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調(diào)整風帆,保持最大風力!”
“你瞎?。]看見我一直在調(diào)整嗎!”
“嘿,我這不是急嘛?!?p> “你急有個卵用…放心吧,后面的狗崽子一時半會兒還追不上?!?p> “哎喲,我啥時候急了?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行了,你們倆別斗嘴了,也不看看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咱們可還沒脫離危險呢?!?p> “切,他們?nèi)粽娴淖飞蟻砹?,我還要像剛才那樣揍他們!”
“嘿,你就吹吧。若不是老子剛才拉了你一把,你早見閻王去了?!?p> “切,說的就像我沒救過你似的。”
“你們…我真是服了?!?p> 這是一艘隸屬于第二分隊的小型福船。戰(zhàn)斗中,正是這艘船擊傷了‘奎茲’號,立了首功,這才讓戰(zhàn)局有了后面的變化。
其實不止這艘船上的水手是這種情況,幾乎所有的船只上,大家伙兒都是這種氛圍。
開著玩笑,自我調(diào)節(jié)情緒。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此次海戰(zhàn)算的上是遠洋艦隊輸了。
但就像他們說的那樣,他們是遠洋艦隊的人!是明賊眾!在他們的字典里,是沒有輸這個詞的。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
死,也要咬下對方一塊肉!
這一仗打到現(xiàn)在,他們的心里沒有自卑,而且充滿著豪氣!
在船只和火器都處在逆勢的情況下,他們能打成這樣,能拼成這樣,確實不容易。
為袍澤復仇,不是誰仰天吼一兩嗓子就能報的。
仇恨,是要留在心里的,是需要在戰(zhàn)斗的時候爆發(fā)出來的。
這一點,所有人都明白。
花舞鴯看著海圖,心里默默的算著時間。
船隊此刻正處于大明海域的最南端,離呂宋島也只有一步之遙,想必遠洋艦隊的主力部隊此刻應該已經(jīng)收到消息了吧。
希望他們能早一點到來吧,不然自己也是孤掌難鳴??!
“提督,有情況!”
“怎么了?”花舞鴯回過神來。
“咱們的正東方,又發(fā)現(xiàn)了一支大型船隊!”
“什么?”花舞鴯面露疑色,“我們的增援到了?這么快?”
瞭望手握著望遠鏡,又看了半餉道:“頭兒,他們船上懸掛的旗幟不是咱們的標志?!?p> “圖案呢?是什么?”花舞鴯問道。
“他們的旗幟是黑色的,上面有一頭插著翅膀的老虎?!?p> “白色的飛虎?這是誰家的船?”花舞鴯疑惑了。
大明的大型商團他都知道,沒有哪家用的是飛虎圖形啊。
呂宋?琉球?倭人?自己常年在海上討生活,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國家或勢力用的這種圖案啊!
算了,沒有頭緒的事兒再怎么想也是枉然。況且,后有追兵,殿下也在船上,實在不宜橫生枝節(jié)。
花舞鴯突然心里一陣悸動。
他輕吐一口氣,下令道:“讓所有船只小幅度轉(zhuǎn)舵,避開那片海域。”
“喏!”
“駱平和王璨應該率隊回來了吧。告訴他們,從現(xiàn)在開始,必須時刻守護在殿下身側(cè),直到我們的援軍到來為止?!?p> “喏”
命令傳達完畢,花舞鴯心里的那絲悸動仍然盤踞在心間。
到底是什么事,讓自己心緒不寧?
花舞鴯看著海平面,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宿務島上,袁詣失蹤的消息還沒有擴散開來,只有丁天佑、依琳公主、王璨等人知道。
為了防止米沙鄢人得到消息后有二心,對于袁詣落海的事兒,幾人均閉口不談,只是派出心腹出海探尋消息。
杜長勝是個急性子。收到了袁詣失蹤的消息,他將駐扎在蘇拉曼拉島上的第三艦隊安頓好,帶著第一艦隊的另一半船隊,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宿務島。
杜長勝的到來,在丁天佑的意料之中。
這貨是個急性子,現(xiàn)在首領失蹤,他肯定坐不住。
但若是將他留在宿務島上,難保不會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
為了防止他說漏嘴,丁天佑便使了個招,打發(fā)他出了海,美其名曰第一時間就能得到自家首領的最新消息。
杜長勝蠢嗎?
肯定不蠢!蠢的話怎么能當上分艦隊的提督!
只是這貨心里裝不住事兒,有時候大大咧咧的。
丁天佑的用意他心里也清楚,誰讓自己喝了酒就滿嘴跑火車?
哎,硬傷??!
