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楚揚后,玉如妍在氈帳中看書,直到傍晚蘇日娜送晚餐來,玉如妍才伸了伸懶腰,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云先生,累了吧,快吃些東西?!碧K日娜說。
玉如妍笑著,喝了一碗奶茶,抬頭看見蘇日娜的臉色有些不好,忙問道:“蘇日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蘇日娜搖搖頭,有些刻意回避玉如妍的目光。
玉如妍知道蘇日娜是藏不住事兒的性子,這樣遮遮掩掩定是有事,繼續(xù)追問道:“蘇日娜,你什么時候也學會了遮遮掩掩的,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蘇日娜終是沉不住氣,埋怨道:“云先生,女婢是很敬佩您的才學,也很喜歡您??墒窃葡壬遣皇怯行┨^分了!”
“蘇日娜,我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生氣?”玉如妍問道。
蘇日娜撅著嘴說:“大汗對云先生這么好,可云先生還對大汗那樣的冷冰冰,只對押送軍糧的將軍好?!?p> 一句話讓玉如妍不曉不得。
玉如妍解釋道:“蘇日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楚揚將軍和我在陳國的時候就認識了,而且我們同朝為官,自然相熟?!?p> “那大汗呢?”蘇日娜不甘心地繼續(xù)追問道,“蘇日娜自出生以來,除了已經(jīng)故去的皇后娘娘,奴婢還沒有見過大汗對誰這么好??稍葡壬偸菍Υ蠛估渲?,尤其是那次以后……”
蘇日娜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心虛一般。蘇日娜雖不知那日為何呼其圖要綁走玉如妍,也覺得大汗做得有些不對,但是更多的蘇日娜還是向著呼其圖多一些。
玉如妍輕嘆了一聲,解開扣子,將脖子上還隱約可見的傷疤露給蘇日娜看。
“云先生,你……”蘇日娜有些莫名。
玉如妍苦笑道:“蘇日娜,這些傷痕,都是你們的大汗給我的。他用我的鮮血作為交換的籌碼,逼迫我們陳國索要軍糧。”
蘇日娜不信地搖搖頭,忙說:“不,不可能!我們大汗……我們大汗怎么會這么對云先生呢?”
玉如妍冷笑一聲,說:“當日和呼其圖一起去的兵勇,沒有一萬也有七八千,都是親眼所見。蘇日娜,你若不信,可以一個個去問?!?p> 蘇日娜泄氣了,突然又開始同情玉如妍,癟著嘴帶著哭腔道:“對不起,云先生,奴婢不該這樣和您說話?!?p> “傻丫頭,沒事的?!庇袢珏χf。
蘇日娜問道:“可是,既然如此,云先生你為什么還要回來呢?”
玉如妍道:“我們漢人有一句話,言必信,行必果。我既然答應了在這里教書三個月,就不能食言?!?p> 吃完晚飯,蘇日娜收拾了一下,剛走到門口,又轉身回來,看著玉如妍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蘇日娜,你又怎么了?”玉如妍問道,心里納悶這個小丫頭什么時候一改往日心直口快的性子了。
“云先生,您能不能去看一下大汗?”蘇日娜說,“奴婢知道大汗是很不應該那樣對您,可是……奴婢只怕這樣下去,大汗身體會垮?!?p> 玉如妍眉頭微皺,問道:“蘇日娜,你什么意思?”
蘇日娜嘆道:“其實,奴婢也不想瞞著云先生。那日大汗從外面回來,不知道為什么又是喝酒又是哭的,我還看見大汗手上纏著厚厚的布子,上面還有血呢。其實,先生走的這十來日,大汗都是醉著過來的。您回來后,大汗也不敢接近您,這幾日也是天天買醉。云先生,奴婢求求您,去看看大汗吧。”
玉如妍低著頭,沒有回答。
蘇日娜接著說:“而且奴婢還看見……在云先生被綁走的前一晚,大汗站在先生帳外,站了整整一宿呢?!?p> 玉如妍眉頭微微地顫抖了幾下,就聽見蘇日娜越來越小的聲音說:“先生,奴婢其實看得很清楚,大汗,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先生。比……比喜歡皇后娘娘還喜歡先生。奴婢這是第二次見大汗這么傷心,比上次皇后娘娘去世還要難過?!?p> “你下去吧?!庇袢珏卣f。
蘇日娜應了一聲,忙退出帳外。
玉如妍了解蘇日娜的性格,知道她不會說謊話,呼其圖的一舉一動也定是真的?;貋砗筮@么多日,自己因為心里上對呼其圖的排斥和對他人品的不齒,本能地在刻意回避他。
即使看到他每日站在氈帳外看自己講課也置之不理,每次從他氈帳外飄來的酒味兒玉如妍也不屑一顧,呼其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呢?傷害了我,回來再傷害自己嗎?
