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悅目光透著不能遮掩的憂慮,撲克臉的處理方式太過簡單粗暴,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龍阮提供的信息之上,她本能地沒辦法相信龍阮那個女人,女人總是自負地相信自己對另一個女人的直覺。大多數(shù)時候,這種直覺無比精準。只是這一次,俞悅沒能說服撲克臉。
撲克臉告訴阿慎和俞悅,他和龍阮只是各取所需。對龍阮來說,羅晉是她可以拋棄福龍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的人;而對撲克臉來說,老蔣是他急需搭救的伙伴。雙方只是公平交易。
“可是,龍阮為什么不要求福龍幫幫忙找羅晉。她憑什么相信,憑撲克臉一人之力,可以找到羅晉?”
撲克臉平靜地看著俞悅,那是一種穿透式的目光,讓俞悅覺得無比熟悉?!笆紫?,羅晉自從被逐出福龍幫以來就失蹤了,如果福龍幫可以找到羅晉,羅勇應該不至于會囚禁老蔣;第二,我當然是提供了可以讓龍阮相信我的理由?!?p> “理由是什么?”阿慎有些迫不及待,撲克臉的所有行動他都本能地猜測到,沒有真正理解,可就是猜到了。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們。”撲克臉看看阿慎,又看看俞悅。
“那么,你需要我們做什么?”一陣沉默之后,阿慎問道。
撲克臉沒有回答,而是毫無遮掩地看著他,撲克臉連忙解釋,“你跟我們說這么多,不就是有需要我們的地方嗎?”
阿慎話說出口,俞悅也把目光從阿慎身上轉移到撲克臉,“阿慎說的有道理。撲克臉,你不會平白跟我們說這么多。”
撲克臉垂下頭,把手上的書合上,從書桌的便簽盒里抽出一張紙,邊畫邊說,“老蔣的老宅子位于環(huán)西老宅區(qū),那里車子開不進去,但是我需要你們開車在環(huán)西的出口等。接應我和老蔣?!?p> “南出口嗎?”阿慎問道。
“不,應該是北出口?!庇釔偭⒖烫岢霾煌庖?,“南出口在大街上,那里肯定有很多人,隨便打聽就能知道我們的車往什么方向去了。”
撲克臉點頭,“對,車子停在北出口?!?p> “但是,你一個人,打算怎么救?”俞悅終于問出了她一直以來擔心的事?!奥狚埲钫f,老宅里,羅勇派了十幾個人把守著,你一個人……”
“放心好了,你是沒見到撲克臉的身手,他完全能以一敵十。那些小嘍啰,根本不是撲克臉的對手。”阿慎得意地說,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身手一般。
撲克臉點點頭,卻沉吟下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越來越虛弱,他沒有把握。當然,他也沒有幫手。他抬起頭,陽光打在覆在他臉上的人皮面具之上,面具之后的臉消瘦而憔悴,沒有人可以看到。
入夜,撲克臉穿行在環(huán)西古村里,古村的走道很窄,幾乎只容兩人并排而行,抬頭可以看到被切割成長條形的深藍天空,偶爾可以看到一兩點星星。
那是獵戶座的腰帶。撲克臉看著天空中,三顆連成一條線的星星。小的時候,父母死后,他被俞悅的父母收養(yǎng),寄住在俞悅家里。那時候,他經(jīng)常打開房子上的天窗,和俞悅一起透過天窗看天上的星星,他教她認星座。
奇怪,今晚怎么想到了這些。他打斷自己的思緒,往前走去。
撲克臉翻過老蔣家古宅的圍墻,剛跳下墻根,就聽到幾個守門人的議論聲。撲克臉蹲在墻角,盡力不發(fā)出聲音,勉強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
“你說,要是之后東窗事發(fā),我們是不是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難說啊,畢竟幫主已經(jīng)被我們困了一個禮拜了。我昨兒個還聽說,幫主不在,三個長老現(xiàn)在為了幫里的地位爭地你死我活?!?p> “哎,我們這位幫主啊,雖然平日里聽兄弟們說根本不把幫里事務放在心上,可好歹也是咱們幫主,他要是倒了,我們以后也不知道該怎么辦?!?p> “現(xiàn)在社會形勢這么艱難。當年要不是福龍幫,我可能早就餓死在大街上了。以后,這福龍幫的大局還不知道由誰主持呢?!?p> “可不是嘛,聽說邵峰一直都在找?guī)椭鞯南侣?。?p> “你覺得,幫主要真被他找到了還有命可以活?”那人輕輕咳嗽了一聲,把聲音略壓低了說,“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這四位長老里面,最狠的就是邵峰了。頭兒說了,絕對不能讓邵峰找到幫主,要是找到了,邵峰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幫主殺了,嫁禍給頭兒。咱們頭兒雖然有取代幫主的意思,但絕對不是為了一己私利?!?p> “那是為了他哥哥嗎?聽說羅晉被幫主逐出福龍幫以后,就徹底沒消息了,那位阮小姐不是也在找他嘛?!?p> “哎,幫里有誰不知道,龍小姐心里只掛念著羅晉啊?!?p> 他們說話的當下,撲克臉已經(jīng)將老宅形勢觀察徹底,正門口有兩個守衛(wèi),但是從正門那里看不到后院的門口,后院門口也有兩個守衛(wèi)。其余六人,分成三人一組,繞著院子巡邏,基本上是五分鐘一次在正廳前交匯。撲克臉瞅準時機,心里盤算,如果順利,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敲電暈守著后院門口的兩個人,然后趁守衛(wèi)來之前把老蔣救出來。
