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蘇佑靜靜看著廊前假山樹木,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一絲冷峻,淡雅如霧的眸光微閃,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而微微一笑,揚(yáng)著幾分高貴,又有幾分溫和,仿佛是世間最美的神祇。
花景來尋他就見他一臉笑意,明明該是緊張的時刻,偏偏這人的笑容仿佛就像一劑良藥,讓人忘了一切哀愁,她不禁想可是他想起了心底那個女子?她隱隱約約猜到那女子是誰,可她并不在意,因為她不曾喜歡過他,就算今后兩人成婚,她也不會在意他心中是否有她。
因為不喜歡,所以不在意。
她走到他身旁,說道:“清兒和白喬都已去了?!?p> 蘇佑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收了嘴角笑意,看向她道:“琛鈺也快到了?!?p> 花景皺眉道:“可我估計那群黑衣人也早已來了,只怕會阻撓蕭小侯爺他們?!?p> 蘇佑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不過你放心,琛鈺會有辦法的?!?p> “只是我很奇怪這群人究竟是誰?”
蘇佑理了理袖子,如櫻的嘴唇輕啟,“只怕是我的兄弟?!?p> 花景一驚,繼而詫異道:“可之前云綽也遇到過這些人啊。”
蘇佑回身看她道:“你以為云綽就不會得罪他們嗎?”忽而他又道:“就連我,也想殺了他。”
這是花景第一次聽到從蘇佑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她從來都知道他們兩個會成為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他幫她報仇,可她從未想過原來蘇佑要的從來都是云綽的命。
就像是映證花景的想法,他又道:“比起這天下,我更在意云綽的命。”
花景心中忽的一痛,久久沒有言語,蘇佑見此,說道:“可是心疼了?”
花景狠狠搖頭,蘇佑又道:“可是努力忘記他,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徒勞?”
花景抬起頭,瞪視著他,“有時候覺得與殿下相處最好是自己當(dāng)個奴婢?!?p> 蘇佑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這世上還有人愿意當(dāng)奴婢的,哈哈?!?p> 花景扯了扯嘴角道:“至少當(dāng)奴婢時殿下沒有冷嘲熱諷?!?p> 蘇佑深以為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對奴婢一向很好?!?p> “……”
“記住,他不曾是你的夫君,你們亦沒有了婚約,剩下的不過是你自以為是的愛罷了,但問問自己,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花景的心亂了,多少天來告訴自己要去恨他,可每一次告誡自己,就發(fā)現(xiàn)心底還殘存著對他的愛,蘇佑說得對,剩下的不過是自己一廂情愿的以為的愛罷了。云綽害我父兄,毀我家族,對我何來愛戀一說?要恨他,恨他才可以。
蘇佑又道:“你一向很聰明,知道什么樣的選擇對你來說最好。”而蘇佑更清楚,其實誰都可以用來利用做他的王妃,但其他女人,他不想要。
這片刻的沉寂慢慢散落在風(fēng)里。
“對,就是他,捉住他!”
二人回頭一看竟是“李宓濟(jì)”帶領(lǐng)了一群官兵而來,而跟在官兵后面呼哧呼哧不停喘氣的就是郡丞。
花景與蘇佑對視一眼,蘇佑忽的輕輕一笑道:“來了!”
花景被他突然的一句弄得不明所以,只聽“李宓濟(jì)”沖著二人道:“江洋大盜,還不速速就擒?!?p> 花景:“……”
蘇佑:“……”
“這儼然就是一場賊喊捉賊嘛?!被ň按丝炭偹闶敲靼琢颂K佑的話,看來那群黑衣人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而且是從這個假欽差的身上下的手。
蘇佑淡定地甩了甩袖子,“李大人,這是要跟本侯玩耍什么呢?”
郡丞一來就見這陣勢頓時也下了一跳,正了正頭上的紗帽,眼珠子一轉(zhuǎn),指向蘇佑二人道:“來人!給本官拿下!”
蘇佑輕笑道:“二位大人,你們要捉拿本侯,總要有個道理吧,本侯所犯何罪啊?”
