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綿數(shù)里的秦軍在草原緩緩前行,像條盤旋于地的黑龍,等待飛天那一刻。前軍是二百輛戰(zhàn)車,這些戰(zhàn)車行軍時運糧,作戰(zhàn)時沖陣。步卒位于其后跟隨,約有六萬人,其中近半為弩兵。
春秋戰(zhàn)國的戰(zhàn)亂基本創(chuàng)造了冷兵器時代所有戰(zhàn)爭手段,包括弩,蹶張、臂張乃至射程千米的強重床弩,或許有著填裝速度慢的缺點,但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三段射完全可以將其彌補。而且弩的強大殺傷和簡單操作使得其完全有資格稱作“戰(zhàn)場之王”,沒有任何軍隊能撐住拉力一百多磅的蹶張弩弩陣輪射。包括無數(shù)人海吹的西方重甲騎士,這也是中國古代不流行重甲騎士的原因之一。西方人實在玩不起弩這種高科技高耗錢的裝備。
兩翼是三萬騎兵守護,這些騎兵分為兩種,約有萬人是馬上步兵,只是借用馬匹的機動性。
其余二萬人負(fù)責(zé)沖陣,這里矯正一個觀點,即在出現(xiàn)馬蹬之前騎兵也是可以近身肉搏。其實常年騎馬的人都能做到用雙腿就能穩(wěn)住身體,騰出雙臂作戰(zhàn),無需馬蹬。出土自西漢年間的大批陶俑騎士,手持長矛馬槍,卻并不需要馬蹬,劇《史記》記載,在沒有馬蹬的西漢,仍有數(shù)萬騎兵的大會戰(zhàn)。
騎兵后側(cè)跟著三四萬頭軍馬用于換乘,由頭馬帶領(lǐng)。前文說過,由于馬的耐力低下,古代戰(zhàn)爭雙馬才是標(biāo)配,單馬那叫低配。
大軍中部豎著迎風(fēng)飛展的黑色玄鳥軍旗,健壯的護旗手逆風(fēng)而立,英姿颯爽。旁側(cè)是十多輛馬車和騎馬將領(lǐng),這是秦軍指揮部。
一輛四馬拉馳,樸實無華車內(nèi),秦軍總帥正蒙恬盯著眼前地圖,給對面之人不時用手比劃,講解著戰(zhàn)情,那人面容剛毅,身著鐵甲,盤坐于地認(rèn)真聽著,是秦軍陴將王離。
忽然伴著沉悶的馬蹄聲,數(shù)十名身背矮軍旗的人飛馳過來,沿途將士紛紛避開,到了近前說道:“上將軍,有阮將軍處軍報?!薄?p> 蒙恬站起身,接過斥候的高舉的木匣,破開臘封,抽出里面竹簡,看完后遞給王離,自己沉默不語。
王離接過竹簡,看完喜道:“痛快!涉間一萬蹶張騎兵在八月十三日出發(fā),算來已有四日,必然到了黃河,控制了渡口,收復(fù)河南地指日可待。”
“一萬人?”蒙恬眉頭一皺,“計劃上是兩萬五千人控制渡口,怎么回事?”
