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爍給朝歌斟了杯熱茶,又給自己杯子里續(xù)了茶水,目露關心地瞧著她,道:
“這陣子王城里魚龍混雜,瞧著熱鬧的很,但也不大安穩(wěn)。你身份又太尊貴,最好別出宮……若是出來,一定得帶夠人手才行,可別嫌麻煩?!?p> 朝歌點點頭,端起茶盅啜了口茶。
是上好的碧螺春,用了去歲甕藏的雪水烹煮,湯色嫩綠明亮,入口鮮醇甘厚,茶香悠悠。
“這陣子各路英豪們紛至沓來,我在城外支的那小茶棚子竟也賺了有二百兩銀子?!绷籂q笑道,“看來趕在月底前,我還能再小賺一筆……就當是我跑腿的利錢了!”
朝歌對銀兩沒有明確的概念,聽他說二百兩只是利錢,有一絲懵懂,問他:“那本錢是什么?”
“當然是你親手調制的玉容膏??!”梁爍正色道,“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你甭想賴賬?!?p> 哦。
玉容膏是朝歌閑來無事時翻了醫(yī)籍照著一個古方調制的,所用藥材均是上上品,還另外加了一味稀有的靈藥冰錢子進去,能使肌膚白皙嬌嫩,玉骨生香,常敷可以令容顏容光煥發(fā),長葆青春。
玉容膏雖稀少,但清歡殿后殿花圃里種的藥草茂盛,配料一概都是現(xiàn)有的,調制起來也并不費力。
更何況憑他們的交情,即使梁爍沒有出力,他開口討了,她自然不會不給……
所以朝歌覺得這筆買賣十分的劃算。
朝歌到妝奩前,取了一個紫檀木匣子打開來,里面整齊碼著六個寶藍地海水白鶴紋的箍金葫蘆形妝盒。甫一打開,便有清冽的悠悠冷香傳出來,這正是玉容膏。
梁爍一邊口不由心地說著“這怎么好意思,”一邊把六個妝盒全拿了揣在懷里,還笑瞇瞇地跟朝歌說道:
“下回你多調制一些便有了,我還得在茶棚子里頭再待上幾日,正需要這些玉容膏好好保養(yǎng),可不能叫日頭曬蔫了我的英俊臉蛋?!?p> 朝歌笑起來,借口乏了要歇息,把梁爍趕出去——他還是從窗柩處翻身跳了出去,還不忘叮囑她,“……你記著我說的話?!?p> 朝歌看他身手矯健地一躍攀上殿宇的屋脊,幾個點足便消失在重重殿宇中,才發(fā)覺原來梁爍的修為也是不錯的。
不過也不必管他,反正王宮里他早已混得臉熟,即使被侍衛(wèi)逮到了也不會吃什么虧。
朝歌抬手給自己續(xù)了盞茶,輕輕淺淺地嘆了口氣。
朝歌天生便靈力充沛,只是前世今生都未曾認真修習過,尚未可知自己能修習到如何境界。因此這會兒,倒是加重了明日一定要去向秦王問詢關于自己修習事宜的念頭。
記得前世的這個時候,朝歌如愿參加了英雄會,見識了一番熱鬧比武的盛況,最后還選了個師傅,倒不是那次英雄會上的魁首,而是在鳴金山寺法修的一位僧尼,法號無真師太。
無真師太信奉自然法道,輪回因果,又極其擅長葆養(yǎng)之術,雖然已年過五旬,面容身材卻葆養(yǎng)的好似華信女子一般玲瓏有致,時常被權貴夫人、千金們奉為座上賓。
這是父王給朝歌尋的師傅,大抵是舍不得她去吃那些修習靈術的苦,又覺得她小孩子心性,學什么就沒兩天丟開了,干脆找來無真師太教習她一些女子偏愛的養(yǎng)容、駐顏之法……倒是很會哄孩子。
后來她果然沒讓父王失望,連無真師太的葆養(yǎng)之術學了一陣子就失去了興趣,也就不了了之,她仍舊在王宮里做回高高在上的朝歌殿下。
她重生醒來,剛巧是在這樣一個機緣里。
若是想改變一些前世的軌跡,這樣的機緣會不會就是一個可以改變的開端呢?
父王、明晟、明灝、明廷、梁爍、英雄會、彩頭……
朝歌閉目默默地思索著。
寢殿內的燭臺上發(fā)出“噼啪”的一聲,朝歌的眼睫弧線輕微顫了顫,忽地又張開,一雙璀璨似明珠的眼眸閃爍過歡快的光芒。
若是,若是她當真應了先前讓梁爍幫忙放出去的彩頭,就在英雄會上拜了魁首做師傅,而不是跟著那什么無真師太,憑她自身豐沛的靈力,只要認真修習武功靈術,定然會有好一番造化。
那,后面的一系列機緣軌跡自然也會與前世再不相同了!
朝歌抬手給自己續(xù)了半盞茶,飲了一小口,微微笑起來。
……
玉泊這邊,內務處的人已經將她份例里的用具一應都送了來,堆了好幾個箱籠。
為首的宮人很會看風向,知道如今朝歌殿下對玉泊的看重,自然不敢怠慢,十分殷勤的一口一個玉泊姑娘的喊著。
因玉泊不好搬動,宮人就兩人合力將箱籠里的用具都拿了出來,不常用的都歸置在廂房角落里了,只衣料之類的就留給玉泊自己看心意收拾了。
送走了內務處的宮人,太醫(yī)院的宮人也來了,來送章太醫(yī)吩咐熬制的膏藥。一時間,倒也是很熱鬧。
玉泊不是愛說愛笑的性子,只靦腆地道了謝,客客氣氣地對待著宮人的殷勤好意。
廂房門口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呦,這送走了一撥又來一撥,如今你可算是殿下跟前的紅人了,連自個兒的房間里,也能門庭若市,這都是上趕著來巴結的吧?”
說話的人正是芙心,她架子端的十足,仿佛屋內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似的,一步也不愿意邁進來,就站在廂房門口說話。
芙心這話說的實在刻薄,太醫(yī)院的宮人小唐還未走,此時聽了也是一臉尷尬。這兩個人都是清歡殿的一等侍女,他哪個都開罪不起,因此就只能忍著不吭聲。
玉泊正在收拾太醫(yī)院送來的藥膏,一帖帖都整齊地收納在匣子里,聞言抬眸看去,卻并未先搭理芙心的話,而是微笑地對小唐道:“藥膏我已經收好了,有勞你跑這一趟,替我多謝謝章太醫(yī)?!?p> 一句話開解了小唐的窘境,他立刻拱手回禮,應承道:“應當?shù)?,應當?shù)??!北憔挖s緊拎了箱籠告辭了。
玉泊看一眼芙心,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道:“那你此時來,也是來巴結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