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為什么會有戰(zhàn)爭?人為什么會有掠奪之心?
荊予期從小就在思考這兩個問題,直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想清楚。
他無法將戰(zhàn)爭的原因歸結到人類自身的劣性之上。
也無法想象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長大了之后會舉起無情的刀刃。
于是他打算用余生去尋找。
而現(xiàn)在他正在這條尋找戰(zhàn)爭根源的道路上走著,并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參與到戰(zhàn)爭之中,深刻的體會戰(zhàn)爭給人帶來的痛苦。
回到城樓之上,荊予期揮散四周的護衛(wèi),又重新?lián)Q上了那一身穿給外面的人看的衣服。
像他這樣的世家子弟都需要裝出別人認不出他有城府心機的模樣,荊予期在這方面做得也確實夠好,在外人的眼中他的確是一個紈绔子弟,沒有心機和城府的紈绔子弟。
這也為他省下很多麻煩,那些權貴調(diào)查的麻煩。
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城池的盡頭,帶著一種希望去看。
他在想什么?
那城池盡頭即將出現(xiàn)的人會是他一直相信的希望嗎?
于此同時,城樓另外一邊的呂青元也在看著城池的盡頭,她目光堅定,帶著一種近乎盲目的相信。
城樓下的數(shù)萬狂寇不是那么容易擊退,按照朝廷頒發(fā)的命令,甚至需要將這數(shù)萬狂寇全部絞殺。
而這場戰(zhàn)爭的背后,又有多少人充當?shù)氖悄切噘F的交鋒。
作為這場戰(zhàn)爭的另外一方,季叔常已經(jīng)不想再輸?shù)羧魏我活w棋子,又或者說庾季兩家已經(jīng)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季叔常的肩上。
他不想輸,也不能輸。
從發(fā)動狂寇到現(xiàn)今準備攻城,季叔常一直住在離章丘城不遠的營地內(nèi)。
這營地四周至少有數(shù)千名兵卒守衛(wèi)著,數(shù)千頂營帳最中間的位置有一座行宮,上設二十床重弩,輪軸布著淋了鐵水的木槌。
行宮周圍懸浮木片,以厚度達一寸的鐵板裹縛,鐵板之后又有手持長槊與弓箭的兵卒守衛(wèi)。
整座行宮從遠處看上去幾乎就是一座移動的堡壘,而這座堡壘里面居住的正是季叔常與他的幾名部將。
季叔常端坐在行宮內(nèi)的一處推衍沙盤前,面前擺放著一大堆布帛畫冊,其中一張正是他剛才看過的,上面畫的是一位短發(fā)青年,身著僧袍,劍眉斜飛入鬃,長著一張看上去十分孩子氣的圓臉。
正是這張圓臉讓季叔常在運河畔輸?shù)靡凰?,同時也讓庾、季兩家深受皇帝陛下的猜忌。
“荊先生,你能保證那名為曼陀羅花的毒能毒死江火這小子嗎?”季叔??粗媰陨系膱A臉,越看越像是在嘲笑他那般。
“嘶!嘩!”
畫冊在他的手中分作兩半,而江火的圓臉依舊存在。
季叔常平靜的面容漸漸的憤怒成蒼白色,與他那一頭灰發(fā)一樣的蒼白,汗水勁他的額頭滲出立即化作冰珠,冷得令人發(fā)寒。
四周的幾位謀士看見他這般模樣,全部垂下頭,誰都不敢亂說半句話。
旬卿倒是笑了笑,上前拾起那撕成兩半的畫冊,扔進火塘里徐徐點燃,看著火塘內(nèi)升騰的焰,旬卿道:“公子不必擔心,依我看那曼陀羅花雖然毒不死江火,但我們可以讓他自己毀滅自己。”
“此話何解?”季叔常的額間滴著汗水,疑惑道。
旬卿露出一個寒冷的笑容,道:“敵者,以詭示之,以詐御之;人主,腐心絕志,以間離之?!?p> 季叔常細細的品琢著旬卿的這句話,不覺一陣熱血涌上心頭,頓時大手砰的拍在桌子上,喝道:“好!本公子就以你做軍師,統(tǒng)領此地所有謀士,兩日之后即刻發(fā)兵一舉拿下章丘城!”
“謹尊公子之令!”旬卿恭敬的拱手。
沙盤前的其余謀士也悻悻的拱手道:“公子英明,恭喜公子再添一名智士?!?p> “哈哈!”季叔常大笑著擺手,親自從太師椅上起身,一臉鄭重的將桌上的大印交到旬卿的手中,道:“這軍師之印從此就交予旬兄掌管,莫要辜負了本公子的心意??!”
旬卿眼中忽閃出明亮的光芒,臉上也蕩著光,他幾乎是顫抖著雙手激動的接過大印,而又重重的點頭。
他心中一時間五味雜糅,心想那十年的寒窗苦讀終究是獲得了應有的回報,心嘆那十年的寒窗苦讀卻沒有任何朝中之人肯賞識他。
而現(xiàn)在以季叔常為名的這些人雖然是朝中權貴用來對抗皇權的棋子,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不是我背叛了大隋,而是大隋不要我!”旬卿將大印提在手中的那一刻,同時想道。
旬卿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慢慢的向扭曲的方向走去,他的道路也已經(jīng)改變,他的那種報國無門的恨漸漸化作一種變態(tài)的心理,他需要一種依戀。
權力的依戀,只有掌握權力的感覺才能讓他扭曲的心得到緩解,才能讓他以人的面貌存活于世。
同旬卿所走的道路截然相反的另一個人江火則不是這樣想,他畢竟受過現(xiàn)代社會的系統(tǒng)教育,知道何為愛國,何為愛家,也明白一個人扭曲改變的道理。
從小村到章丘城并不算太遠,即便肩扛重物,他與非天二人也能在兩個時辰之內(nèi)趕回來。
江火的心從來都沒有安定過,就如同他二人正在走的這條路一樣。
丘陵地形的山道中,狂風慢慢的送來秋天,又慢慢的將秋天盜走。
漫天的黃葉片片灑落,如刀又如畫,片片的割著蕭索的一切,片片的在世間跳起悲涼之舞。
江火踩過一片片秋的主色調(diào),也不覺間帶上了一種蕭瑟之感,他低頭思索著,心頭有一種遺憾,更有一種愧疚。
“……六子……唉!”江火沉默著,自嘆了一口氣。
他既想立刻回到章丘城去見到那身著甲胄的倩影,又怕她在自己面前流淚,而到時候自己該以何種虧欠至九幽的心理去訴說那種愧疚。
非天一路上滿是期待的心情,遠看城池就在眼前,忽然道:“江大哥,聽你的意思,那些狂寇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來到章丘城之外了吧?”
“嗯,那些狂寇的勢力不可小覷,我們恐怕已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入城?!?p> 非天點頭表示明白,又不時的從肩上的麻布口袋中掏出一把谷子撒到半空中,讓那群盤旋在天上的烏鴉吃了。
他抬頭看看天上的烏鴉,眼中漸明亮,明亮,直到點出兩盞炙燈。
“我有辦法了!”非天呼道。
江火也抬頭看天空盤旋的烏鴉群,問道:“你有何辦法?”
他或已經(jīng)猜到非天的辦法是以這群烏鴉延滯那些狂寇,卻不知如何設謀。
“嘿嘿!你就等著看一場好戲吧!”
非天奸笑兩聲,砰的放下肩上的麻布口袋,抓出一把谷物,再撒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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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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