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應的,花碎每年的月例銀子和年節(jié)賞賜,也都勻出來一半兒孝敬給了芙心,私下里花碎還認了芙心當姑姑,是磕頭敬茶的那種,因此說她們的關(guān)系可很不一般。
這會兒能碰上花碎,倒還真是巧了。
芙心壓著聲音喚花碎,一邊向她招手:“花碎!花碎!”
花碎一怔,私下里看了看,正好看見跟她招手的芙心,驚訝不已,連忙快步向芙心走過去:“姑姑,您怎么在這兒?”
“好姑娘,你快過來些,別叫旁人看見了?!?p> 芙心把花碎拉進樹蔭里,低聲問她,“近來殿下那兒,你可曾聽到些消息,何時能召我回去?殿下如今息怒了沒有?”
花碎嘆了口氣,姑姑被罰的這些時候,她的日子也不很好過,從前依仗著有芙心撐腰,她可沒少辦招人恨的事兒。如今靠山跑了,她又重新過起了低眉耷眼的日子。
她可是時時刻刻盼著芙心能再回來的,但這些時日里,殿下身邊的幾個大宮女嘴都緊的很,她幾次上前獻殷勤都未曾打探到一星半點的言辭。
花碎面有難色,猶豫著開口道:“姑姑,您……您也別激惱,殿下那兒總歸會息怒的……”
芙心聽了還有什么不明白,跟著嘆了口氣,心中閃過一絲松快:如今她也不算背主了……
她畢竟侍候了殿下這么些年,沒有功勞也得有苦勞,結(jié)果卻因為那么點跟侍女吵架拌嘴的事兒就隨便打發(fā)了她……也實在太不念人情了些!
一瞬間地,芙心心中就想起水兒說的那句“說不得還能有給你當正經(jīng)宮嬪娘娘的福氣……”
若是殿下不看重,她即便回了清歡殿,顯然也不能恢復往日的體面和風光了。
但是眼下,她還有另一條道兒可選……
芙心當下握住花碎的手,低聲問道:“我問你,你近來在殿內(nèi)當差,可曾聽過殿下說起過英雄會的事兒嗎?或者說,殿下有沒有提過關(guān)于未來駙馬的一言半語……”
花碎睜大了眼睛:“姑姑,您……”
英雄會的事兒倒也罷了,可要關(guān)于未來駙馬的……
花碎又并非是殿下身邊近身侍候的大宮女,她連主殿的門都不能進,平時哪里能有機會聽著這些私密的消息。
芙心從袖袋里摸出三枚金錁子來,掂了掂,約莫有十三四兩重,芙心把金錁子放進花碎手里。
花碎手心一沉,忙張手去看,見是燦燦的金錁子,不由驚詫:“姑姑……”
往日都是她去孝敬芙心,哪兒想著還能見到回頭錢呢。
“你不要聲張?!避叫南肓讼?,又從自己發(fā)髻上拔下一根雕銀簪子,一齊放到花碎手里,感嘆道:
“……還有先前你孝敬的銀子,我都替你放著呢,一文也沒動,等到你到了年紀要放出宮去時我再都交還給你。”
“到時候我再給你貼補一份上好的頭面,也算是全了咱們在宮里這樣好一場的情分了……”
“姑姑您待我這樣好,我……”一番話說的花碎淚眼朦朧,和芙心雙手交握不住地抽咽:“我都聽您的,您請吩咐吧。”
芙心壓低了聲音,仔細交代花碎怎么做、如何行事:
“……只要打聽到什么消息,你就悄悄地來綾羅坊找我,從司衣處的小側(cè)門進來,守側(cè)門的好糊弄,給他幾文打酒錢就得。你進來后往北一拐,瞧見一連好幾間的屋子便是了。”
花碎聽著不住地點頭應下。
一切都叮囑完了,兩人才分別。
花碎一路心神搖晃地回清歡殿去了,芙心重重呵了一口氣,腳步輕快地往回走。
一邊走一邊笑,心里快活的不行。
在路過御花園的觀景池旁邊時,芙心忽然覺得膝窩一軟,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一旁跌倒,芙心趕緊伸手去抓池塘邊上垂下來的柳枝,借著柳枝的勁兒才將將站穩(wěn)。
芙心低罵著“真是晦氣”,轉(zhuǎn)身往邊上走。
偏偏這一角池塘邊上的青苔深厚,夜露正濃著,青苔上格外的濕滑,她的話音還未落,就踩到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上,腳一滑就轱轆轆地掉進了池塘里。
這個池塘原是為了養(yǎng)大株的睡蓮花的,池子挖的有些深,池底淤泥極厚,后來睡蓮花養(yǎng)的不好,才拔掉又改作養(yǎng)鯉魚的。
因此這一片的池水又深又渾。芙心在池塘里一邊奮力地撲騰撲騰,一邊大聲呼救。
御花園周圍,宮殿眾多,住的宮人也多,芙心落水的動靜不算小,但是這邊卻如同被設(shè)了屏障似的,連個過路的人影也沒有。
芙心在池塘里撲騰,越撲騰越感覺身子往下沉,腿腳被淤泥和未清理干凈的蓮花根系絆住,又嗆了幾口渾濁腥氣的池水,漸漸的人就有些迷糊了。
直折騰了許久,才有宮人聽見動靜,趕忙過來撈她。
等撈上來的時候,人就還剩一口氣了。
幾個宮人合力將芙心抬去了司衣處,楊姑姑出來認人,見芙心渾身水淋淋的,臉色青白青白,頭發(fā)上衣裳上都沾滿了骯臟的淤泥,人也哆哆嗦嗦地說不全話了。
楊姑姑到底沒有狠狠責罰她,叫了個小宮女給她熬了碗姜湯灌下去,就讓她回自己房間去了。
許是池水太過陰沉,芙心回去當晚就起了燒,迷迷糊糊的,嘴里說胡話。
楊姑姑去瞧了瞧,聽見她囈語著“……誰也別想把我踩下去……誰也別想……”
楊姑姑皺緊了眉頭,啐了句“自作自受”。
把跟芙心同住一屋的小宮女小六兒叫過來,楊姑姑吩咐道:“晚上警醒些,別看她迷糊成這樣了,誰知道還會不會再偷跑出去,再出了岔子!等明兒一早叫個醫(yī)婆過來給她瞧瞧?!?p> 以芙心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能夠請?zhí)t(yī)來看診的。太醫(yī)院里有醫(yī)婆,他們宮女們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叫醫(yī)婆來抓藥的。
小六兒得了吩咐,又問楊姑姑:“咱們要往公主殿下那兒回稟一聲么?”
楊姑姑道:“等明兒醫(yī)婆來看過再說,要是沒大礙,就不必回稟了,要是有個不好的,再回稟吧?!?p> 小六兒應了是,笑著送楊姑姑出屋,轉(zhuǎn)身回來看到躺在床上還在囈語的芙心,心里也是煩的很:“都是因為你,才叫我們都陪著熬到現(xiàn)在,不然早就能睡了,明兒還有活呢!”
一通抱怨后,小六兒回到自己床上躺下,被芙心的囈語吵的睡不著,心里更煩,干脆絞了兩條細棉布往自己耳朵里一塞,翻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