā)高盤,兩鬢帶著一縷雪白,面貌倒還算年輕,與前世沒什么不同。
“昭錦見過衛(wèi)夫人?!标懻彦\屈膝見禮,抬頭時發(fā)現(xiàn)那衛(wèi)夫人的眼睛還在端詳她的眼角眉梢,同前世初見一般。
大大方方任她瞧了個夠。
陸昭錦才緩言:“家父留下的密信您都看過了,昭錦此來,便是想請您幫忙。”
“看過了,看過了?!毙l(wèi)夫人眼神飄忽地點著頭,喃喃著:“他竟還肯信我,還肯將女兒托付給我……”
“夫人?”
出于禮貌,陸昭錦離衛(wèi)夫人并不算近,所以聽得并不是很清楚,故此輕喚,又道:“如今……”
“罷了,你不必說了?!毙l(wèi)夫人擺手道,再不肯看著陸昭錦,只扭頭道:“你那師兄都予我說了,我可以依你?!?p> 陸昭錦眼波微動,看來師兄猜得沒錯,衛(wèi)夫人只是要見她一面,并非不想幫忙。
“知道您心在大道,昭錦此求委實唐突了?!标懻彦\欠了欠身子,“只需要夫人的面子做成那第一單,之后的事就交給昭錦吧?!?p> “你該叫我姑姑的,那孩子……待你不好嗎?”
衛(wèi)夫人的心思明顯并不在陸昭錦說的事上,反而跳到了葉幼清那兒,眼中又忽然噴薄出熊熊怒火,聲音也高了起來:“有那樣一個婆婆,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他也忒糊涂,怎么把女兒送到虎口里!”衛(wèi)夫人神色冷峻,倒好似是她自己的女兒被虐待了一般。
陸昭錦心里感動,夫人和當(dāng)年一樣,待她用心。
就連當(dāng)年衛(wèi)夫人離開西迷峰,都是因為聽說陸昭錦在葉家過得實在太苦,才回葉家為她撐腰。
她和葉幼清的婚姻之所以能維持了八年之久,衛(wèi)夫人功不可沒。
而且她前世就聽說過,葉軫年輕時似乎與另一位早夭的公主交好,而同山陽長公主關(guān)系淡漠,至今不和。
“不妨事,夫人不必?fù)?dān)心?!标懻彦\笑得一口白牙,連花巧都跟著點頭。
葉夫人這個婆婆,自家小姐對付起來,簡直毫無壓力。
衛(wèi)夫人與流云相視皺眉,怎么,難道憑山陽長公主的手段,還對付不了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