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朝的統(tǒng)治制度是分封制與宗法制互為表里,等次分明,從天子到奴隸總共有六個階層,而其中的平民一層,若是細化,又可以分為國野兩層。
國人作為城郭之中的居民,大多為貴族子弟,其中大部分是士人階層,而戰(zhàn)車的御戎,車左,車右基本都是從中產(chǎn)生,因為窮困的人家,根本無法進行戰(zhàn)車作戰(zhàn)這種需要從小錘煉的技術(shù)活。
戰(zhàn)車榮耀的信念從武王伐紂一直流傳至今,從未衰敗過,即便如今步卒被重視起來,還是沒有超過戰(zhàn)車的威風。
戰(zhàn)車作為貴族子弟專有的作戰(zhàn)工具,代表著他們在軍中的權(quán)威,那是他們?yōu)樽谧瀚@得功勞,從而獲得地位提升的依仗,每當宗主召喚之時,他們就會乘車前來助陣。
而如今,姬武將備用戰(zhàn)馬收攏就罷了,竟將之交給一些賤民編練騎兵,他們?nèi)绾文芸吹南氯?,兩千匹馬已經(jīng)可以帶動一千乘戰(zhàn)車,那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就這樣浪費在低賤的騎兵之上。
更不要說姬武還從府庫中拿出短劍角弓配給那個野人或是隸卒,這時候,配劍是貴族的專屬,角弓地位比之也不低多少,這些上位者的象征出現(xiàn)在低賤者的身上,,他們?nèi)绾文苎实南逻@口氣?
傍晚時分,他們路過北門的時候,看見那些戰(zhàn)馬被加以鞍轎,套上籠頭,被人騎在身上的時候,心中惡氣就再也忍不住,與守城的奴隸騎兵發(fā)生了激烈沖突,顏柯到那里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倒在血泊中。
以至于到現(xiàn)在,顏柯出面調(diào)停之后,余恨不減的貴族子弟還未離去,眼不瞎的人知道,他們就是想將事情鬧大,讓姬武給他們一個交代。
“王長子來了!”不遠處有人低呼一聲,顏柯身邊的幾個貴族子弟都抬起頭來,看著聲音響起的方向,姬武穿著一身戎裝走過來,身邊跟著一名靚麗女子,兩名親兵跟在身后不遠處,人還是以前的人,威勢卻更甚,幾個貴族弟子不禁眸光閃動,相互對視一眼,似有些忐忑。
姬武臉色不太好看,倒在地上的都是隸民,最底層苦苦刨食的那類人,奴姓太重不敢反抗,才導致了這個結(jié)果,在姬武看到那一灘鮮血時,一股怒意頓時淹沒了他的理智,幸得季泠的及時提醒,他才回過神來。
此時,絕不是與這些人發(fā)生沖突的時候!
周王朝亟待中興,此時與這些奴隸主的旁支發(fā)生沖突,無異于自毀長城,姬武暗自壓下了將這幾個小子直接斬殺的念頭,露出一臉笑意:“發(fā)生什么了?”目光看向顏柯,其中略有深意。
顏柯秒懂,向姬武恭敬揖禮道:“回稟王長子,幾個小子不相信騎兵的戰(zhàn)力,想要與幾個騎兵對練一番,沒想到對方?jīng)]敢還手,才有了這出鬧劇……”
顏柯的話避重就輕,將國野矛盾略過,單說騎兵與車兵的戰(zhàn)斗力,階級矛盾就被他一言帶過,幾個貴族子弟還想說話,其中一人卻是按住他們的步子,他們只好停了下來。
顏柯看了那人一眼,贊許的點點頭,沒說話。
顏柯配合,姬武自然方便,他揚聲道:“騎兵那是新制,本君也是思量許久才做此決定,我等困守孤城,兵力不足,若是不另辟蹊徑,如何能打敗那亂臣賊子?”
說著他又指了指一邊的騎兵:“騎兵的戰(zhàn)斗力,當下也無從考量,韓軍還會在來,你們想要在一爭高下,如何不能在沙場之上,若是騎兵不如車兵,本君自然將之解散,將各家戰(zhàn)馬還與諸位,若是騎兵戰(zhàn)力當?shù)眠^車兵,那該如何?”
幾人沉吟不語,騎兵的戰(zhàn)力他們無法想見,他們鬧事,主要是因為姬武將車兵拆散,那些被免去戰(zhàn)車的家伙又不愿做騎兵,千余人都成了步卒弓手,覺得折辱了貴族身份罷了。
實際上并沒有多大的利害關(guān)系,總的看來,還是固有的國野矛盾在作祟。
姬武笑笑:“本君帶兵,喜歡論功行賞,如今雖說沒有財貨土地可以封賞,但此戰(zhàn)若是勝了,給你們封賞卻是不難……”
言下之意就是,若你們立了功,證明車兵強過騎兵,我就給你們封賞,若是反之,你們得付出代價!