玉如妍苦笑一下,吹了燈躺在床上。
夜晚的草原格外靜謐,旁邊呼其圖的氈帳中,隱隱能聽見他低沉的聲音。
玉如妍終究還是起身,披著衣服走到他的氈帳外。臨近些,可以聽見他喝酒的聲音。
“既然來了,為何站在外面?”呼其圖的聲音從氈帳中傳來。
玉如妍嚇了一跳,他喝了那么多酒,怎么還能知道自己在外面站著呢?既然呼其圖已經(jīng)開口,玉如妍也只能硬著頭皮進了氈帳。
剛探進頭去,玉如妍就聞到了一股濃烈刺鼻的酒味兒。再看呼其圖,雙眼泛紅,無精打采地側坐在那里。
“你來了?!焙羝鋱D沒有抬頭,低沉著嗓音問。
玉如妍看著地上的空酒瓶,冷笑一聲,說:“酒可不是這么喝的?!?p> “那應該怎么喝?”呼其圖抬起頭,看著玉如妍問道。
玉如妍道:“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呼其圖低聲笑了幾下,繼而轉為大笑,笑著笑著聲音漸小,說:“云若,你知道我的心,對不對?”
玉如妍輕哼了一聲,說:“大汗,我倒是想反問你,你明知自己的心,卻還要做出違心的事來。難道說,這就是帝王之心嗎?”
“你可以恨我……云若,對不起?!焙羝鋱D終于將這句話說出口。
玉如妍冷笑一聲,說:“天色不早了,大汗早些休息吧。”
說完,玉如妍轉身出了帳外,剛走了兩步,又被呼其圖從后面抱住,攬入懷中。
“云若……別走?!焙羝鋱D哀求地說。
玉如妍想要掙扎,呼其圖卻扣得更死,輕聲說道:“云若,別再離開我。云若……嫁給我?!?p> “哈哈?!庇袢珏p蔑地笑了兩聲,說:“大汗,你有三宮六院,我卻只有一顆心。已經(jīng)給了我心上人,只怕要讓你失望了?!?p> 呼其圖忙道:“我不要三宮六院,我只要你,有你就夠了?!?p> “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云落?!庇袢珏淅涞卣f。
呼其圖雙臂再次收緊,哀求道:“這一生,我只求你一顆心。為你,我可以做任何事?!?p> “三個月后,請你放我離開,我就感激不盡了?!庇袢珏馈?p> 呼其圖雙臂無力地垂下,看著玉如妍冰冷離去,突然覺得雙腿無力。玉如妍走了幾步,聽見身后的聲響,回頭看去,只見呼其圖跪在地上,雙手握拳撐在那里,肩膀輕微抖動。
玉如妍輕嘆一聲,既然不愛他,就不要給他希望,更不要有這種曖昧的態(tài)度。玉如妍狠下心來,轉身回了氈帳。
次日上課,呼其圖沒有再站在門外,玉如妍稍微松了口氣。下課后,玉如妍抱著書,卻見到呼其圖站在自己的氈帳外面,溫暖地笑著看向自己。
“我?guī)闳ヒ粋€地方吧?!焙羝鋱D笑著說。
玉如妍把目光瞥向一邊,道:“我不想去,請大汗讓開……”
呼其圖不顧玉如妍的反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拖到馬前面,又雙手用力,將玉如妍抱上馬去。
“大汗,你要干什么……”玉如妍焦急地問。
呼其圖也不回答,一步跨上馬,從后面摟著玉如妍的腰,策馬而去。
“大汗,你讓我下去!”玉如妍喊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不論玉如妍怎么喊叫掙扎,呼其圖就是不放手,策馬飛馳了半個時辰,呼其圖才在一條大河邊停了下來。
呼其圖下馬,扶著玉如妍道:“你不用下馬,我牽著馬就好。”
玉如妍瞪了呼其圖一眼,厲聲問道:“呼其圖,你把我?guī)У竭@里干什么?”
呼其圖沒有回答,而是指著周圍的景色,笑著問道:“云若,你看這里的風景美么?一點也不必你們陳國差吧。”
玉如妍怒道:“我沒心思看風景,我要走了……”
“小心點!”呼其圖忙道,“草原上的馬性子烈,摔了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