“李宓濟(jì)”獰笑幾聲,呵斥道:“大膽狂徒!膽敢盜用侯爺稱號,爾等簡直罪大惡極!”
蘇佑與花景再次對視一眼,分別在各自眼中看到了震驚與佩服,花景冷笑道:“李大人說得真好笑,說我們是江洋大盜,您的證據(jù)何在啊?”
“李宓濟(jì)”沖一旁拱了拱手,說道:“有人向本官舉報你并非侯爺?!?p> 蘇佑揚(yáng)眉問道:“那請李大人告訴在下,在下是誰?”
“哼!爾等乃是江洋大盜,偷了蕭小侯爺?shù)牧钆啤!?p> “哦?”蘇佑忽的無奈一笑,“李大人可告知何人舉報?可否當(dāng)堂對質(zhì)?”
“這個……”“李宓濟(jì)”遲疑片刻,忽的大聲道:“大膽,本官豈會無中生有!”
花景冷嗤一聲,這人顛倒黑白的能力真是強(qiáng),本來他就是假的,竟然反過來說他們是假的,是盜賊,分明就是無中生有,“你這無賴,真真可惡!真是好利的一張嘴,竟生生能將活的說成死的,死的說成活的,難不成這話都要讓你一個人說盡了?”
“哼!大膽!膽敢侮辱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花景冷哼道:“侮辱朝廷命官,那也得你是的好?!?p> “李宓濟(jì)”一驚,心中心思急轉(zhuǎn),看來這個人果真是寧王殿下,也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果真不能讓他們活著回去。
郡丞眼睛幾眨,有些不明所以,悄聲問道:“李大人,她說的什么意思啊?”他之所以幫著“李宓濟(jì)”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李宓濟(jì)”是假的,“李宓濟(jì)”也只跟他說這“侯爺”乃是寧王殿下,特意來查他的,他自然也是要保住自己的,這些天來,估計這個寧王殿下已是將自己摸得透透的,就算現(xiàn)在毀了所有的證據(jù)都不趕趟了,既然要死一個,他自然也要動手了。
“李宓濟(jì)”舔舔嘴唇,低聲道:“這妖女胡言亂語,大人莫要輕信?!?p> 郡丞點(diǎn)點(diǎn)頭,“哎,一切都聽大人的?!彼m不知道“李宓濟(jì)”為什么要?dú)⑻K佑,但黨派之爭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他便誤以為“李宓濟(jì)”是哪位皇子的一派人,遂并沒有多做猜疑。
郡丞點(diǎn)著蘇佑二人說道:“這兩個人就是江洋大盜,偷盜了蕭小侯爺?shù)牧钆?,蕭小侯爺正著急尋回呢,來人??!趕緊把人給我綁起來?!?p> 蘇佑冷哼一聲,說道:“郡丞大人,李大人,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本王嗎?你們以為這樣你們就能相安無事嗎?”
蘇佑此時用了“本王”這個自稱,“李宓濟(jì)”一驚,與郡丞相視一眼,只見郡丞有幾分猶豫,“李宓濟(jì)”見此便道:“大人,您可千萬不能心軟啊,今天他不死,明日就是我們亡啊!”
郡丞一狠心,一咬牙,“對,李大人你說得對,他不會放過本官的?!币f之前郡丞還有幾分懼怕蘇佑的身份,此時卻是豁出去了。
蘇佑笑道:“二位,既然本王今日必死無疑,不若再讓本王說幾句話可好?”
“李宓濟(jì)”與郡丞對視一眼,隨后對蘇佑說道:“不要?;ㄕ?,說!”
蘇佑看了一眼身邊的花景,對“李宓濟(jì)”二人道:“你們要本王的命可以,可本王的婢女可是一點(diǎn)也不妨礙二位,不知可否放了她?”
郡丞剛要答應(yīng),“李宓濟(jì)”就狠聲道:“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讓我們將她放了去找救兵,我告訴你,不可能。”
蘇佑沉沉一笑,說道:“那好吧,那本王就讓她陪著本王去死?!?p> 花景:“……”
“李宓濟(jì)”眉頭一皺,不明白蘇佑到底要干什么,花景在一旁小聲嘟囔:“可我不想陪著您死啊!”
