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知道了塵說的生機(jī)是什么，卻默然無語。已然冷靜下來之后，考慮得更多。
“道長長生有期，逍遙世外。凡世種種對道長而言，不過是過眼云煙，道長為何如此關(guān)心大明？”李東陽問道。
“我輩雖得逍遙，但道統(tǒng)卻在人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了塵道。
“道統(tǒng)??！~”李東陽長嘆了一口氣。江山可易，甚至披發(fā)左妊，變夏為夷，對一些儒生來說，都不算什么，古往今來，仕于夷狄者還少嗎？
儒家雖有“華夷之辯”卻少有人提，反倒是“五德循環(huán)”大行其道。為何？天不變，道亦不變。只要皇位上的皇帝還能尊崇孔孟，儒生們的道就還在?？酌霞仍冢迳鷤兊睦姹憧梢砸恢背掷m(xù)下去。
家國天下，另一個看法，不就是家在國前嗎？
“道長曾言，儒家將再無立足之地，可是為真？”李東陽一提起道統(tǒng)，肯定就會想起儒家來。
“宋，明與士大夫共天下，卻兩次亡天下，諸夏若復(fù)，還會與士大夫共天下么？了塵笑問道。
”此武將無能，官兵怕死，于我孔孟之學(xué)何干？難道武將和軍兵們也皆習(xí)孔孟不成？“李東陽有點(diǎn)煩躁地問道。
”既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天下既亂，華夏陸沉。士大夫?yàn)樘煜马浦?dāng)真可脫責(zé)么？了塵一字一句仿若敲在了李東陽的心里，毫不客氣地反問到。
李東陽放下茶杯，臉上頓時一片黯然。若非幻象所見，太過真實(shí)。若非....。
“生機(jī)何在？”李東陽有氣無力地問道。
“華夷之辯，漢唐之風(fēng)。大明未來在外，而不在內(nèi)?！绷藟m答道。
“道長把那'千秋忠烈祠‘當(dāng)凌煙閣？”李東陽問道。
“凌煙閣雖名傳千古，卻不過王侯之屬，歲月流逝，終不過一撮黃土?！镏伊异簟_百姓之門，華夏薪火不熄，此祠不滅?！绷藟m答道。
“哦！”李東陽悚然動容。
了塵這是要把“千秋忠烈祠”無限拔高，乃至于高到超越王朝更易，只要華夏之朝，都要尊其所在的地位?。?p>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祭祀之儀，載于典章。莫非，道長欲將其當(dāng)作國禮，猶如泰山封禪一般？”李東陽問道。
“然！”了塵點(diǎn)頭。
李東陽搖了搖頭道：“何其難也！“
了塵笑了笑道：”貧道自有辦法！“
李東陽問道：”深夜前來我府，也是辦法之一？“
”然！“了塵點(diǎn)頭
”道長可知國庫空虛，一年之費(fèi)，各有用處。國祠之重，工程浩大，開支浩繁?？峙虏灰住！袄顤|陽道。
”貧道也知國庫不濟(jì)，貧道自會結(jié)緣于天下，工程之費(fèi)，老大人盡可放心?！傲藟m信心滿滿地道。
”呃！“李東陽說不出話來了。到了了塵道人這般地位，恐怕錢財之事，還真不值一提，只要了塵開口，恐怕送錢上門的會踏破門檻。
”工程之耗已解，李閣老可愿放行？“了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直接問道。
李東陽沉吟了一下，很想告訴了塵，問題不在這里，但終究沒辦法說出口。文官之私，何以于外人知曉。哪怕對方不過裝糊涂，也好過說出來。
“哎！既然如此，老夫自然愿意放行，不過，今日宮門之事，皆因此事而起，還請道長勸服陛下，早日放百官歸來，可乎？”李東陽直接提出了條件，這既是一種交換，也是一種承諾。要是一點(diǎn)條件都不提，才是真拒絕了。
“貧道自當(dāng)盡力”了塵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天色已晚，貧道也不便叨擾老大人休息，貧道告辭！”了塵稽首一禮，表示道別。