留給他撲克臉的,最多只有兩分鐘。兩分鐘后,不管他有沒有成功,都會被巡邏的人發(fā)現(xiàn)。到時候,就憑他現(xiàn)在的體力,根本沒辦法把老蔣救出去。
撲克臉貓著腰潛到后院墻角邊,借著月光,一步一步地靠近守門的人。手上已經(jīng)摸索出電擊棒,這是上次去XJ之前老蔣準備的東西之一,老蔣當時肯定怎么都不會想到,這東西會在這么關鍵的時候,把他救出囹圄。
撲克臉下手快準狠,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眨眼之間,只聽呲呲的輕聲,身前的兩人就已經(jīng)倒地。
撲克臉在心里默數(shù)秒數(shù),一、二、三……,手里掏出一把白玉的鑰匙。他清楚地記得,不久以前,老蔣帶他到老宅,告訴他尸變的事情。那時候老蔣打開這把鎖的時候,曾經(jīng)許諾,如果撲克臉幫他解決了尸變的事,他就會把這把祖?zhèn)鞯逆i送給他。讓撲克臉哭笑不得的是,老蔣惡作劇似的打了把鑰匙送他。
這個時候,聽著鎖咔嚓一聲打開,撲克臉在心里暗暗慶幸老蔣的幸運??峙铝_勇一直以來以為老蔣家祖?zhèn)鞯逆i只有一把鑰匙吧。
“老蔣。”撲克臉心里數(shù)到七十五,推開門喊道。
房間里沒有一點動靜。撲克臉跨進門,老蔣竟然已經(jīng)睡著了。
撲克臉不得已重新關上門,沉重的鎖搭在門把手上,因為門的開合晃動不停,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什么人?!”巡邏的人剛拐彎過來,聽到了聲音。領隊的人借著光,一眼就看到守門的倆人都倒在地上。
“老蔣!”撲克臉好不容易把老蔣推醒。
“你是誰啊!”老蔣醒過來,一把將撲克臉推開。
撲克臉忘了自己今日帶著不同的人皮面具,連忙指指自己的臉,“是我,撲克臉?!?p> “哦,你換了臉啊。”老蔣睡意沒有散去,目光惺忪地說。
“別說了,我們要趕緊走?!睋淇四樌鹄鲜Y。
老蔣還沒穿上鞋子,幾個身形強壯的大漢就都沖了進來。
“你還記不記得,小的時候,我經(jīng)常和你一起這樣看星星的。”俞悅指著天上“你記得那三顆連成一條線的星星叫什么嗎?”
在阿慎看來,這漫天星星散落,根本沒什么規(guī)律,他更是沒有看到俞悅說的三顆連成一條線的星星。他只知道兩點成一線,這么看,天上倒是有無數(shù)的線?!澳墙惺裁??”
俞悅沒有為阿慎答不上來而生氣,反而有些心滿意足,從前一直都是阿慎在不停地告訴她這個是什么,那個是什么,今天,她終于有了告訴阿慎那是什么的機會,“那是……”她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了,心里莫名地抽搐了一下,覺得非常難受。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就在一剎那,她本能地叫了聲,“阿慎?!?p> “什么?”身邊的阿慎根本沒有在意到黑暗里俞悅表情的變化,他的心思早就已經(jīng)飄到老蔣的古宅里。他表面平靜,心里焦躁難耐,終于,他忍不住,跳下車就走,臨別還不忘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情況?!?p> 俞悅捂住的胸口疼痛漸漸消失,只留下空空蕩蕩的寂寞的感覺。奇怪,阿慎剛才還在我身邊啊。
阿慎邊走邊嘟囔,“女人就是麻煩,感性地要命,真受不了?!彼p手插在口袋里,憑記憶往老蔣老宅子那邊走去。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聽里面?zhèn)鱽砑ち业拇蚨泛徒泻奥暎诎察o的夜里顯得非常驚人。
阿慎覺得撲克臉肯定可以對付那些嘍啰,自己靠在墻外面吹起了口哨。過了很久,他都有些不耐煩了,“這個撲克臉,手腳怎么變這么慢,不是說才十幾個人嘛?!卑⑸魈蠂鷫Γ自趪鷫ι贤驴?。不看還好,一看就嚇了一跳,老蔣撐著撲克臉,與幾個壯漢對峙。
撲克臉怎么這么快就掛了。阿慎覺得有些奇怪,來不及想更多,立刻從圍墻上跳下去?!鞍?,我的媽呀?!卑⑸魈剿嗟厣?,吃痛,忍不住喊起來。
那幾個壯漢和老蔣紛紛朝這邊看過來。老蔣馱著撲克臉,趁機會就往門口走。卻被其中一人攔下來。
阿慎站起來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被幾人圍住。他聳聳眉毛,尷尬地笑了笑?!熬湍銈?nèi)齻€啊,好像不是我的對手??茨抢铩!比齻€壯漢往阿慎指著的地方看過去,阿慎立刻往老蔣身邊跑去。
“撲克臉怎么這么快就不行了?”
老蔣沒有回答,馱著撲克臉就往門口走,“這里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