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沒長眼睛！我姐明明是在你前面的！你憑什么推她？”四丫惱火了。
青石板上長年積水，因此長了些青苔，又濕又滑。她一邊罵，一邊去扶大丫，卻因年小力弱，地面又滑溜溜地不好使力，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啃泥。
原本被半扶起來的大丫失去了支撐點，也跟著一起滑在了地上。
兩個人都滑在地上，四丫在下，大丫在上，盡管大丫急中伸出手臂撐地，卻還是大半壓在了四丫身上。
哎喲！
哎喲！
兩姐妹齊聲痛呼，四丫是真的被壓痛了，大丫卻是幫著她喊痛了。那將大丫推開的少女一拍掌，笑得樂不可支，“快看快看，這一大早就開始疊羅漢了呢。我說四丫大丫，你們兩個又不是出家人，學人家和尚疊什么羅漢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們嫁不出去，就想當尼姑了，這疊尼姑我還是第一見到的，真是開了眼了！”
四丫正痛著呢，聽那少女這么一說，更是不好了。大丫確臉露關切之色，“四丫，你怎么樣，疼不疼？”
四丫騰出一只手，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她的胸口。大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壓著妹妹呢，忙翻身爬下來。
四丫這才慢騰騰地說道，“摔我沒事，別摔到這糖果就行。臟了就不能吃了。咦，小蘭姐姐，你拉我一把，我給你分一塊糖。”
四丫說著小拳頭在小蘭面前一晃，手掌張開又飛快地合上了。小蘭只看見她掌心里確實有一顆黑色的東西。
小蘭不假思索，上前一步，拉住四丫的手就往上一用力，四丫卻將個身子往下一沉，整個身子的重量使得小蘭失去了重心，直接裁倒在了青石板上。
“你干嘛呢？糖呢？”小蘭顧不得屁股上的疼，就要去掰四丫的手。
“我的糖跟你有一文錢的關系嗎？”四丫睜大了無辜的雙眼。
“你！你說話不算數(shù)，你說好了給我一顆糖的！”，小蘭氣急，“你說話不算數(shù)！”
“誰說話不算數(shù)啦？”四丫一臉遺憾的樣子，“你又沒能扶我起來，我傻啊，給你糖？小蘭姐姐，你是不是嫁不出去啦，要跟著我們學疊羅漢?。俊?p> 那少女回過味來，自己竟然被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戲弄了，氣得臉色通紅，一看大丫要站起來了，她狠狠一扯，將大丫拉倒了。
大丫并不還手，四丫看得好生氣，撲過來狠狠捏住小蘭的胳膊。小蘭吃痛，反手給了四丫一巴掌。這下子壞了，大丫一看四丫臉上的掌印，便跟小蘭掐起來了。
井沿的青石板上，三個丫頭扭打在了一起，等到被后面來挑水的村民分開時，個個都披頭散發(fā)，鼻青臉腫了，身上的衣衫也沾滿了泥水。
“他們兩個欺負我一個！”小蘭惡人先告狀。
大丫辯解道，“不是，是你先欺負我妹妹的。我妹妹那么小，你不能欺負她！”
沒有人耐煩聽她的辯解，“你們還打不打水了？不打水站一邊去！”
大人們都不想管小孩子們的事，只有一個人說道，“小蘭大丫都是大姑娘了，這樣打架可不好，怎么能嫁得出去呢，真是帶累了我們張家村的姑娘?！?p> 整個張家村的人家都是姓張，（老楊頭是唯一的例外，以前老楊頭并不在村里居住，而是住在村外一里多的地方。）同姓不通婚，張家村的姑娘都不能嫁給本村的漢子，通通要往外銷，因此這整體的名聲顯得十分重要。
“幸好這里看見的都是我們村的人?！绷硪粋€婦人說道，
“唉，張老太也是真做得出來，讓這么小的孩子出來大清早出來等水?！毕阮^那婦人看見了四丫臉上的紅痕，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張老太在家等著水洗臉，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想著是不是在外頭耍上了？她正要親自往老井去看看，卻看見兩個孩子滿面烏青地往回走。大丫肩膀上的擔子輕飄飄地不使力，一看就知道是空手回來了。
再一看，四丫也是空手回來的，連那個她端出去的臉盆里都空蕩蕩的，可以裝下兩只小狗。
張老太臉黑了，“你們兩個怎么搞的，讓你們?nèi)ヌ酎c水，你們空手跑回家了？你們就是這樣孝順你們的阿奶的嗎？我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啊？”
萬氏聽到動靜，一看兩個女兒臉上都青一片紅一片的，十分心疼，便一手一個，拉了兩個孩子往她屋子里走。
“站住，老三家的你干嘛呢？孩子犯錯了你不聞不問，有你這么當娘的嗎？”張老太的氣還沒出完呢，哪里肯讓她們走。
萬氏頓住了，“娘，我想給他們上點藥，上次他爹不是買回來一瓶藥膏嗎？”
“上藥？上什么藥？過幾天就好了，不用上藥的?！睆埨咸f道，“那些藥膏可是用來救命的，可不能給你們兩個丫頭糟蹋了，猛兒虎兒、英兒也要用這膏的呢……”
這話二房的楊氏在旁邊也聽見了，插嘴道，“就是，虎兒很乖，不會在外邊打架的。這小女孩子家家的，打來打去成什么樣，二嬸啊，不是我說你啊，你養(yǎng)這幾個丫頭真是白養(yǎng)的，還不如當初就……！”
四丫聽得真想翻白眼，她和大姐用藥膏就是糟蹋，卻要特意留給老大、老二房里的人，老太太這心眼也太偏了吧。
“你們兩個現(xiàn)在就去挑水，我還要洗臉呢，沒水我怎么洗臉？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們！”
“可是，大姐的腳受傷了，還在流血呢。她不能再去挑水了?！彼难菊f道。
“要你多嘴！流兩滴血死不了人！不能慣出來這些嬌嫩毛病下地干活，磕磕碰碰的誰沒有啊？”老太太插播了一段“憶當年”的憶苦思甜，一個破鑼似的嗓子在院子外頭響了起來，“死丫頭，你給我出來！”
然后一陣旋風般，一個帶著頂草笠的婦人，身上穿著件翠綠衣服的女人快步進了院門，她手里還拉著一個頭發(fā)散亂的少女。
“張二嬸，你怎么來了？”張老太驚訝地問道，可一看她手里拉著的少女張小蘭，立刻閉上了嘴。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妙。
“我怎么來了？我怎么來了？這話要問問你孫女了？把我女兒打成這樣，我不來討個公道，你們還當我是好欺負的了？”女人氣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