雖然倆人平級,但在杜長勝心中,一直很尊敬丁天佑。
這個安排也確實正和他意。
出了海,一方面能打探自家首領的行蹤,另一方面還能活動活動筋骨。
大半年的貿(mào)易航行,把這貨憋壞了,正好趁此機會打打秋風也不錯,杜長勝在擔心袁詣的同時,心里也有一絲美意。
海商是什么?就是海盜!!
搶貨物,搶船,甚至是搶人!
可以說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以前的杜長勝,這些事兒沒少做。用雙手沾滿血腥來形容他,一點兒也不為過。
但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自從杜長勝跟著袁詣后,收斂了許多。
明賊眾搶劫嗎?
搶!
袁詣對于海盜的定義,從原來的小打小鬧,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杜長勝受到袁詣的熏陶,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
搶劫,原來也是一門藝術!
搶漁船,搶小商船,有什么用?就算搶個十艘八艘的還不夠塞牙縫的!
控制航線,控制貿(mào)易。
這,才是王道!
大明禁了海,沒關系,自己有后臺啊!
南洋有多少國家,就有多少資源貨物,這些都是數(shù)之不盡的財富!
滿剌加以北,蘇門答臘以東,還包括了暹羅、淡馬錫、浡泥、占城、呂宋等等。
這可是一條黃金航道啊!
各國的物資都可以通過自己的船隊進行運輸,賺取高額的利潤,最后再把大明需要的物資和大量的錢財運回去…周而復始。
對于海盜的定義,杜長勝有了新的認識。
特別是身上有著一層光環(huán)的海盜,這就是一份有著遠大前途的職業(yè)!
“提督,前面發(fā)現(xiàn)幾艘鳥船,是咱們的人!”接到偵查隊傳回的消息,旗艦上的旗手大聲吼道。
“自己人?是哪支艦隊的?”
“對面的口令已經(jīng)核對無誤,是第二艦隊的!”
第二艦隊?杜長勝有些意外。
“快,指引他們過來!”
不一會兒,人到了。
杜長勝看著眼前的四人,問道:“你們是第二艦隊的?番號呢?為何只有這兩三艘鳥船?發(fā)生了什么事?”
為首那人‘咚’的一聲跪在甲板上。
“提督大人,小的是第二艦隊下屬第一分隊偵查小隊,‘小燕’號的船長孫休。咱第二艦隊在來米沙鄢群島的路上,遇見了佛郎機的船隊。對方不宣而戰(zhàn),花提督叫我們先行過來求援,他們還在后面抵擋那支佛郎機船隊?!?p> “老花親自帶的隊?佛郎機艦隊?他們規(guī)模如何?你們的船只組成呢?”
“對方一共有十二艘船,都是花提督口中提過的什么卡拉克大帆船。此次因為是尋訪少帥的消息,所以咱們整支艦隊是被打散了的。跟著花提督的艦隊只有半數(shù),而且都是航速略顯緩慢的中小型福船、廣船為主。”孫休解釋道。
“對方全是遠洋型的戰(zhàn)艦?老花帶的是中小型的福船和廣船?呼,這…確實有敗無勝??!”杜長勝心里默默估算了一會兒說道。
“更關鍵的是,公主殿下還在咱們的旗艦上呢!”
“公主殿下?何人?”杜長勝愣了愣。
其實也不怪杜長勝孤陋寡聞。他常年在海上奔波,接受到的消息有限。這次若不是他恰巧返航歸來,或許仍不知道袁詣的事兒呢。
“永福長公主殿下??!是皇上的親姐姐,也是少帥的心上人,未婚妻??!”
“啥?你說啥?”杜長勝眼睛都睜大了,“你說是少帥的啥人?”
“心…心上人啊!此次咱們出海的兄弟們都知道啊。為了找尋少帥的下落,殿下已經(jīng)在海上待了二十多天了。若不是花提督和駱大人他們苦苦勸說,殿下還會一直找下去呢?!睂O休說道。
“啪”
杜長勝一拍腦門,大吼道:“還愣著干啥!所有人聽令,全速行駛,救援第二艦隊和殿下!”
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
“提督,西北方海域發(fā)現(xiàn)船只殘骸!”
杜長勝心里一緊,連忙出聲道:“偵查隊,快,去探明情況!”
五艘鳥船如離弦的箭一般從艦隊里分離出去,向著西北海域疾馳而去。
不多時,一艘鳥船返了航。
“提督,下面?zhèn)鱽硐ⅲ粴埡『芑祀s,其中有佛郎機的,有咱們第二艦隊的,還有一部分船只殘骸為不明艦隊的?!?p> “不明艦隊?”杜長勝心里有些慌了,“快,派出搜救隊,去看看是否還有幸存者。讓孫休等人也同去。那些殘骸,他們應更有發(fā)言權才是?!?p> 杜長勝此刻暗自禱告著,只希望這堆殘骸里沒有花舞鴯的座艦。
要知道,花舞鴯可是遠洋艦隊的高層。
駱平等人,可是錦二代!
