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秦修拍著胸膛說道,靦腆地對著對李泰說:“魏王殿下,請跟小的過來。”
李泰剛才的那股詭異感覺瞬間消失,立即覺得自己從秦修身上得到了足夠多的尊敬,昂起頭,冷冷地對白棋哼一聲,像一只驕傲的小孔雀一樣,跟著老鼠去換衣服。
“嘿嘿,如果他知道老修以前訓(xùn)練人的那股狠勁,我想尊敬的魏王殿下此時的心情肯定是很酸爽的!”白棋摸著下巴,笑得很開心。李泰這小子,還真以為破云軍里有老實人啊!
王源慶無語地看著自己的上司,速度閃人,不想惹上麻煩。
“承乾,過來喝茶了!”白棋對正在休息的李承乾喊道,他覺得找個人一起來欣賞李泰的囧樣,肯定是件愉快的事情。
生命在于運動,自己只是為了李泰的身體健康著想,一定是這樣子的,白棋這樣子想著。
最終,英俊的太子殿下決定要出去走走。白棋最終還是看不了注定要被看起來老實的秦修整蠱的魏王殿下李泰,等李承乾換洗完畢后,直接無視了李泰幽怨的眼神,兩人騎著馬出了營地,一路策馬而行。
李世民最近一直把李承乾放在破云軍中訓(xùn)練,目的就是以后讓他掌握這支強大的特種軍部隊。看得出來,李承乾很享受這種生活,身下的白馬跑得飛快,看得白棋是一陣心驚。
“我有一手幫人換腳的醫(yī)術(shù),以后你可以找我?!钡葍扇说搅酥烊复蠼稚蠣恐R慢走的時候,白棋盯著李承乾的雙腳,認真地說道。
李承乾第一次見白棋給臉色自己看,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是在為自己好,然后小聲地認錯說:“我下次會注意速度的?!?p> 此時,已經(jīng)是接近傍晚,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高高的坊墻,把諾大的長安城分成一個又一個小火柴盒子般。坊墻的背后,大戶人家的飛檐微露,透過街道旁邊的院門看去,深深的庭院中,不時有下人的身影出沒。一般普通人家的則要顯得安靜得許多,關(guān)上了家中的大門,就變成了一片完全獨立的世界,靜謐而安詳。
大雪紛紛揚揚,不一會又將長安染成了白頭。大街上行人極少,即使有路過的也是把手斂在袖子里的老人或大漢,他們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
白棋攔下了一輛賣炭的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酒瓶,遞給車上拉炭的老人說:“張老頭,舊規(guī)矩,送去聚仙樓,就說是我交代的!還有,把你的那些老伙計也叫上吧,最近聚仙樓生意不錯,需要多些木炭。”
張老頭咧嘴一笑,被北風(fēng)刮裂的臉露出難看的笑容,小心地喝了一口酒,臉上露出一點紅暈,身體暖和起來,露出掉得差不多的牙齒,向白棋伸出大拇指:“還是侯爺懂老漢!有些老伙計已經(jīng)送過了。不過啊,侯爺,你不能把這些木炭全部要完啊,城里的其他貴人沒了木炭,那豈不是凍著了?”
白棋哈哈笑著:“反正我不管。你送完了,也早點回去,熱炕頭上哄你的小孫子吧!上次被那胖胖的小子用腳打了臉,我還記著呢!”
白棋穿著上好的裘大衣,張老頭穿著薄薄的、打滿補丁的衣服,腳上的鞋子前面破洞露出了被凍傷的腳趾,兩人站在雪地就木炭和張老頭家里的孫子愉快地聊了起來,最后看著天要黑了,兩人才互相笑罵著分別,一人繼續(xù)向前走,一人則是轉(zhuǎn)了個彎,駛向了聚仙樓。
李承乾看著心情特別好的白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兩人牽著自己的馬慢慢地在大街上走著,身后的雪地上印著兩行腳印清晰可見,身上的裘衣落滿了雪花。
“瘋子,稚奴這幾天一直在念叨著,說你為什么都不來探望他了,下大雪天的,他自己也出不來的。你什么時候去探望他啊,稚奴挺想你的?!?p> “得了吧,這是娘娘教他說的吧!”白棋反了反白眼,堅決表示不上長孫的當(dāng)。
李承乾感覺挺不好意思的,放開僵繩,任由白馬跟著自己走,雙手上下搓著,只是嘿嘿地笑著。
白棋實在被大唐的太子殿下看得都不好意思了,沮喪地認輸說道:“你們這一家子就知道欺負我!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去娘娘她老人家請安,行不!”
