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心
自秋獵節(jié)后,每日瑣事依舊。
“小辰辰~想我了么?”
是李如風。
他說話向來這么惡心。
抬眼便看見他懶散地靠在我的龍椅上。
我將畫卷收好,便頭也不回地去了御書房。
“王上怎么特地賞了玉氏十只兔子?他們這次可是連前十都沒有進。”李如風走到我身邊,輕笑了一聲:“那姑娘,比起你那幾個側(cè)妃倒真是好看得太多?!?p> 我皺了皺眉。
“不是吧?你居然喜歡她?”
“不喜歡?!?p> “不喜歡就好。北漠本就對南方有偏見,再加上她來自丹青,若是你將她納入后宮,恐怕她身處不易。嘖嘖~只可惜了那樣一個嬌弱美人,偏偏是嫁給玉氏?!?p> “……”
“那玉氏世子,當時求娶的是丹青三公主??傻で帱S鼠狼棒打鴛鴦,強行將這小郡主送上了花轎。你可知她的情郎是誰?是那形貌中原第一的襄王爺顧子珂?!?p> “你若沒有要緊事,便出去吧。”
我對于這些沒有太多的興趣,我是整個北漠的王,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就不會糾結(jié)于誰的妃子有什么樣的經(jīng)歷,我沒有時間。
“她要死了?!崩钊顼L似笑非笑地道。
“不過是來時水土不服,再加上秋獵染了風寒,這就要死,也太過嬌弱?!蔽翌D了頓手中的筆,沒有多想便接著批改奏折。
李如風輕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我翻到一章奏折,是關于冀國近日國情的陳情,最末尾是說世子妃病重,無藥可醫(yī),世子打算放棄。
我微皺著眉頭,無從下筆。
“她還在都城?!崩钊顼L拿起折子看了一眼后道,“玉衡把她留在這里自生自滅?!?p> “請個太醫(yī)去便是?!蔽曳愿劳旮咝瘢屠^續(xù)埋頭批改奏折。
再抬頭時,已是夜黑風高。
“若是太醫(yī)有用,玉衡也不至于放棄她。”李如風把玩著頭發(fā),緩緩地道:“她時日無多了?!?p> 我直直地望著李如風,深思他話里有幾分水份。李如風拿出帶有血跡的紅葉手帕,回應著我審疑的目光。
這張手帕我認得,與她在秋獵節(jié)偶遇時我見她用過。
我皺了皺眉,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就算是宮人死在宮中,內(nèi)務府都會撥銀兩去慰問宮人的家屬,更何況是玉氏世子妃。他國世子妃若是病死在我的都城,那豈非是天大的笑話遭人詬病。我只不過是擔心我身下這把龍椅是否坐得安穩(wěn),為著我的江山社稷而考慮。
我行至她的住處,站在屋頂上望著。
婢女給她抬了一碗藥來。
她揮了揮手,氣息很弱:“我不想喝?!?p> 接著,便嘔出了血。
“我知道玉衡寫了和書,求娶阿瑄?!彼媒z巾擦了擦嘴角的血,“我還聽說,子蘇哥哥與左丞相家的嫡小姐定了親是么?”
婢女不說話便是默認。
“出去。”那婢女在回過禮之后就退下了。
她一陣猛咳,嘔了不少血。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不知李如風是如何出現(xiàn)的,我竟沒有察覺到。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道:“她如果不靠童子血續(xù)命,便活不成了?!崩钊顼L將一個小瓷瓶遞給我。
童子血是將藥蠱養(yǎng)在處子身上,一年只出一滴藥水,童子血取之不易,珍貴異常。
我拿著瓷瓶躲過婢女偷偷進了她的房間,她上氣不接下氣,實在嘔得厲害。
“子蘇哥哥……”她有些神志不清,可看向我的眼睛卻是明亮的。
她的眼睛里,有俊采星馳。
但我知道,那是因為顧子珂。
因為她將我誤認成那個玄衣顧子珂。
“……子蘇哥哥?!彼偷乇ё∥?,我卻不知為何地由著她一錯再錯。
“其實我什么都怕的,嫁過來害怕,被北漠人諷得一無是處也害怕……咳咳咳……但是圣上說我嫁來冀國,你就不用出征……”她氣弱無力,站不住腳,我扶著她以免她摔倒。
“……或許都是我一廂情愿罷了……”
她低低地哭著,我輕輕抱住了她。
我從前見過側(cè)妃哭,她們不過是為著寵愛或是得不到什么東西無理取鬧罷了。
我撫著她的淚水,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心中卻是有些心疼她。
“慕錦歌?”
她暈了過去,我將她橫抱起。
姑娘很瘦很輕。
“子蘇哥哥……”她呢喃著。
我將她抱到床上,打開瓷瓶喂她喝藥,藥卻從她嘴角流了出來,我便索性倒在自己嘴里喂著她喝。
這童子血藥效很猛,她才喝下去就不怎么咳了。小姑娘沉沉地睡著,只是手里還緊緊地拽著我的衣袖,嘴里念叨著“子蘇哥哥”。
“你動情了?!崩钊顼L玩味地笑著。
“未曾?!蔽业氐?。
“別拿你那什么‘最是無情帝王家’的那套來搪塞,你只問問你的心,你搪塞的究竟是我還是你自己。”
我不再言語,為她掖好被子后,轉(zhuǎn)身離開。
繼續(xù)埋頭于江山社稷,數(shù)不清的國家大事讓我沒有太多的功夫去考量其他。只是在某幾次留宿在側(cè)妃的宮中時,會突然一瞬間就想起她,興許是我得了什么病,連太醫(yī)也束手無策。
我將此事沉沉地壓在心底,專注于處理政務和軍事,不讓自己再有絲毫分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