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青一連休兩天假,今天也是假期。
小豆子窩在灶間守火,抱著膝蓋打瞌睡。一只懶貓趴在她腳邊,也打個哈欠,閉上眼。
豆青扶著柱,遠(yuǎn)遠(yuǎn)看著,眼底酸澀。
在府里她就這么一個親妹妹。她們的父母還在鄉(xiāng)下,艱難的撫養(yǎng)兩個弟弟,每月就指著她們兩個那點微薄的月例銀子。
在那個重男輕女的鄉(xiāng)下,豆青和妹妹長到五歲就被一齊賣入紀(jì)府為奴?;钇?,十年。
已經(jīng)五年了。萬幸是紀(jì)府,吃的飽穿的暖,主家也和善,只要不犯大錯,很少無故打人。
只是鄉(xiāng)下來的孩子,一直是做粗活,難免眼皮子淺,有時手腳真的會不由自主的亂拿亂動??粗切╁\繡華服流口水就罷了。那些樣式精巧的首飾真的很勾人眼饞。
豆青是個鄉(xiāng)下村姑,可也有顆愛美的心。
她悄悄的伸手,幾次得手,總有一天失手。
抓她現(xiàn)行的人沒有打她沒有罵她,也沒把她交給夫人處理,而是送了她不少小巧好看的首飾,但同時提出一個條件。
年紀(jì)小小的豆青好歹也在紀(jì)府待了幾年,知道這叫軟刀子威脅。以她不干凈的手腳為挾,聽從于對方。
只是如今,事情敗露了!不對,是半遮半露。
紀(jì)淺夏并沒有指名道姓,也沒有刻意為難她??墒?,知情者都明白,她在放長線釣大魚。
大魚卻不肯咬鉤,很可能在剪這條無用的線。
豆青跟幾個相熟的粗使丫頭說出門去買掉針頭線腦回來,然后順著墻根出了襟霞閣。
初夏午后,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天氣正好,非常適宜午睡打盹。
一路無人,豆青分花拂柳小心的出了紀(jì)府側(cè)門,真的朝街上去了。
偏僻的街角,一茶肆布招兒迎風(fēng)搖擺。店堂嗡嗡,不多的幾張破舊八仙桌上坐滿了市井清閑的茶店。地下滿是瓜皮果殼。蒼蠅亂飛,腥臭一片,污黑的板壁上居然還掛著幾張泛黃的名人字屏裝點風(fēng)雅。
豆青捋捋耳邊碎發(fā),顧盼四周,咬牙走了進去。
最里邊安著一張四方桌,獨坐著一名戴著斗笠的中年男人。穿著打扮極普通,慢慢低頭飲茶。
豆青掩著鼻子走過去,徑直坐到旁邊,低聲問:“什么事非得出府說?”
那名中年男子仍是低著頭,卻從身邊板凳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包,聲音低沉:“這里有兩百銀子,拿去回家度日?!?p> “哈?”豆青驚訝。
她可是有賣身契的奴婢,府里還有一個妹妹呢?
“你只管離開,夫人是慈善人,不會計較你的私逃。至于你妹妹,自有人會護著她?!?p> 豆青沉默了。
她相信狄夫人對于她的私逃的確不會怎么樣?又沒拐帶貴要東西,也沒教唆姑娘,逃就逃了。狄夫人這點度量還是有的。
而賣身契雖未到期,相信紀(jì)府也不會報官捉拿她,畢竟她郊力的主子手段不差,哄哄國公爺就是。
她最擔(dān)心的是小豆子。
她就這么逃了,成了逃奴,妹妹在府里的日子會好過嗎?
四姑娘看起來也不像個省油的燈。
“嗯?”對方扭頭盯她一眼。
“能,能帶著小豆子一塊走嗎?”豆青小心翼翼試問。
對方沉默。
豆青又摳著污黑的桌角,壓低聲音道:“其實四姑娘是什么用意,大家都明白。我何必非得當(dāng)逃奴?隱忍不再鬧動靜就好了吧?”
“呵呵。”斗笠的中年男人干笑了。
只要順著豆青這條線深挖,遲早會被揪出老底。豆青不懂,他可清楚著,當(dāng)然現(xiàn)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先拿著。我再幫你問問主子?!?p> 豆青一下就臉色舒緩,歡天喜地:“謝謝大叔?!?p> “來,喝口水,壓壓驚?!敝心耆擞H自推茶至跟前,豆青毫不遲疑的喝了。
“好了,你先回去等消息?!?p> “行?!倍骨嗄闷鸪恋榈榈牟及?,夾在肋下悄沒聲的出茶肆。
豆青腳步比出府輕快多了。
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四姑娘就抓不到她的證據(jù),自然也不會把她怎么樣?她才不是那么沒腦子的長線呢?
抄近路走巷子,豆青突然感到腹痛難忍,不會是鬧肚子吧?她正在這么猜測,那痛卻極其迅猛的加劇了。真的很痛,好像有雙手在絞著她的腸子。
這不是鬧肚子那種痛,是無來由的劇痛。
豆青彎腰抱肚,想多走幾步,實在痛的挪不開步,只能慢慢跌坐在地上,嘶嘶呼痛:“好痛!好痛!救命!”
正值中午時分,多數(shù)人都窩在家里,這條巷子又偏靜,此時除了幾只野狗沒看到人影。
“啊~痛死了!救命??!”豆青已經(jīng)跌在地上打滾了,豆大的汗涔涔而下。
窄小空蕩的巷子響著豆青絕望的呼救聲。
正當(dāng)豆青被痛的已生無可戀,頻頻用頭撞地時,一雙黑層布鞋出現(xiàn)在她眼前。
豆青滿臉狼狽的抬眼,對上一雙居高臨下審視又鄙視的眼睛:“……你,你不是?”
“給。解藥。”對方遞上一粒黑色丸子。
“解,解藥?”豆青嘴唇慘白,呆滯的眼神極快的閃了下光,馬上抓起藥丸吞入口中。
藥效是過了一陣才顯靈的,這期間,豆青一直在滿地打滾叫痛。
巷口停著一頂不起眼的小轎,豆青被一名婦人扶進去,轎夫很快就抬起,健步如飛的拐進另一條巷口。
樹蔭下,駱凜手抵著下巴,看一眼隨著轎子消失方向,若有所思。
竹葉滿頭大汗飛跑過,氣急敗壞:“公子,讓他跑了。不過,以小的的看,就是紀(jì)府的人?!?p> “被發(fā)現(xiàn)了?”駱凜詫異問。
竹葉羞愧:“是,小的一直在茶肆附近盯著,等他出來就跟上了,他也沒拐到街上去,就專挑巷口竄,一個眼錯,就不見了?!?p> “笨蛋!”駱凜撫額嘆氣。
“對不起公子。他實在太狡猾了?!?p> 駱凜沒好氣瞪他,明明是自己在意輕敵了,還怪對方狡猾?
竹葉低頭不敢看他。
“行了,總算有收獲,收拾善后,這回做的干凈漂亮點?!?p> “是,公子。那個女人……”竹青指轎子離去方向
“那是他們紀(jì)府后宅家事?!瘪槃C冷哼一聲:“她們知道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