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謀計(jì)(四)
趙柔道:“這……這……不太可能……吧……”趙妃隨即坐在凳子上,道:“嗯,不是青哥偷的,青哥一身正氣,雖然有時(shí)有點(diǎn)不正經(jīng),卻并非偷盜之人,師父師娘把他從小帶大,自然不會(huì)。我情急之下,竟然懷疑青哥,當(dāng)真小人啦!”
想到此處,反覺安慰,不論青哥有何事,總得見上一見再說。反正青哥并未出事,那就好了。何以要五日之后重陽節(jié)再約我,莫不是……莫不是……臉上一紅。又想到他做事總是不循常理,和那胡總鏢頭有些類似,想到胡總鏢頭,又想到他那虎背熊腰的女兒要嫁人,啞然失笑。
趙柔道:“你笑什么?你們要私奔嗎?為什么是‘共闖天下’”趙妃道:“去你的,你才要私奔。”趙柔道:“柳師兄對(duì)你真是別出心裁,放根柳條在此,他要是姓范,難道給你端一碗飯放在這里?”趙妃道:“怎么?我瞧你你妒忌了?!壁w柔噗嗤一聲笑得合不攏嘴,趙妃道:“妹妹,你是怎么了?”趙柔仍是哈哈大笑,直不起身子來。趙妃也只有看著她傻笑。
隔了一會(huì)兒,趙柔笑的眼淚也留下來了,說道:“哈哈……哈哈……我在想那《百家姓》,若是二師兄姓米,就給你端一碗……哈哈,一碗米飯,若是姓梅……就給你一顆梅子放在這兒……哈哈,若是姓朱,就在你床邊綁一只豬……哈哈……你一看便知道是他,他若是……他若是……若是姓史……”趙妃雙手叉腰,也不自禁地笑起來,道:“那以后師父找你,就放一塊金子,錢師兄找你,就放一串錢幣。”二人又是大笑。
打鬧一陣,姐妹二人憂心一掃而去,各自梳洗一番,趙柔也不回屋,躺在姐姐床上,一會(huì)兒便都沉沉睡去。
二人這一覺直睡到傍晚才醒,出門看到四師兄褚伯康端了一道菜從伙房出來,趙柔道:“喲,好香,好香。都要吃飯了。今日又是輪到褚?guī)熜肿鲲垎??”褚伯康道:“大師姐身子不舒服,我替她做飯。”趙妃道:“那可有口福了,咱們金門派數(shù)你做飯最香了?!瘪也岛π叩溃骸皫熋弥囐澚恕煾笌熌镒尠验T閂換了,剛才你在睡覺,我沒敢叫你,待會(huì)我去你屋子里給你換一個(gè)。”
吃飯之時(shí),趙妃見到師父師娘滿臉不悅,心道:“丟了武功秘籍不說,青哥也找不到了,師父師娘一定難過的要命。要不要告訴他青哥沒事兒?”再三思量,便作罷了,勸道:“師父不要擔(dān)心,二師兄一定沒事兒,相信我就是了。”她萬萬不料柳長青此刻正在揚(yáng)州府地牢之中。
過得五日,正是重陽佳節(jié),今年金門派出了這般事情,大伙也都沒了興致出門登高,便在家中飲樂,唯獨(dú)缺了柳長青一人。
趙柔晚間忽然跑過來到趙妃屋子里,對(duì)趙妃說道:“姐姐,你晚上偷偷出門,我可是不要包庇你。”趙妃知她有事求自己,問道:“又想要什么物件?說吧。我隔幾天買給你。”趙柔嘻嘻道:“嘻嘻,真是我的好姐姐。那也不是什么重要東西,你這一段時(shí)間替我尋得一匹好馬就是了?!壁w妃道:“你獅子大開口,張口就要一匹馬,我哪里那么多錢給你買馬!”趙柔假意大聲道:“師父,師娘,快來??!柔兒有要事……”趙妃忙堵上她嘴,氣急敗壞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上次走鏢的錢我還沒花完,下次到城里了就給你尋一匹好馬。”趙柔道:“好姐姐,這是你說的。我要凈白色的?!弊鰝€(gè)鬼臉,便走掉了。