蘇佑:“……”
花景繼續(xù)道:“再說,您也不一定會死啊!”她其實還想說,刀劍無眼,您是功夫了得了,可我是一招一式都擋不住啊。
蘇佑默了片刻,咳了一聲,對“李宓濟(jì)”二人道:“李大人,本王想知道那真正的欽差何在?”
他話音剛落,郡丞就瞪大雙眼,指著“李宓濟(jì)”大叫道:“你你你……你是假的?”
“李宓濟(jì)”的一張俊臉漲紅,有著幾分被揭穿的難堪,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額上沁了冷汗,低聲道:“這……郡丞大人就不要拘于這些小節(jié)了?!?p> “這……這還小節(jié)?”
“李宓濟(jì)”跺腳道:“大人,當(dāng)日可是你拉著我說我是欽差的,要是說錯,錯也在你身上一部分,到時候真相被揭出來,咱們誰都好不了。”
郡丞也鎮(zhèn)定了不少,努力想了又想,最終道:“好!好!今日只要寧王一死,咱們都會平安無事?!辈坏貌徽f郡丞自我安慰的能力還真是了得!
蘇佑悠哉地?fù)u晃著手中的折扇,細(xì)致如美瓷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清晰迷人。他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等待一下援軍,見那二人又要達(dá)成了協(xié)議,他又道:“郡丞大人,你貪贓枉法多年,本王實在好奇究竟是京都的哪一位高人對你如此照拂?”
郡丞身子一顫,“李宓濟(jì)”皮笑肉不笑道:“原來郡丞大人是上頭有人啊!”怪不得敢這般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
郡丞一張老臉也漲得通紅,囁喏著不敢瞧眾人,也不敢回蘇佑的話,蘇佑又道:“大人既然讓本王死,就該讓本王做個明白鬼?!?p> “這……這……”郡丞繼續(xù)扭捏著,隨即一挺他那肥肥的肚子,關(guān)鍵是他的胸膛已經(jīng)挺不起來了,“別胡說!本官何曾貪贓枉法過?”
花景撲哧一笑,“大人這顛倒黑白的能力也實在不遜色于李大人?。 ?p> “住口!放肆!”郡丞斥責(zé)道,花景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郡丞又道:“本官說沒有就沒有,你們還廢話什么,來人??!給本官拿下!”
蘇佑抬手阻止道:“慢著!”原本要準(zhǔn)備沖上來的官兵都止住了腳步,側(cè)過身看著郡丞,等待他的示意。
郡丞剛要揮手說話,蘇佑又道:“大人以為他此時還會保你嗎?要是知道本王死在了侗瑤郡,你認(rèn)為本王的黨派沒有人會查嗎?到時候,會沒人知道大人你貪贓枉法嗎?”
郡丞一怔,蘇佑繼續(xù)道:“到時候,那個人又會保你否?”
郡丞吞了口口水,尋思著蘇佑的話,蘇佑又道:“若是大人今天與本王化干戈為玉帛,本王保證,一定保大人平安無事?!?p> 花景對蘇佑睜眼說瞎話的能力深深佩服了一把,沖著蘇佑的脾氣,這兩個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不過,這倒不失為一種拖延時間的好辦法,果然郡丞有些心動,而“李宓濟(jì)”當(dāng)然不會這樣想,畢竟自己的身份是假的,對于蘇佑來說,本來就不會放過自己,如今自己又要?dú)⑺蘸蠖ú粫胚^他,而且如今也指不上郡丞了。
他一想通,便瞇起眸子,眸中狠色一閃而過,對郡丞吼道:“愚蠢!”話罷,他便向空中一揮,“殺!”
郡丞一驚,連忙攔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李宓濟(jì)”一把推開他,“廢物!他不過是在誆你,他不可能放過咱們的,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不殺,就由我來?!?p> 話罷,從空中飛下一群黑衣人,原本因為他的話而有些憤怒的郡丞也是吃了一驚,這可都是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