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枯坐半宿,直到凌晨才入睡,因記著要給秦王請安的事情,倒也沒有睡得很沉。清晨天色剛泛白,青鴛來喚朝歌起來,發(fā)覺她已經(jīng)醒了好一會兒了。
青鴛服侍她洗漱,一邊輕聲道:“這個時辰昭德殿里正在早朝,殿下盡可先用了膳再過去。三殿下還未來呢,小廚房里熬了冰糖蓮子羹,殿下多少也吃一些。若要等到請安回來再吃早膳,怕是要餓著了?!?p> 朝歌用早膳的時間慣來是晚一些的,她年歲不大,清晨貪睡也是有的,早膳擺早了反而吃不下。因此就沒再吩咐司膳房今日早些用膳。
“小廚房?”朝歌一邊漱口,問道,“玉泊做的?”
“是呢?!鼻帏x拿帕子給她擦拭,笑道,“為了玉泊的這份心,殿下也該吃一些才是?!?p> 朝歌應(yīng)道:“那就擺上來吧。”
“哎!”青鴛傳喚外頭的宮女,“快去小廚房,將冰糖蓮子羹盛一碗來?!?p> 說話間,芙心和香芷也都進了寢殿,來為朝歌梳妝。
朝歌從前很愛惜自己的容貌,加之身份尊貴,走到哪里都是花團錦簇、光芒閃耀的存在。她見過自己容顏鼎盛時的艷色,也見過自己形容枯槁不剩一分顏色的樣子,如今對容貌反倒不甚在意了。
順滑如絲綢的烏發(fā)垂在背后,香芷拿了一把犀角梳蘸了玫瑰味的頭油小心翼翼地為朝歌梳發(fā)。她的動作很輕,手也巧,不多時便梳好了一個精巧漂亮的發(fā)髻。
芙心正將妝奩里頭的首飾一件件取出來,對鏡中的朝歌笑道:“殿下要去給王上請安,不妨打扮的明艷一些吧。”
她取了一頂金胎掐絲鏤刻海棠花的金滿冠,在朝歌的發(fā)髻上比了比,笑道,“這個金滿冠配殿下的發(fā)髻正好看?!?p> 青鴛開了衣柜為朝歌配衣裳,一件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玫瑰色的云緞很是華貴,另一件是碧色的曲裾,纏枝寶相花里摻了珠光的絲線,刺繡非常精致。
朝歌點了碧色的,道:“就這件吧。”她今日是因了醉酒之后首次向父王請安,也多少帶了些許告饒的意味,還是素雅一些為好。
既是選了碧色衣衫,再佩戴金滿貫就不合時宜了,香芷放下梳子,挑了一支羊脂玉雕佛手瓜的簪子捧給朝歌,笑道:“還是戴這支簪子吧?!?p> 朝歌聞言拿了那簪子在鏡中比了比,親手簪在發(fā)髻里,左看右看,果然十分雅致。
芙心垂手立在一旁,心中有些忐忑。
朝歌不動聲色地掃一眼芙心和香芷的神色。想必昨日她吩咐芙心去替換香芷的差事,芙心向來自視甚高,定然對香芷不會有好臉色。不過值得一觀的是香芷,她素來忍讓,總是芙心欺負到頭上也少有反抗,今日居然當(dāng)場駁了芙心的臉面,倒真是少見。
不過有這樣的轉(zhuǎn)變也好。若是香芷永遠是一枚軟柿子,軟弱可欺,也就辜負了她一番打算。
梳妝過后,朝歌坐在小圓桌旁,慢慢地吃著冰糖蓮子羹,一邊問青鴛:“可去問過太醫(yī),何時來為玉泊診治?”
青鴛應(yīng)道:“奴昨晚便去了太醫(yī)處,經(jīng)太醫(yī)處的總管舉薦有一位章太醫(yī),對經(jīng)絡(luò)骨髓之道很是精通,不過昨日章太醫(yī)不當(dāng)值,想來今日應(yīng)該會過來清歡殿了?!?p> 朝歌“嗯”一聲,又吩咐道,“章太醫(yī)是是太醫(yī)院里資歷很老的太醫(yī)了,由他為玉泊看診,是玉泊的福氣。屆時章太醫(yī)來了,你們好生招待著,不可怠慢他?!?p> 青鴛笑著應(yīng)是。正說著,有小宮女來報,三殿下過來了。
朝歌道:“快請進來。”
秦明廷進了殿,見朝歌仍在用膳,笑道:“你今兒起的早,我還以為會再等上一會兒?!笨戳丝闯璧拇虬?,又道,“這身兒打扮的倒清爽?!?p> 天水碧的廣袖束腰坦領(lǐng)浣云紗曲裾,袖口和裙擺繡了精致的纏枝寶相花,腰間墜了一枚羊脂玉雕喜鵲登枝的圓形玉佩,流蘇上垂下來兩只鏤刻精巧的銀香球,里頭塞了幾朵剛摘的玉簪花,走路時靈動俏皮,暗香浮動。
看上去簡簡單單的,卻又十分的清貴。
朝歌讓一讓他:“三哥可吃了早膳了?我這兒有熬好的蓮子羹?!?p> 秦明廷搖搖手,道:“我出來前已經(jīng)用過早膳了?!贝诔枭砼宰拢贿叺戎蒙?,一邊和她說話:
“你不知道小瓜那個憨貨,昨日在文桑殿里撒潑還嫌不夠,跑到御花園的荷塘里打滾去了,原本雪白的皮毛,滾的全身都是泥濘?!?p> “就這還不算憨,它竟然回到我的寢殿里抖精神,濺的滿宮里都是泥點,還在我的床榻上又跑又跳?!?p> “幾個宮人合力追著他攆許許久,好不容易才捉住,送到泉池邊上仔仔細細地洗刷了好幾遍,才算干凈??上Я宋业膶嫷?,被禍禍的那叫一個狼狽?!?p> 朝歌笑彎了眉眼,取笑道:“三哥做了什么,讓小瓜如此生氣?!?p> 秦明廷只嘆了一口氣,道:“誰知道呢,氣性這么大?!?p> 朝歌放下碗盞,笑道:“想必小瓜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氣了,三哥讓它載我一程可好?”
秦明廷就笑:“那我可說不準(zhǔn),你還得看它愿不愿意,此刻它就在庭院里呢?!?p> 朝歌正好吃完蓮子羹,笑道:“那我去瞧瞧它?!?p> 芙心忽地往前踱了一小步,越過朝歌身邊的香芷,站到朝歌身前,臉上撐起笑意道:“殿下要去給王上請安,外頭正熱著,奴打了扇子隨侍殿下身邊吧?”
朝歌挑了挑眼尾,瞄了她一眼,淡聲道:“若我沒記錯的話,我昨兒便吩咐你,好生看顧后殿的那幾株灸艷,約莫今兒就要開花了,你不去跟前守著,湊到我身邊算個什么事?”
芙心笑意一滯,分辨道:
“奴,奴是覺得,從前殿下去昭德殿時都是奴跟在身邊隨侍的,若一時換了旁人,怕是不懂得昭德殿的規(guī)矩,萬一出了差錯,惹旁人側(cè)目,笑話咱們清歡殿沒有規(guī)矩,這才……奴是為了殿下著想,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