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方堂。
紀淺夏終于在初六這天見著保國公紀之珣了。
第一眼,高!第二眼,皮膚白,五官偏俊秀,留著短須,整體看去成熟帥氣。第三眼,是個年紀大點的花花公子叔。
端午節(jié)已過,府里的私學要正常開課了。
不過,紀淺夏今天不用去私學,她要去赴定國公五小姐的邀約,特例。
但凡姑娘們有手帕交應酬,是可以大開綠燈的。這也是狄夫人開明的表現。
紀吟萼仗著最小,非挨著保國公坐著撒嬌賣萌的討好,這時瞥見紀淺夏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父親,不由頑皮心起,又抿著嘴笑問:“四姐姐,怎么?不認識爹爹似的?”
保國公一向對紀淺夏這個庶女沒有特別關注過,知道她失足落水躺了兩天,病好后,也只派人送了點補品食材,壓根沒露面。
今天,借著請安老夫人的機會,他也是才得見病愈后的庶女。
保國公視線望過來,看到亭亭玉立,眉眼從容,神情淡淡的紀淺夏,一剎那有一種第一次見年輕時白氏的恍然感。那時的白氏,也是這副神情。淡漠疏離客氣,全然沒有其他女子那種見到他的眼前一亮……
“七妹此言不妥?!奔o淺夏微露齒淡笑上前一步說:“非是我眼拙不認識爹爹。而是爹爹氣色不同以往,精神奕奕,想來必有喜事!所以感染了喜氣,多看了爹爹幾眼。”
“好好,小滿兒慧眼如炬!”保國公果然就更加開懷,向著紀老太太低頭笑說:“母親,正是有樁喜事,兒子特意過來跟你商量?!?p> 紀老夫人歪坐在榻上,就著多壽手里啜口茶,皺巴巴的臉上也帶出幾分欣喜:“是何喜事?”
保國公看一眼滿屋的嫡女庶女。
看來這喜事小姑娘家家的聽不得。老太太便揮手和氣的吩咐:“都回去吧!今天府里開學,不可耽誤了。”
“是,祖母?!贝蠹乙?guī)規(guī)矩矩的應一下,最受寵的紀君蔓還想磨蹭下,扯著保國公的袖子,昂頭撒嬌道:“爹爹,你前日夸我的字寫的越來越好,許諾女兒一方紅絲硯,為何至今未兌現?”
保國公一拍腦門,自責的拍拍紀君蔓的手,哄道:“是爹爹糊涂了。一會就讓人給你送去。”
“謝謝爹爹?!奔o君蔓半屈一禮,得意的眼角瞄瞄姐姐妹妹們。
紀安蕾和安蕊不屑的悄悄撇下嘴。紀映芙和紀吟萼卻臉色白了白,看向紀三小姐的目光也閃了下嫉妒的綠光。只有紀淺夏眼珠子轉轉,若無其事,置身度外。
“爹爹,我也要!”紀吟萼不是最得寵的,可是她是整個紀府最小的。平時沒事,大家也都讓著她點。
紀君蔓掩著齒呵呵笑:“七妹妹,這可是我應得的獎賞,你不要動不動就眼紅好不好?”
“我的字也寫的越來越好了。爹爹也要獎賞我。”紀吟萼理直氣壯。
“就你那歪歪扭扭的字也敢叫好?”紀君蔓小聲滴咕一句,便施施然的走回姐妹群中。
紀吟萼被她貶損一句,無名火起,哇的一聲,推開走近的紀君蔓,撲向保國公:“爹爹,三姐姐罵我!”
誰知,紀君蔓比她更會演戲,她一個踉蹌,往前一栽,‘咚’的撞在黃花梨的幾角邊,疼的‘嘶’輕輕一呼,眼淚頓時就流下來。
紀淺夏看熱鬧不嫌事大,見狀趕緊巴上一句:“三姐姐,你不要緊吧?”
“我,我不要緊。七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奔o君蔓楚楚可憐搖頭。
扯著保國公的紀吟萼自以為將了紀三小姐一軍,回頭一看,形勢忽然對己不利,臉色更是大變,索性真的哭起來:“嗚嗚,我哪有那么大力氣,三姐姐你這是故意的。”
好吧,樸方堂正屋,比方才更熱鬧了。
紀老太太揉揉眼角。什么情形,她是看在眼里的,無奈這兩個孫女,她都疼愛。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苛責。有氣無力道:“行了,別吵了?!?p> 保國公也一頭黑線,紀君曼和紀吟萼,他也算比較偏心的,沒想到兩個就這么當著面爭起寵來,還是在老太太屋里,太不像話了。
“都閉嘴!”保國公示意婆子丫頭:“扶七小姐回園子。”
“爹爹!”紀吟萼一點便宜沒討到,很是不甘心,吸吸鼻子扁扁嘴。
保國公息事寧人安撫她:“行了行了,我那里有新進才得的粉蠟紙。送你好好練字習畫,可好?”
“謝謝爹爹?!睕]得紅絲硯,得到名貴的粉蠟紙也是好的,紀吟萼破涕為樂。
紀君蔓臉色微微一變,眉頭一皺,扶著腰咬齒輕輕‘嘶’一聲。
這會,紀淺夏也保持安靜不挑事了。
沒有人上趕著問詢紀君蔓,保國公也就不在意,大手一揮:“去吧去吧,別誤了上學時辰?!?p> “是?!苯忝脗冋Z氣低落的回答。
魚貫而出,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紀淺夏提提裙角直奔襟霞閣。
“七妹妹,你給我站住?!?p> 出了樸方堂,紀君蔓就聲色俱厲的把蹦跳的紀吟萼攔下了。
正好在分岔路口,姐妹們都還沒散。
聞言,紀安蕾不悅掉頭:“三妹妹,你這是干什么?”
“方才在祖母屋里,怕驚憂祖母,我就忍了。如今,請大姐姐你來評評理。”紀君蔓指著紀吟萼:“她處處比著我,看我不順眼,還暗中推我致傷,這筆賬該怎么算?”
紀吟萼梗起脖子:“你血口噴人!我哪有暗中推你受傷?你分明是故意在爹爹面前示弱博同情,想再騙得爹爹多疼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
“你,你胡說!”紀君蔓勃然大怒,臉色一下漲紅,艷麗不可直視。
紀吟萼小小年紀,口沒遮攔,還皺起鼻子翻天:“致傷?你敢不敢撩起衣服驗驗傷呀?上下嘴巴一張,就想訛我的銀子是吧?我看你呀,分明就是眼紅爹爹獎我一提粉蠟紙。”
‘噗哧噗哧’好幾道破功的忍笑聲。
就連紀淺夏也格格的笑起來。
還別說,紀吟萼人小鬼大,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