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徐灝和賀昶的到來,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徐灝雖然貴為縣尊,卻不能管學院里的事情,所以賀昶首先發(fā)問:“秦墨,顏銘所言是否屬實?”
秦墨表情淡然,搖頭說:“一派胡言。”
顏銘怒了,喝道:“我們這么多人尾隨而來,當著學正和縣尊二位大人的面,你竟敢矢口否認,太不把二位大人當回事兒了吧。”
他是個聰明人,這是給秦墨拉仇恨呢。
秦墨當然不會上當,保持之前的淡然,說:“正是因為當著二位大人的面,所以學生更應(yīng)該實話實說,認下某些小人隨意扣下的帽子,才是對二位大人不敬?!?p> 賀昶微微皺眉,道:“顏銘說你偷盜他人物品,你如何為自己解釋?”
秦墨回答說:“我一早離開草廬去縣城,買了幾種生活用品,全都裝在包袱里,根本沒有去過書道分院,縣城里的店家可以為我作證?!?p> 顏銘哼道:“狡辯之詞!就算包袱里的東西能證明你去過縣城,卻不能證明你沒去過書道分院,而且你正好可以用此事為自己打掩護,許承志的書童清楚看到小偷的背影,不如讓他來說一下情況?!?p> 書童有些緊張,是因為第一次見縣尊這樣的大人物,但他早已經(jīng)把說辭背的滾瓜爛熟,又得到主子的鼓勵,深吸一口氣說:“我看到是個背著包袱的人,衣著、體態(tài)和走路姿勢與秦墨一模一樣,可以肯定就是他?!?p> 許承志假惺惺的說:“雖然學生不太相信秦雙甲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書童與顏舍長言之鑿鑿,而我又確實被人偷走一方硯,價值數(shù)百兩銀子。其實想要查清楚這件事很簡單,只需要搜一下他的包袱或者是他的房間,便可水落石出?!?p> 他故意提到房間,更加證明了秦墨之前的猜測,贓物果然被他們事先放進房中。
徐灝一直沒有開口,但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顏銘、書童、許承志和秦墨四人,作為一方父母,雖然他上任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卻也斷案無數(shù),在這方面還是很有經(jīng)驗的。
現(xiàn)在的情況對秦墨很不利,失主、目擊者和抓賊的人一口咬定就是他偷的,恰好他是從外面歸來,具備作案時間,并且沒有不在場證據(jù)。
秦墨上前一步,說:“許承志,你三番五次的針對我,無非是因為被我搶了風頭,當著大家的面,你敢不敢承認?”
許承志笑了,一臉坦蕩蕩的表情,說:“本人是很羨慕你的雙甲童生身份,但更多是崇敬,而不是所謂的針對,秦雙甲當眾指責本人,可有證據(jù)?”
“就知道你不敢承認?!鼻啬睦镉械琢耍溃骸澳阏f我偷了你的硯臺,那你敢跟我打賭嗎,如果我偷了,我秦墨自愿震碎文宮?!?p> 許承志求之不得,馬上接著說:“賭就賭,如果東西不在你這里,我也自碎文宮?!?p> 賀昶本來想要勸說二人的,好不容易考進了文道學院,因為一件小事賭這么大,文宮碎裂相當于放棄文士身份。
但是旁邊的徐灝微微點頭,他不便多說什么。
徐灝很想知道實情,秦墨肯在不利的情況下與許承志對賭,以這樣的做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是為勇氣可嘉。
秦墨和許承志當著眾人的面,以文宮作為賭注發(fā)誓。
擁有文位的人可以用文宮或者是文位之星發(fā)誓,這種對賭得到文位圣石的認可,賭輸?shù)囊环綍艿轿奈皇ナ膽徒?,對?yīng)誓言內(nèi)容。
顏銘和許承志對視一眼,然后把右手一揮,說:“你,去把他的包袱拿過來,當著二位大人的面檢查?!?p> 包袱被打開,里面是油鹽醬醋等佐料。
顏銘馬上又說:“你倆,去房間里找一下?!?p> 二人快步走過去,推開門開始翻找,不消片刻一人發(fā)出呼喊:“找到了,在門后!”
然后,他捧著用麻布片包裹著的端硯走出來,許承志立刻說:“是我的硯臺,昨天下午從文寶齋買的,上面還刻有我的名字呢?!?p> 打開麻布片,硯臺的右上角果然刻著“許承志”三個字。
賀昶面色大變,徐灝面沉似水,他倆都不相信雙甲童生會淪落為盜竊的地步,按照剛才的賭約,秦墨的文宮將會碎裂,就算以后加以修補,也會落個偷盜的污名,被世人唾棄。
二人心痛不已,惋惜不已。
好不容易出了個雙甲童生,本想著他能夠為本縣增光添彩,成為中興大宋的人才,沒想到這么快就要隕落。
顏銘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書童也一樣,許承志繼續(xù)裝他的好人,但眼睛里的興奮是無法掩藏的,他心想賀昶和徐灝來的真是時候,秦墨徹底完蛋了。
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秦墨突然冷不丁的說:“從我屋子里拿出來的東西,就能證明是我偷的嗎?”