李承乾笑著說:“這態(tài)度就對了嘛,你不知道母后天天在我耳朵邊念叨,我耳朵都要起繭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說笑笑著,不遠的佛寺里傳出幾聲洪亮的撞鐘的聲音,悠長而久遠,李承乾聽著感覺很舒服,白棋卻是聽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兩人順著鐘聲走去,只見一間并不算大的佛寺前面,人來人往的,男女老少,有綢緞,更多的是布衣。他們在寺廟前的和尚那里添了香油錢后,從年輕的和尚那里接過香火,虔誠地拜倒在高大的佛像面前。要是得到老主持的一句好話,跪在地上的人會欣喜若狂,不由得添香油的錢又給多了一些,看得老主持是不斷口曰大善,佛禮打足。即使是渾身破爛、滿臉菜色的老實巴巴的老農(nóng)前來,沒有添多少的香油錢,和尚們也總是慈悲地給予幾柱香,讓他們得以在佛祖面前,虔誠參拜,以禮如來。
李承乾站在距離佛寺不遠的地方,遠遠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禁轉(zhuǎn)過頭來想稱贊一番,卻發(fā)現(xiàn)白棋的臉色陰沉得像水一樣:“怎么了,瘋子,這有什么不對嗎?我覺得挺好的,佛家慈悲,民眾虔誠。”
“臘八快到了吧?”白棋答非所問,注視著李承乾:“佛教東渡后,把臘八作為佛祖成教日,稱之為法寶節(jié)?!?p> 白棋抿了抿嘴,用手指了指那座鑲著金沙的大佛,那個收集香油錢的封閉木桶,還指了指在寺廟對面冷得縮成一團卻沒有向寺廟討吃的乞丐,對著李承乾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你懂了嗎?
李承乾聽得是一頭霧水,眼睛隨著白棋的手指移動著目光,他發(fā)現(xiàn)在幾名年輕的和尚臉上有些非常微妙的表情,比如激動,又比如鄙視,不過這些表情最終都換成了悲天憫人。那些卷縮在角落的乞丐們,他們看向這寺廟的眼神里,只有仇恨與不安。
李承乾張大了嘴巴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佛門清凈地里,世俗的味道依然這么濃烈?為什么本應(yīng)該是慈悲為懷的佛地,卻遭受著乞丐的仇視?李承乾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母后在宮中也時常禮佛,究竟這里面隱藏著什么?李承乾腦海里突然想起了剛才路上遇見的那個賣炭的老頭。
白棋撣了撣身上的雪花,牽著馬轉(zhuǎn)身離去,離去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承乾:“你是大唐的太子,我覺得這個問題你不應(yīng)該問我,而應(yīng)該自己去尋找答案。”
李承乾不甘心地追了上去,氣鼓鼓地說:“身為朋友,你不夠義氣!”
白棋無語,你有點大唐太子的節(jié)操好嗎?白棋拍著額頭,不耐煩地說道:“回去問問陛下、你舅舅或者是房相,還不懂的話,明年唐苑開學(xué)后,有空過來聽聽課!你就是個文盲!”
李承乾不開心了,誰是文盲呢,“就一件事反駁,你白瘋子會背《四書五經(jīng)》嗎!”李承乾覺得自己在這事上很受打擊,決心要扳回一城,可惜白棋就是不想搭理他。
誰愛背誰背去,老子堂堂大學(xué)生,社會主義五好青年,畢業(yè)后的國家棟梁,說出來不嚇死你李承乾!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白棋在前面小聲地哼著難聽的曲調(diào),李承乾則是一臉思索地在后面跟著。白棋回過頭,看著佛寺里不滅的香火,一絲冷酷浮現(xiàn)在臉上,然后瞬息即逝,又換上了一副不著調(diào)的痞子模樣。
天上的雪越來越大,很快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佛寺前。
北風(fēng)開始呼嘯,天越來越黑了。風(fēng)一吹,佛寺里的香火明滅不定,映著四周的佛像,一片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