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壺堂內(nèi)依舊是一片繁忙。
孫掌柜倒是眼尖,江慧嘉這邊三人一進(jìn)門,他就看到了。
“江小娘子!”孫掌柜放下手中的算盤,清了清袖子便迎了上來,十分熱情道,“小娘子難得來一趟,上回張大夫去過貴府,尊夫的病情如今可好些了吧?”
江慧嘉還禮道:“喝了這些天的藥,如今拄了拐杖能勉強(qiáng)走幾步,很要多謝張大夫?!?p> 兩人說了幾句話,孫掌柜就特意對著張大夫那邊招了招手。
張大夫那邊正看著一個病人,他很快給對方開了方子,就擱下紙筆起身,往江慧嘉這邊走。
一邊走,他臉上也帶了幾分溫和的笑容:“江小娘子,尊夫現(xiàn)今情況如何?”
江慧嘉道:“精神氣色都好過往日,每日里拄著拐杖能走幾步路。正要請張大夫再去看看呢,你上回說過,他腿骨接的不好,可以敲斷了再重新接過……”
張大夫面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難色,他微微苦笑,直言道:“好叫小娘子知道,我上回在貴府說的可都是實話。這接骨不當(dāng)?shù)牟∪?,要將接壞的骨頭重新敲斷再接一遍,難度可還遠(yuǎn)遠(yuǎn)大于初次接骨,我并無把握?!眳s并不再提府城那位骨科圣手的事。
其實張大夫心知肚明,那位張圣手根本就請不出來。對方雖然也姓張,但實在跟他并無半點關(guān)系。他上回提起,也不過是看出江慧嘉家里有些情況,又事先得過孫掌柜的叮囑,這才故意將話說遠(yuǎn)。
要不然他直接說不能治,又豈能達(dá)到江慧嘉上回的要求,給宋家“傾家蕩產(chǎn)”為宋熠治病的機(jī)會?
江慧嘉很是明白張大夫的意思,也感激對方。便施了一個福禮,道:“不論如何,還請張大夫放手一試,結(jié)果如何小女并不強(qiáng)求?!庇值溃霸囘^以后,再如何也不會比如今更差。倘若不試,便當(dāng)真一點機(jī)會也無了。”
她神情端正,言辭懇切,張大夫竟無法拒絕。
張大夫有些心動,如果病患和病患家屬都不強(qiáng)求治療結(jié)果,那這就是一次增長經(jīng)驗的絕好機(jī)會。要知道他雖然說是擅長骨科,但這所謂的擅長也只是相對其它方面而言。他自己的醫(yī)術(shù)究竟怎樣,他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他當(dāng)然不覺得自己是庸醫(yī),可他離名醫(yī)的水平也還有很大差距。他需要更多有特色的病例來增長經(jīng)驗水平,宋熠的例子就很典型。像這樣的病患他也很少接診,往往即便是碰到了,也會因為種種顧忌直接告訴病患他無法治療。
江慧嘉又再三道:“我與我家夫君如今單分出來過日子,家里如何都由我們自己做主。還請張大夫出手,不論結(jié)果如何,我與夫君都感激不盡?!?p> 話說到這里,張大夫的最后一絲顧慮也被推翻。畢竟張大夫可是見識過老宋家那一群人的,余氏有多難纏,宋老爺子有多看重宋熠,他可都看在眼里。
聽到江慧嘉夫妻二人原來已經(jīng)分家,他也干脆道:“既是如此,此事宜早不宜遲,明日我便再往青山村走一趟?!?p> 江慧嘉又將桃林小院的具體地址說給他,又如閑聊般問起上回那個傷者如今的情況。孫掌柜笑道:“如今那人傷情已經(jīng)穩(wěn)定,很是要感謝江小娘子呢?!?p> 江慧嘉忙道:“人好便萬事都好,不必謝我。我只怕自己將人縫壞了,還忐忑許久呢?!闭f著她又笑了笑。
孫掌柜和張大夫也笑了起來,幾人隨意聊了幾句,江慧嘉就告辭離去。
等到出了懸壺堂的大門,日頭又升得更高了。如今已是四月底,正是一年當(dāng)中天氣最好的時候,常有春風(fēng)和暢,陽光明媚??傻搅藢⒔绲臅r候,人要是直接走在外頭,也是會覺得有些曬的。
江慧嘉抬手擋了擋陽光,不知怎地,又覺得眉心有點突脹著疼。
這已經(jīng)是近來第二次發(fā)生這種狀況了,上回眉心脹痛也是在懸壺堂。當(dāng)時機(jī)緣巧合,她被楊公拉來給一個傷患做腹部縫合手術(shù),手術(shù)做完后,她這里就出現(xiàn)了眉心脹痛的情況。這在上一世,是她怪疾將要爆發(fā)的征兆。
但事實是,這么多天過去,她上輩子的怪病也沒有真正地再爆發(fā)一回。
以至于她甚至生出了上回的眉心突脹只不過是錯覺的想法來,可這第二次的脹痛卻到底還是讓她清楚認(rèn)識到,一切不是錯覺。她上輩子的怪病,是真的有可能跟過來了!
這分明不合情理。
她是魂穿,又不是身穿。明明都換了時空,換了身體,前世的舊病又怎么可能還跟著走呢?
可是這個世上不合情理的事情又實在是太多了,就她自己而言,她上輩子得的那個怪病難道就合情理?發(fā)起病來氣血逆行她還不死,五臟六腑都衰竭了她表面上看起來還能活蹦亂跳,這本來就是不科學(xué)的事情好不好!
至于她死后穿越,還能在另一個時空再活一世,這個事情就更不科學(xué)了。
雖然人類對靈魂的研究從未停止,雖然在相對論里,人們早已提出時光隧道和蟲洞的理論。
但這個領(lǐng)域畢竟太過神秘,常人提起來還是容易將之當(dāng)成幻想。
江慧嘉心緒微沉,一時腦中諸念紛呈。
她臉色不大好,跟在她身邊走了一路的武三娘和周大郎媳婦還以為她是在擔(dān)心宋熠的腿。周大郎媳婦就道:“瞧著這位張大夫就是本事不小的樣子,那醫(yī)館也好氣派?;勰铮慵夷莻€肯定有得治的。”
江慧嘉笑了笑道:“得你吉言?!?p> 她上輩子早就習(xí)慣了各種疼痛,這時候眉心雖然突脹得十分不適,她也還能忍受。
雖然能忍,但有件事情卻不能再拖了。
江慧嘉就尋了路,往記憶中曾經(jīng)看到過的一家鐵匠鋪走去。說是鐵匠鋪,但其實這家店主要賣的還是各種生活雜貨,也不獨獨只打鐵。
鋪子門臉不大,地處在一條從前樓街分岔出去的巷子口。鐵匠的打鐵爐子大概是支在后院,江慧嘉三人走進(jìn)的時候,還能從前面店鋪里聽到后頭傳來的叮叮咚咚的打鐵聲。
武三娘婆媳兩個跟著江慧嘉走了這么一段路,先時受到的驚嚇這時候也漸漸淡了,武三娘就忍不住輕“咦”一聲:“這是鐵匠鋪子,慧娘,你到鐵匠鋪子來做什么?”
周大郎媳婦也同樣好奇地看著江慧嘉。
沉舟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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