聞言,許承志怒了:“秦墨,我尊稱你一聲秦雙甲,是敬佩你在縣試上的優(yōu)異表現(xiàn),沒想到你是個敢做不敢認的無恥之徒,從你房間里找到的東西,難不成是別人放進去的?”
秦墨笑了:“為什么沒有這種可能,剛才你一樣不敢承認故意針對我,不是嗎?”
顏銘上前一步,橫眉怒目厲聲道:“秦墨,你這是胡攪蠻纏,縣尊和學正大人都是明眼之人,豈容你無理狡辯,還不快快認罪,否則二位大人是不會輕饒你的?!?p> 賀昶瞪了他一眼,低聲說:“放肆,輪得到你給縣尊大人和我做主嗎?”
顏銘面色一緊,趕緊抱拳說:“卑職僭越了,請二位大人恕罪,我是氣不過秦墨這種無賴做法。”
徐灝皺了皺眉,開口說:“秦墨,如果你不能拿出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jù),恐怕很難改變結(jié)果,本官不得不選擇站在公理一邊?!?p> 賀昶隨即表態(tài):“你不承認偷盜,可有證據(jù)?”
“人證算嗎?”秦墨發(fā)問。
賀昶想也不想的說:“當然算,但必須是能證明你沒有偷盜才行,至于你剛剛提到的縣城商戶,是不能作數(shù)的?!?p> 徐承業(yè)嘴角上揚,仿佛已經(jīng)看到秦墨文宮碎裂,其實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趕走秦墨,能獲得多余的收獲,何樂而不為呢。
秦墨對著二位大人說:“這個人證不但能證明我的清白,還能證明有人對我進行栽贓?!?p> 許承志笑了,顏銘笑了,書童也笑了。
他們認為秦墨是白日做夢,這里除了兩位大人之外,剩下的全都站在一條船上,誰會為你證明?
秦墨清了清嗓子,用高了布置八度的聲音說:“大叔,你都看半天熱鬧了,不出來跟大家打個招呼嗎,縣尊大人親臨,這樣很不禮貌的?!?p> 咳咳!
草廬里傳出一個略帶尷尬的咳嗽聲,然后是很有特點的走路聲,啪……呲啦……
這是把好好的鞋子當拖鞋穿,才能發(fā)出的聲音。
片刻之后,古孟伸著懶腰從房門里走出來,語帶抱怨道:“吵了本博士的好夢……那個縣尊大人、學正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到現(xiàn)在還頭疼的厲害,所以沒能第一時間出來跟你們見禮?!?p> 許承志傻眼了,古孟怎么會在草廬中?
他急忙轉(zhuǎn)頭看著書童,書童滿頭大汗,慌忙搖頭,意思是不知道有人在里面。
賀昶皺眉,徐灝擺擺手說:“古博士宿醉未醒,用不著多禮,既然你一直睡在里面,應(yīng)該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吧?”
古孟點頭,對著剛才進去搜贓物的兩個人說:“你倆真是好本事啊,進屋便奔著門后去了,都沒注意到里面躺著個人呢。顯然早就知道贓物藏在那里,看來你們的主子并不高明,為了迅速達到栽贓的目的,都懶得讓你們多演一會兒?!?p> 此言一出,顏銘跟著緊張起來,額頭上滿是汗水。
然后古孟看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書童,說:“秦墨剛剛離開不久,你就鬼鬼祟祟的來到這里,把贓物放在屋子里。你一定很奇怪,進屋的時候明明一個人都沒有,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書童的兩條腿大幅度的哆嗦,就快站不住了。
古孟繼續(xù)說:“你進來的時候,我的確不在房中,而是在河邊,等你離開之后我才進來的??吹揭环蕉顺幏旁陂T后,我還納悶兒呢,秦墨這小子雖然有才,卻也達不到這樣的地步吧,哪個冤大頭會送給他這么貴的東西?我懶得多想,因為實在是太困了,就跑到里屋躺下睡覺,直至你們將他堵在外面,才想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p> 書童腿一軟坐在地上,緊張無比的看著主子許承志,嫁禍、誣陷文士是大罪,他盼望著主子能拉自己一把。
許承志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那里顧得上他。
秦墨開口了,語氣不急不慢的說:“二位大人,現(xiàn)在你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賀昶面色鐵青,書院里發(fā)生如此嚴重的事件,他作為學正,又是當著縣令徐灝的面,臉面都要丟盡了,怒聲喝道:“許承志、顏銘,你們居然聯(lián)手誣陷他人,簡直是令人發(fā)指。”
顏銘面色慘白,許承志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事實俱在,二人連辯駁的想法都沒有了。
誰能想到古孟睡在里面,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宿舍不去住,大早上跑來聽泉草廬補覺,這里就那么好嗎?
徐灝用復(fù)雜的目光看著秦墨和古孟,他在想這倆人是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