李東陽拱了拱手道：“道長走好”。
了塵轉(zhuǎn)過頭，也不用李府仆人帶路，三步兩步，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老爺，那位道長可是離開啦？”不一會兒，老管家前來查看情況，卻發(fā)現(xiàn)就李東陽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苦思。
“走了??！”李東陽很是奇怪地答道。
“?。 崩瞎芗乙荒橌@訝道：“可老奴就守在前門，可并未見到那位道長出門??！”
“豈有此理，此子竟如此不通禮儀乎！當(dāng)真以為整個京師都如入無人之境么？”李東陽不用想，也知道了塵怎么離開的。這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不走人家大門，專門高來高去，這是做甚？
“算了，由得他去吧！“李東陽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來，這天下還真沒什么能攔的住那位了。
”今日之事，不得張揚(yáng)。李府之內(nèi)，有敢外傳者，老管家可自行處理。”李東陽吩咐道。
半夜三更地，了塵從李府出來，竟然發(fā)現(xiàn)無地可去，總不能夜闖宮禁吧？
了塵索性站在了云頭之上，開始俯瞰京師走位地勢。要建一座’千秋之祠“自然要尋一個好地方。風(fēng)水堪輿，察觀地理，上合天文，下應(yīng)地氣。欲得千秋，就必須得有千秋不盡的福蔭庇佑才行。
但大明京師，千年古都。有好地方都早被占光了，要尋一個風(fēng)水寶地何其之難。了塵帶著羅盤一路跟著山龍走向，在云天之上飄來飄去，蕩了半天，可依舊一無所獲。
風(fēng)水之地不是沒有，可惜了塵的要求太高，而且還不能離京師太遠(yuǎn)。否則不但皇帝和百官祭拜耗時耗力，而且影響會大為降低。也就不足以再作為一國之祀了。
了塵把目標(biāo)鎖定在了京城方圓九十里內(nèi)，也就是所謂的”三舍“的距離。正好是一天的路程。
BJ坐落在華北平原的北部，位于平原與山地的交會處和交通要沖。BJ的西邊是太行山山脈、西山拱衛(wèi)，北邊是太行山、軍都山形成一處半圓形山灣，東北部就是著名的北龍燕山山脈構(gòu)成的天然屏障。BJ北依山險，南控平原，處于BJ小平原、南方大平原、北方山地之間。
以一地之觀，BJ風(fēng)水不如南京。畢竟南京有四象拱衛(wèi)，王氣升騰。但一條秦淮河，川流而過，南京王氣也因此凝而不聚，王朝定都，大多無有百年運(yùn)。
而BJ附近的山脈，皆從云中發(fā)來，前則黃河環(huán)繞，泰山聳左為龍，華山聳右為虎，嵩山為前案，淮南諸山為第二案，江南五嶺為第三案，所謂無風(fēng)以散之，有水以界之。
元代之時，就有”右幽燕之地，龍蟠虎踞，形勢雄偉；南控江淮，北連朔漠；左環(huán)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jì)，形勢甲于天下“的評語。
到了明代，永樂大帝遷都于此自然也有這番考量，不然立都之地，關(guān)乎王朝氣運(yùn)，永樂大帝再對北平感情深厚，也不敢拿朱家江山開玩笑。
但風(fēng)水有小有大，往大了看BJ風(fēng)水不凡，王者之地。往小了看，BJ卻是難覓風(fēng)水寶地。唯一一個好點(diǎn)的，就是皇陵所在，這個地方，了塵就是再厲害，也別想！
”哎！~“了塵站在云端之上嘆了口氣，收起羅盤。隨便找了一座看上去稍微像點(diǎn)樣子的山頭落了下去，自言自語地嘆道：“看來又要移山架水，云引地氣。怎么建個祠觀都這么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