“軍報上說,異人對阮將軍的抵抗極為強烈,聚眾十余萬圍攻,阮將軍無奈之下才臨時變動計劃。”
蒙恬搖搖頭,臉色登時黑下來,“胡鬧!軍情向來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涉間一萬部卒怎么守渡口。”停頓片刻,凝眉道:“下令,各路軍勿設(shè)據(jù)點,直接沿途北上,但通信需保持不斷,彼此相互支援。本將倒要看看,他匈奴人還能飛天遁地不成!還有,讓蔣剚過來?!?p> “急報,隴西急報!”一名游騎飛馳而來。
蒙恬頓感不妙,拆匣開封,看完后臉色未變,但雙眼卻瞇了起來,語氣冷淡輕聲,“隴西軍報,月氏國十四萬異人南下劫掠,已近狄道城(隴西郡郡治,今甘肅臨洮南)”
……
“所以說,游牧民族其實不怎么可怕,只要中原王朝基本穩(wěn)定,收拾這些人就跟玩似的。”陳奉灌了口水,接著道:“縱觀華夏兩千多年歷史,走了匈奴,來了鮮卑,之后突厥、女真、蒙古、韃子從未斷絕,游牧民族滅了一個接一個,我華夏從未斷絕。而且你仔細(xì)翻翻歷史,大部分時候游牧民族都只是皮膚之患,只有到了亂世,中原王朝內(nèi)亂不斷才有機可乘?!?p> 陳奉壓抑不住激動,猛烈的錘手,“晉朝若不是出了兩代白癡皇帝,再加上八王之亂,哪來他五胡的囂張。南北宋以半壁江山,沒有長城和騎兵的協(xié)助,對抗周邊的遼金西夏,即便是號稱冷兵器最強的蒙古鐵騎也照樣在襄陽城下折戟沉銷,幾十年都打不下,還白送了個大汗。那滿清韃子若無明朝本身農(nóng)民造反,若無吳三桂叛逃,怕是只能在關(guān)外繼續(xù)吃土?!?p> 一口氣講完,陳奉又大喝口水才緩過來。
“說的好!道出華夏兒女心中所思所想,如醍醐灌頂,使我茅塞頓開。不過,你說這到底是想干嘛?”韓蕓先是豪氣地配合著說兩句,接著語氣落下眨眨眼睛疑惑道。
陳奉頭一矮,趴在馬上情緒低落道:“實在無聊,在草原游蕩時候盼著安全,安全下來又盼著刺激,我倒希望現(xiàn)在來倆匈奴人和我打一番。”
“安分點吧。”韓蕓無奈說道勒馬離開。
自六人抵達秦軍中軍已有兩日,一日行軍不過五十里,途中沒遇到一支匈奴人,陳奉先是靠練習(xí)弓箭來度日,但很快手指被弓弦割傷,這才有一副要死的表情。
陳奉招呼幾人,提馬穿過玩家隊列,到了一旁道路下馬。拾起幾塊石頭土塊一通亂擺,“現(xiàn)在問題是怎么找到匈奴人,整個河套草原有內(nèi)史郡那么大,匈奴人在這是泥鰍進河,只要找到就能干掉。”
又在地上畫個‘幾’字,“這就是黃河,北邊就那么幾個渡口,阮翁仲從膚掖發(fā)兵八成是為了控制渡口,給匈奴人來個關(guān)門打狗,和北上秦軍前后夾擊。”
“那匈奴人現(xiàn)在在哪?”一個陌生的青年聲音詢問,陳奉卻未注意。
“多半在黃河周圍游蕩,秦漢時的氣候比后來要溫暖很多,河套幾乎都是草原,亦牧亦兵的匈奴人完全可以和阮翁仲軍糾纏,等待頭曼從漠南漠北來援。不過,玩家是個大變故啊?!标惙钪v完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是前些日子領(lǐng)著軍隊的年輕人在在馬上俯身聽著。
楊宗志笑意不減,“何止是變故,幾十萬只螞蟻都能吃了大象?!?p> 陳奉也笑了笑。
嗚~嘹亮的號角聲在草原回蕩,秦軍隊列一陣混雜,接著上萬騎兵從秦軍隊列中向西方飛奔而去,后面跟著大片軍馬,這是一人三馬。
楊宗志遠(yuǎn)遠(yuǎn)眺望,笑容更加燦爛。
“怎么回事?”陳奉似乎無所謂問道。
“你猜?!睏钭谥窘裉煨那椴诲e,而且對面這個年輕人挺有意思,也不介意多說兩句。
思慮片刻,陳奉搖搖頭,“沒情報,不敢猜?!鳖D了下,“與異人有關(guān)?玩家造反還是外族玩家入侵?”
“厲害,十四萬月氏玩家攻隴西郡,月氏四萬騎兵亦在觀望?!睏钭谥举潎@道。忽然一高大男子騎馬來到楊宗志前,耳語幾句,楊宗志點點頭,那男子在一旁恭敬停馬。
“楊宗志。兄弟你叫什么?”楊宗志已有二十八九歲,比陳奉老成的多。
“陳奉?!标惙畋氐?。
“你將來一定能成大事,那邊在招收玩家,有興趣了去試試。老四走。”楊宗志手指前方,頗有深意看了眼陳奉,說完與那男子縱馬離開。
陳奉只感莫名其妙,只覺楊宗志最后那眼神似有所指,卻未多想。
“不好了,不好了?!痹S黛匆忙從前方跑來,一向閑不住的她剛才又跑出去打獵,這會卻是步行而來,滿面慌張,見到陳奉如同見了救星,“快,把我藏起來?!?p> “妹子,怎么了?”許黛問道。
“大父的派人追到這來了,正在那搜查。”許黛一指前方,那里玩家的確騷動不斷,隱約可聽到玩家與秦軍的喊聲。
“我靠!”陳奉頓時大驚,抬頭望天喃喃道:“韓蕓,看見沒?”
