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蘇無奈地搖頭,一轉身體加快速度離去了。
而靜寂的鳳鳴齋里,從內室里走出一戴著披帛的女人。
她取下頭戴,沖跪坐的夏如霜微微一笑:“他們和你倒很談得來?”
夏如霜拎起桌上的檀木茶杯,倒上一小杯茶遞過去:“你也許久沒來我這里了?昭姑……那事解決了么?”
韓伊然淡淡道:“她找了幾個人把那些人殺了?!?p> 夏如霜冷著眉站起來道:“那……你和豫王殿下怎么樣了?”
韓伊然只是品嘗,并不說話。
夏如霜猜測道:“你們該不會真的吵架了罷!”
韓伊然捏捏額頭,有些為難地笑著道:“一個男人,親眼目睹這樣的事,多多少少心里有些犯堵的,倒也沒什么稀罕。”
夏如霜握著絲絹猶豫道:“早在那時候,她就替你出了這個主意。你既然明白她不詭的用意,為何還要聽她的?”
目光中生出一絲沮喪:“昭姑不是外人。你也知道,如若不是戰(zhàn)爭,就不會憑添那些不幸。她心里也就不會承載那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人也不至于你說得那么深藏不露了?!?p> “哎,你呀。可讓我說你什么好?”夏如霜剛接近韓氏,便蹙起兩道柳眉,她瞠目結舌地問:“你怎么還帶著那些個物什,豫王殿下若是知曉,豈不心寒?”
韓伊然不急不怒地回答:“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夏如霜驚了一瞬,花容失色:“你……你全部都告訴他了?”
韓伊然笑答:“不,我一個字都沒說。不過他眼力勁兒太好,早把我看地透透的?!?p> 夏如霜神情恍惚地望著遠方:“豫王殿下他……一定很愛你。”
夜風輕輕地撲打著廳中帷幄,只聽地一聲蚊若喃喃的疑惑聲。
“哦?”
“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何況他是一個同你生活了八年的男人?!毕娜缢D過眼眸,神情哀傷道,“對一個女人而言,你此生能遇到這樣一個男人,說什么你都不該辜負他的?!?p> “我知道。”韓伊然將茶杯擲出,只聽地鐺鐺兩響,那茶杯便穩(wěn)如泰山地靜立在矮小的如鏡光滑的桌面上了,“正像你說的。他還是一個天潢貴胄嘛!不過……”手指往花袖里絞了絞,“他一日未能順利奪儲,我便一日放不下心。他這樣一個清風明月似的人物,沒有我這種人的干涉。如何才能醒悟地了呢。雖說昭姑的計策太過偏激,不利我同殿下的關系。但是若這方法有那么一絲一毫的效果,也就不算白費功夫?!?p> 夏如霜的臂帛一卷,將韓氏腰帶上的那個香嚢收到手心,憤憤地提醒道:“你現(xiàn)在就算不想要孩子,也沒必要在身上掛這么多香物。沒有孩子倒也沒什么,身體垮了,你所計劃的一切可就白搭了。”香包攏進袖子,抬頭覷了一眼,“這些物什既然有害,你戴在身上便毫無用處。那么這個我先替你收著?!?p> 韓伊然感激地點點頭:“謝謝?!?p> “謝什么,我可是你朋友!”夏如霜輕拍了拍韓氏的手背,撫了撫她鬢邊長發(fā),“你頭發(fā)亂了,讓我替你梳一梳罷?”端正坐在凳子上,夏如霜拿著玉篦子篦著韓氏漆黑如墨的長發(fā),心神一凜。
回想起初見韓伊然的場面。那時她還不知道,這個溫文儒雅的翩翩公子竟然是一個單純調皮的紅女郎。
于是滿腔的愛慕之意日日漸旺,越發(fā)難以自拔。
和風吹拂著夏如霜的發(fā)絲,一身男兒裝的韓伊然挑起她的下巴戲弄道:“喂,你到底看上我哪兒了?”兩手放背,懷疑道,“沒有哪個女人說我身上有點男人的朝氣的?!?p> “我不知道韓公子是不是為了拒絕如霜而找的說辭?!蹦菚r候天真的她還抬起尖尖的下巴對韓伊然的話置若罔聞,“韓公子,你若不招惹我,我何以對你癡心一片?”
那時候,韓氏并沒有絲毫的倦怠,而是騰出兩手,解下發(fā)帶,將自己一頭烏黑的青絲,如同瀑布般垂落在夏如霜的面前。
韓伊然嘟著通紅的小臉,指了指自己:“喂,我長成這個樣子,你也要嫁給我么?”
“你,你是女的,你竟然騙我?”夏如霜惱羞成怒地罵道。
韓伊然難耐地回口道:“喂,漂亮姐姐,事先我也沒有說自己不是女人罷?”
“你不是穿著男人衣服么?”
“出門在外的,為了安全起見,男扮女裝的,這很正常?!表n伊然興致勃勃地挑了挑眉。
就這樣,她們成了姐妹,也因為這件事二人友誼地久天長。
夏如霜沉默一會兒,突然有人叫她。
“如霜?”
菱花鏡中的女子還是有著男子般的英姿颯爽。
她微微地斂了斂眉,笑著對韓氏道:“剛剛我突然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相見的情景!”
韓伊然淡笑道:“當初是我頑皮,如霜可不要生氣!”
夏如霜豪爽道:“說起來,我那時候還真是對伊然一見鐘情呢?!?p> 韓伊然尷尬自責:“若我當初向你坦白,你也不至于……都是我害了你。”
“我從來都沒有后悔過。”話音很小,被突如其來的夜風掩蓋。
窗外曳動的樹枝搖晃了幾下,兩人便在喧噪的氣氛中沉默了。
夏如霜笑言,韓伊然是她的知己。
如果最后不是得知她是女人,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嫁給她。
可是,天不遂人意。她是個女人,所以夏如霜便只能視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