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能說明那兩位刺客不是我派的?”韓伊然容色柔轉(zhuǎn),淡淡道,“也許是武侯大人的借刀殺人?”“可武侯大人究竟想做什么?”這才是端王殿下沉默之中的原因?!爸艽髮④姁叟那?,倘若找不到刺客,那便無法返回云南,從而鎮(zhèn)守南疆,保家衛(wèi)國。”韓伊然知道,若不能無所顧忌地說出讓人信服的原因。堂上一眾是根本無法說服的。而屏風后的那個貴人更不會相信?!叭缓竽兀俊薄爸艽髮④娛情_國大將。陛下尊崇,定會命令得意之人徹查這個案子!”韓伊然用尊崇這個詞語來解釋老皇帝懼憚周祿在南疆的地位和兵勸。實在是貼切不過。
“可是關鍵的一點就來了?”韓伊然笑笑,“茫茫人海,想要從查到殺害周盈的刺客,無異于大海撈針。而且這位周大小姐的死活若是牽連到自己。諸位覺得,那還有必要去深入徹查此事么?”她一步一步逼近韓虢,“何不隨隨便便地找個主謀,替了這個案子要來得方便?”
諸位大人雖說吵地不可開交,可聽著如此深刻的見解,也難免會疑心幾分。韓虢的陣法已經(jīng)被打亂了。如果韓伊然再不收手放人一把,只怕那人的所有計劃都會成為一盤散沙。周祿看清形勢,當下站起來喝道:“這么說,本將軍的女兒是武侯大人派人刺殺的,而非……”
“丁大人,這下該您主持公道了?”丁康拿著驚堂木手腳哆嗦,不知如何抉擇?!疤拥钕?,此事該還伊然一個公道了吧?”韓伊然看向堂中地位最高的男人?!肮表n虢狂笑起來,陰厲瞳光掃向兩位面色呆滯的死士。
一手一個用力扒掉那兩個男人胸前的衣服,卻在看到胸口那塊紫紅色印記時,雙腿發(fā)軟。嘴里頹唐地叫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說完了以后又奔向自己的夫人,“不會的不會的。”曲大夫人哀傷落在眼底,任由韓虢扯地萬念俱灰。
老皇帝也震驚地放下茶杯,從屏風后面被趙德福攙扶著走出來。丁康見此,起身退到旁邊。怒色爬上眉梢,老皇帝剛剛在案幾上站定。
堂內(nèi)皇子官員,堂外聽審的平民百姓紛紛撲地而跪。齊聲高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老皇帝抬了抬手,悠悠坐下。細眼打量著這個不曾打量的豫王妃,冷肅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是!”韓伊然抬目朝老皇帝點頭?!凹热豁n愛卿是你爹,你怎么忍心讓他背上死罪?”老皇帝神情郁郁,有些困惑地蹙起了眉頭。
也正因為這一蹙的勁頭,深重的怒意也就不言而喻。
“兒媳今天會站在這里,想來父皇也是明白的。其實,兒媳也一直想問問,他把自己逼上絕路,是否有過不忍心?”老皇帝聽罷,一怔,忙移目望過去,笑道:“韓愛卿啊,王妃說得不錯啊。你做出這一切,又到底是怎么想的?”韓虢軟在地上,仰首大笑一會兒方道:“有什么可說的,她殺了人,于國于法,不是都該償命么?陛下,這不也是你一直的期望么?”
“你說什么?”老皇帝怒喝。“我說什么?”韓虢站起來,神情凝重,“要不是陛下把這案子交給我,我又怎會想到拿她開刀。呃,不對不對。其實是陛下想借刀殺了我。”
老皇帝敷衍:“韓愛卿,你到底在說什么?”“誣陷兵部尚書裘染為反賊一案,殺害吏部尚書金琮一案。陛下,你一定在害怕,你害怕突然某一天我韓虢這個唯一的知情將此透露出去,說當今陛下其實是個奪臣妻,殺忠良的昏君!”韓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仿佛‘死士’一事傳出去,膽子也略略放大起來。
“你,你……”老皇帝手臂顫抖地揚起,對著堂中下人道:“來人!把這個瘋子給朕……給朕押下去!”老皇帝插著老腰,左閃右躲的目光瞥著那被兩人拖出的背影,“哼,說朕是奪臣妻,害忠良的昏君。那朕就讓你看看何為真正的昏君?”
由于韓虢的一時的口無遮攔,導致老皇帝名譽掃地。怒火中燒的君王便以一種慘絕人寰的方式解決了這個一直虎視眈眈的武侯?;侍笥芯湓捳f得對,倘若任由這個開國元勛活下去,那么他韓家總有一日會覬覦皇位。
誰都知道,韓家兩位女兒都嫁給了皇子。一個太子,一個豫王。至于端王那邊,也是幾多討好。差點兒將自己府中有些姿色的婢女送給端王做禮物。這一樁樁一件件,老皇帝都是看在眼里的,盡管再怎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無法改變早已發(fā)生的事實。
曲大夫人和嚴氏當即如墮云霧。雙膝一抖,踉蹌摔下地去。匍匐在地時,雙眸暗淡無光。當然,與之相較,更加畏懼的。是這并非一心的嚴氏玉娘。她哀傷的眼神滑過一絲絕望。
千算萬算,都沒料到,今日的會審竟然會朝反方向發(fā)展。曾經(jīng)身為韓虢門下學生和大人,也在這一刻做了另外一個突兀的決定。
也許豫王也會成為下一任儲君。
因為韓虢一事,韓伊然那個令人駭然的身份也在其間被抹去了,算是松了一口氣。
之后,老皇帝便以培養(yǎng)死士,謀朝篡位的罪名將韓虢押入大理寺。
無須會審,即在三日后問斬。
與之相關的親戚,凡在朝為官的和不在朝為官的紛紛流放北地蠻荒之地。唯獨嫁給太子的韓語涵留在宮中,位置不變。而豫王王妃作為苦主,也理所當然地得到了拯救。
但是,對于沒有了家族庇佑的太子妃韓語涵,她接下來的歲月又跟流放北地有什么區(qū)別?
依然是苦。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