“什么?”
“一口無與倫比的大鍋壓下來,還是黑的?!?p> “都什么時候你還開玩笑!快想辦法。”韓蕓急道。
“可,爺爺找女兒,很正常事情啊。我覺得咱們倒像是人販子,拐賣無知少女?!标惙蠲亲樱硎緹o奈。
韓蕓一愣,的確,許老找孫女,自己一外人沒理由摻合。
“說!到底幫不幫!”許黛上前一步,盯的陳奉發(fā)虛。旁邊已經(jīng)有幾個玩家圍上來看熱鬧。
數(shù)匹秦軍騎兵圍了過來,孫臨榆看到幾人大笑數(shù)聲喊道,“狗日的,總算給俺找到了,給我捉起來!”話語最后已是滔天怒氣,化作怒吼。
許黛臉色蒼白,仍自強撐直視孫臨榆目光。
“小兔崽子!還敢瞪老子!你大父不敢打,我敢打!”上前的孫臨榆大怒,手里馬鞭直抽而下。
陳奉之前就害怕動手,暗自防備,見情況不好,猛將愣住的許黛朝后拉,堪堪躲過一鞭。之后抽出碧空劍與之對峙,一旁的陳剛韓蕓也紛紛挺刃對峙。
孫臨榆怒極反笑,“好,臭小子,你們異人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來人,給我捉了!”就欲動手,卻被一士卒拉住,指了指玩家隊列。
許黛容貌清純秀麗,有不少玩家在暗中留意,在以前的虛擬游戲中就有現(xiàn)實人類娶虛擬人物?,F(xiàn)在看到這種場景,或是英雄救美、或打抱不平、或?qū)η剀娫缬胁粷M,竟有大量玩家抽出兵刃上前。而此處一亂,后面隊列也被阻隔,事情竟越鬧越大。
孫臨榆也不由得心慌,之前就有軍令,除非上級允許,不許秦軍士卒私自接觸玩家,說話都不可以。要不是許敢親自來求,自己絕不會帶人來搜查,一個五百主,要真惹得玩家與秦軍開打,這條命肯定保不住,若耽擱河套大戰(zhàn),更要誅連。
想到此層,孫臨榆氣勢一弱,給身旁護衛(wèi)耳語幾句,看那護衛(wèi)轉(zhuǎn)身離開,自己冷笑站到旁,示意玩家繼續(xù)行軍。
玩家騷亂一陣,又恢復(fù)行軍,但仍有數(shù)百人駐足觀望。一會之前的士卒快馬歸來,身后還領(lǐng)著一人,那人長發(fā)散開,亂糟糟的,雙目遍布血絲,身子前傾,似乎隨時要在馬上倒下,就是之前許家村的許敢。
“總算找到了,丫頭,趕緊回去吧,許老都急病了,這會還在床上躺著呢?!痹S敢翻身跌落馬下,推開上前來扶的孫臨榆,哭訴道。
“什么,大父他怎樣!”許黛猛上前抓住許敢雙肩。
“我本想伺候著,被他連打帶罵過來,從義渠日夜不停趕了七八天,一路打聽了四個軍才追上來,到底咋樣我也不知?!?p> “馬,快牽我馬來!”
陳奉看著已近極限的許敢,不由感嘆此人忠心,他聽許黛提起過,許敢本是魏人,因被鄉(xiāng)中豪族陷害而入獄,這一關(guān)就是六年,直到魏國滅后被放出,出獄后得知全家早被餓死數(shù)年后,之后執(zhí)單刀斬殺鄉(xiāng)中豪族族長。按秦律本應(yīng)入獄,但當(dāng)時負(fù)責(zé)作戰(zhàn)的許老監(jiān)管此地治安,嘉其孝勇,讓其上戰(zhàn)場立功,免去其罪,又幫其收攏家人衣冠尸骨做墳,之后感激的許敢便一直跟隨許老,十幾年來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