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霜降掃向卞蕓曼的角落,兩人視線對上,她愁眉苦臉地搖頭,手中飛快地鍵入:“走不了,我等同學。小曼姐,我快急死了,明天要交報告,還要當場演講說明,現(xiàn)在手頭只有我自己的半份?!?p> “哎呦,你怎么搭到這樣的同伙啊,趕緊當成獨立作業(yè)做,別指望了,不然一死死一窩?!?p> “我已經這樣做了,前幾天就有了不詳?shù)念A感,把她的部分攬過來做了一些,可是還是覺得來不及?!?p> 陳池的對話框在閃爍,許霜降心煩意亂沒理會,她等著同校的卞蕓曼給她出出主意。
“硬著頭皮咬牙趕吧,我也遇到過一回,有人拖沓,不過那回我們人多,一組五個人,集中到那人房間里,一人負責寫一段,弄到半夜三點才完工。我們不睡,也不讓那人睡,大家一起熬。”
“我倒是想一起熬,但問題人還沒到?!?p> “你旁邊坐著的那兩個居然不是你一組的?”
“不是。”
“這也太離譜了吧,都這時候了,還不趕緊坐一堆?唉,門口進來一人,回頭看?!?p> 許霜降轉過脖子,驟然松口氣。安妮正推門進來,但見她視線一掃,瞧見許霜降,揮手笑咪咪地無聲“嗨”了一下,徑直走過來。
許霜降連忙笑笑回應,轉身坐正,看見自己的聊天對話框,下意識地就嘩嘩關掉。
其實她不用這樣,她和卞蕓曼用的都是自己的手提電腦,用中文聊天吐槽,安妮是印尼姑娘,根本不認識中文。
關到陳池的對話框時,那里停著兩行字。
“霜降,吃過晚飯了嗎?”
“現(xiàn)在很忙嗎?”
許霜降見他還在線,快速鍵入:“還行,我下了?!?p> 她退下線,關掉所有窗口界面,屏幕上只剩密密麻麻的文字報告。
安妮正好走到她旁邊。
許霜降一瞧,安妮頭發(fā)上有些濕,忙問道:“外面下雨了?”
“是?!卑材菥`開一個笑容,“許,對不起,我遲到了?!?p> 安妮個子瘦瘦小小,笑起來很友好,許霜降即便有氣,也不太好意思說出口,她搖搖頭,建議道:“我們最好換個座位。”
安妮站在許霜降身邊,老站著說話會影響到鄰座的人。她笑笑點頭,先走開去尋清靜的角落。
許霜降飛快地收資料,拿背包,捧起電腦跟過去。半路上,卞蕓曼朝她擠擠眼,投過來一個只可意會的眼神,飽含感慨唏噓。
許霜降無奈地牽牽嘴角,她可以開工熬了。
但是現(xiàn)實忒殘忍。
“對不起,許。這些天我很忙,只做了一點點?!卑材萸敢獾啬贸鲆粋€U盤。
許霜降不出聲地打開,鼠標條上下一滾動,自己盯著屏幕先靜了兩秒,才回過頭問道:“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許,我現(xiàn)在就查資料,把表格填完整,你先做PPT文稿吧?!?p> 如果安妮是一個男生,甭管多高壯,許霜降能立即翻臉、拂袖走人??上О材菔莻€身材嬌小的女生,許霜降的熊熊心火不能朝一個女生噴過去。
安妮說得多輕巧,三個星期的作業(yè)準備時間,她指望在最后一刻查資料填表格。許霜降看過了,安妮負責的表格中,大部分的欄目都是空著的,填上的全是顯而易見的粗淺數(shù)據(jù),就比方說,一件事分幾個步驟,她把一二三四的步驟數(shù)標上了,計劃、準備、執(zhí)行、驗收這樣人盡皆知的步驟名稱寫上了,后面的細節(jié)全是空白。
許霜降在周一考完一科后,及時抓到安妮和她談了一次,談下來感覺不妙,該收尾的時候,安妮還有很多沒有完成。她聽說安妮最近忙于打工,兩人協(xié)商后,她體諒地把安妮的一些工作接過來做。許霜降幾乎撰寫了報告的整體框架,只讓安妮填一些不影響整體走向的零散表格,附帶必要的文字說明??蛇@些表格有填和沒填一樣,文字說明就只有一兩行泛泛介紹,或者壓根就沒有。
安妮還讓她做PPT文稿,報告內容都沒有完整,能做PPT嗎?
許霜降的心急得要燒起來,勉強壓制著把演示文稿的粗框架搭好。
半個小時后,她側頭問道:“安妮,完成多少了?”
安妮謙笑地搖搖頭。
許霜降直白地說道:“安妮,電腦室十點關門,我們這樣來不及。你看過我的內容嗎?”
“對不起,沒看完。”安妮又是歉然一笑。
許霜降連一絲火氣都沒有了。她了然點頭:“這樣,我再給你一份最新的,這幾天我添了一些內容進去,你今天晚上拿回去看,熟悉一下。我回去把你的表格做出來,以前我查過一些資料,希望能湊完整。我會把PPT做完,但是恐怕時間不多,而且你不夠熟悉我的內容,為了減少演示時出錯,我不準備給PPT任何動畫效果,所有的文字都將從報告中摘抄截取。明天早上八點,我們準時會面,我給你最終的報告和PPT文稿,你告訴我你要講哪些方面,我們至少要模擬一次。你覺得怎么樣?”
“好?!卑材葸B連點頭,滿臉放心。
許霜降站在教學樓外面,雨嘩嘩地下。她抬起頭,青白的路燈灑下的光圈中,雨絲被映照出來,密集地斜著打下,折射出一小截一小截紛亂的水光,未至地面,就隱沒在半昏不暗的淺墨夜色中。
夜色融成一片,挑目愈遠,墨色越沉越厚重,在不停歇的雨點聲中,穩(wěn)穩(wěn)地覆壓著大地。
只有幾盞路燈蜿蜒著通向遠處。
“雨大了?!卑材荼г怪?,把她頭上的風帽抬起來,“許,明天見?!?p> “明天見?!痹S霜降解下背包,脫下外套,彎腰把電腦拿出來,用外套嚴嚴實實包住,這才重新放入背包中,走向停車處。
她身上是一件低圓領的薄款羊毛衣,不過她已經顧不得了。背包雖然是防水防滲材質,但雨勢大且急,今晚要是電腦進水出了問題,她不知道哭給誰看。
安妮騎車沒走兩步,忽然放慢速度,許霜降會意,追上去和她并排。
“許,或許我明天和同學們說說,讓他們少提點問題?!卑材輦冗^頭來說道。
許霜降簡直要為安妮的餿主意噴飯,她斬釘截鐵地在雨中喊過去:“不要,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老師會覺得我們的演示太乏味,以致無人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