“殿下,既如此,若是騎兵果然勝過車兵,我等就隨殿下做騎兵!”之前拉住幾個貴族子弟的那個年輕人站出來,聲音篤定,讓姬武不由得又多看他一眼,這人眼力勁倒是不錯,挺機靈。
姬武淡淡看他一眼,沒搭理他,看向他身后幾人:“你們幾個呢?”
這幾人倒不似之前那人一般果斷,商量了一陣,猶猶豫豫站出來:“若是騎兵果然勝過車兵,我等愿為殿下麾下騎卒!”
“好!”姬武露出笑臉,伸手拍了拍那個領(lǐng)頭人的肩膀:“你不錯,就升任你所在卒的卒領(lǐng)罷!”卒是周軍中的低級將領(lǐng),約莫可以統(tǒng)帥百余人,是軍中最基礎(chǔ)的編制。
姬武能看出這人是顏柯的人,既然是自己人,那事情就好辦,姬武在軍中除了勇敢作戰(zhàn)之外再無其他名聲,要想將這支軍隊牢牢握在手中,還是免不了要收買人心。
“謝過殿下!”這人行禮謝恩,身子伏跪在地,幾乎將額頭貼在地上。
姬武本來已經(jīng)要走,卻見他跪倒在地,不由苦笑搖頭:“免禮,好好干,你們都隨顏將軍回去罷,本君去撫慰一下那些隸民,大戰(zhàn)將至,內(nèi)部可不能有事。”
顏柯見姬武順勢將事情解決,心中懸著的大石也落了地,要是以往的姬武,這種事兒,是非得打一架或者殺幾個人才算完,哪有那么簡單。
“唯!”幾人向姬武躬身行禮,然后后退三步,往城南去了。
“你們也回去罷!”姬武朝兩個親兵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看看身邊的白衣女孩,姬武笑了笑:“泠兒,隨我走走罷!”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城北的騎兵營寨中,一群姬武挑選出來的騎兵聚攏在此處,瞪著篝火旁邊的七八個傷兵發(fā)愣,他們是王長子親手挑選出來的騎士,聚在這兒的就是作為隊率的十多人。
經(jīng)過了二十余天的艱苦編練,本還想著要上陣為自家搏一個野人的身份,沒想到還沒開戰(zhàn),卻已經(jīng)有人倒在自己人手里。
“騫叔,我們怎么辦?”手臂上被砍了一刀的年輕隸卒眼中泛著騰騰恨意,被他問話的中年人嘆了口氣,搖搖頭。
七八個傷兵沒有醫(yī)官敢為他們治傷,也勝在幾個貴族子弟沒有下死手,此時又是冬季,只要不流膿,挺過這幾天就不會有大礙。
可騫叔如何會知道該怎么辦呢?王長子身份顯貴,對這種小事,最多一笑而過罷了,要說能為他們做主,那就是天方夜譚,想都別想!
年輕隸卒眼中兇光大盛,渾身泛著一股危險氣息:“王長子若是不給我們做主,咱們就自己動手!”
“放肆!”那個被叫做騫叔的中年人登時就怒了,順手掂起身前的長戈,鋒刃直指年輕隸卒:“廉野,你若當真要做那忘恩負義之人,老子第一個饒不了你!”
“若不是殿下,你區(qū)區(qū)一個奴隸,能有那么一匹好馬?”騫叔鼻子都被氣歪了,長戈鋒刃眼看著就要戳到年輕隸卒的鼻子尖兒:“要不是殿下,你小子這輩子能吃上肉?怕是要吃一輩子粗糠草根吧?”
“殿下說了,這騎兵就是咱們翻身的唯一機會,要是過幾天韓軍來了,咱們上戰(zhàn)場立了功,就能齊齊變成野人,再也不用做這遭瘟的奴隸!”
騫叔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廉野,等待著他的回話,那手背青筋鼓起,憤怒之意不言而喻。
年輕人抬起頭看了一眼騫叔,淡淡道:“我說的是那幾個小子,殿下的恩遇,我如何會曉不得,騫叔莫不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呃……”騫叔愣了愣,放下長戈,訕訕地撓撓頭,坐下不說話了,他本是這群人中比較有威信的,但今天被這事兒一激,腦子也遲鈍了三分,一時間沒聽明白廉野的話。
“那咱要不要派個人去與殿下通通氣?”想了半天,大家都沒說話,騫叔憋出這么一句廢話。
“誒,都在這兒干嘛呢?”甕城內(nèi)門邊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那里沒有火光,眾人一時間沒看出來者何人,直到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出現(xiàn)在火把之下,這十余人才連忙跪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向姬武行禮。
“免禮!”姬武抬抬手,季泠卻是已經(jīng)走到幾個傷員身前,見有個人捂著肚子翻來覆去,女孩抬手碰了碰這人的頸脈和腕脈,失聲道:“這人得了蚓突!”
“蚓突?”姬武皺皺眉,上前去看看那人捂著的部位,恍然道:“是闌尾炎么,泠兒,你知道怎么治么?”
“知道,得把他的腹部切開!”看起來很是柔弱的季泠此時無比堅定,她從腰間拿下一個小皮囊,將之攤開,那是一排泛著寒光的薄刃!
靈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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