而殿下,她不僅僅是袁詣的心上人。更重要的,她是皇親!是嘉靖帝的親姐姐?。?p> 若他們真的發(fā)生了意外,遭遇了不測……那,那萬一天子震怒,可就要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不,不是千里,這可是萬里海疆!這是要流血萬里?。?p> 想到這兒,杜長勝已經(jīng)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恐懼,不敢接著再往下想。
旗艦緩緩的靠近這處海域。
整片海域到處是破爛的船板,冒著煙的船只殘骸,海面上浮著的尸身,以及盤旋在空中的禿鷹……
不多時,孫休一人獨自回來了,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沉重。
“提督大人,小的方才已經(jīng)確認過了,屬于我第二艦隊的船只殘骸,有五艘;佛郎機的船只殘骸也有三艘;其余的八艘船,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包括旗幟、人員、火器等等。”
“老花的旗艦呢?在這群船骸里嗎?”杜長勝問道。
“沒有?!睂O休很肯定的說道。
“呼”
杜長勝長吐了一口氣。
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心里又升起一股暴虐的情緒。
死了這么多人,損了這么多船。
到底當時發(fā)生了什么?!
還有花舞鴯他們又在哪兒呢?
“提督,搜索隊發(fā)現(xiàn)一個幸存者!”
杜長勝喜出望外,“是我們的人嗎?”
“不,是一個佛郎機人!”
“佛朗機人?”杜長勝抽搐著嘴唇,“狗娘養(yǎng)的,這家伙命這么硬?!”
但罵歸罵,杜長勝還是命人將那人好生照顧起來。
或許,一切都謎團,都指望他來陳述了!
“大伙兒檢查的時候再仔細點兒。孫休,你們當時發(fā)現(xiàn)佛郎機艦隊的時候是在這附近?”杜長勝轉(zhuǎn)頭問道。
“不是這兒。初遇他們的地方還在西北方?!睂O休回答道。
“好,等搜索結(jié)束,咱們再往西北方走。偵查隊呢,讓他們派船回米沙鄢基地,讓丁提督派人來此地清理?!?p> 命令傳達了下去。
孫休也加入到了搜索隊的行列中。
到處是船只殘骸。
無數(shù)的木板漂浮在海中。
一塊木板漂了過來,孫休撈起來看了一眼,搖搖頭。
又漂來一塊,這次倒不是純色,但依然沒有任何價值。
再漂來一塊,上面好像隱隱有些花紋。
粗略一看,像是某種圖案的殘痕,但仔細一看,又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唉…”孫休無奈的搖著頭。
直到離去,搜索隊也未能發(fā)現(xiàn)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杜長勝便下令船隊啟航,繼續(xù)向西北方而去。
終于,艦隊到了地方。
入目的場景深深的刺激到了每一個人!
“這…”
“發(fā)生了什么…”
船只殘骸更多!浮尸也成倍的增加!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頭隊長!”
“潘兒!”
“錢猴兒!”
孫休等幾人看著懸掛在桅桿上的頭顱,熱淚盈眶。
杜長勝心里異常的堵。
一顆顆頭顱均是怒目圓睜的樣子??吹某鰜恚@是一群熱血好男兒!
“將他們…請下來吧??偛荒茏屗麄冊谒篮螅膊坏冒矊?。搜索隊,打掃戰(zhàn)場。咱們,接袍澤回家…”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戰(zhàn)場清理完畢。
杜長勝他們也終于將戰(zhàn)事推演完畢。
得出的結(jié)果讓杜長勝知道,自己擔心的局面,還是沒有發(fā)生。
花舞鴯的旗艦,應該在此處分隊的抵擋下突了圍。
而那群佛朗機人因為某些原因,來不及打掃戰(zhàn)場,就急急忙忙的展開追擊。雙方應該是在自己最開始發(fā)現(xiàn)的那處殘船海域展開了交鋒。
至于之后的局勢,由于可用訊息太少,杜長勝推斷不出來。
佛郎機的十二艘卡拉克帆船,自己在兩處海域共發(fā)現(xiàn)了八艘殘骸。
第二艦隊所屬的船,兩處海域共損失了十四艘船。再結(jié)合了孫休的話,此次海戰(zhàn)己方還剩下的船,包括花舞鴯的旗艦在內(nèi),總共只剩下了三艘!
幾乎可稱得上全軍覆沒了??!
杜長勝知道,從殘骸分布的位置來看,應該是那支神秘艦隊贏了。
只是…
那三艘船,是否已經(jīng)逃離了危險?
花舞鴯在哪兒?
駱平在哪兒?
公主殿下…又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