趙妃搖搖頭,回房間等了一會(huì)兒,心想:“青哥說子丑之時(shí),那么晚了,要做什么,‘你我共闖天下’難道……這可當(dāng)真讓人費(fèi)解?!?p> 好不容易熬到子時(shí)四刻,也不敢牽馬,出了門便展開輕功,往西北而行,心道:“青哥總愛來瘦西湖,那天我們?cè)跇蛏献喔绲溃骸?,過幾天我要向師父說了?!覇柕溃骸f什么?’青哥道:‘我求師父帶了聘禮去你湖北老家訂婚。’他嘴里老不正經(jīng),說什么在金門派旁建一個(gè)大房子,在里邊用心生娃娃,真的好不流氓……想到流氓,又想:‘又一天我們?cè)趽P(yáng)州城內(nèi)吃飯,對(duì)面桌上有一個(gè)人一直盯著我,上上下下一直看,好不禮貌。青哥發(fā)現(xiàn)了,便走上前去,坐在那人對(duì)面,雙手撐著下巴,直巴巴地看著那個(gè)人,把那人都看走了。哈哈,當(dāng)真好笑,不過也太調(diào)皮了些’……”
想到柳長青,趙妃心里便十分喜悅。奔跑這許久,已經(jīng)有些累了,仍是堅(jiān)持著到了瘦西湖,頓覺神清氣爽。心里默念:“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杜牧之的詩句真是讓人覺得意猶未盡。此刻心意正濃,忽聽得不遠(yuǎn)處有刀劍相交之聲,趙妃大驚,心道:“莫不是青哥遇到敵人?”急忙往橋上趕去,剛走幾步,忽聽得一個(gè)聲音喝道:“你怎么能帶了去了?我追這廝,已經(jīng)追了兩天兩夜了,好不容易追到,怎能讓你帶走?”
又一人也大聲道:“哼!這人三天前夜晚,潛入我府中,威逼利誘,我妹妹已經(jīng)失身與他,我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先一人大聲道:“你妹妹只是失身,我妹妹卻是丟了半條性命,你說該當(dāng)如何?自然是要去送官府?!?p> 二人爭(zhēng)吵不休,趙妃趁著月色,見橋上站著十幾個(gè)人,分成兩派,相互對(duì)立,中間一人跪著,長發(fā)遮臉,低著頭,被那先說話之人右手持刀壓在脖頸后面。心道:“這采花盜真是可惡。青哥見有人在橋上,必然去了一旁,想必就在近處?!彼辉付嗍拢那睦@著湖畔尋找,忽又聽見一人道:“你這廝是何人?家住哪里?快說!不然老子一刀下去,砍了你的頭顱?!?p> 那跪地之人道:“哼!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我乃金門派座下二弟子柳長青!你們有種就殺了我!”
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趙妃正在尋路,猛聽得此話,頓時(shí)愣在原地。心道:“什么……什么?是……是……青哥?”
一人道:“金門派?金門派是我揚(yáng)州赫赫有名的正派,怎么會(huì)有你這等腌臜小人?你不說實(shí)話,老子先砍下你一條腿。”
那人道:“我并無虛言,你一查便知?!?p> 那人說的第一句話,她尚且未聽清楚,但這十個(gè)字說出口,趙妃自是聽得真真切切,霎時(shí)間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周圍的大樹似乎都向自己壓過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胸口似乎被一塊大石擊中:“那正是青哥的聲音!青哥怎會(huì)……怎會(huì)……”
趙妃心亂如麻:“青哥讓我今夜來此,是要帶我逃跑嗎?他怎么做出如此齷齪之事?”緩步走上前去,心道:“這世上重名之人多了去了,聲音相似之人也多了去了,我終須看一眼模樣確認(rèn)!”
趙妃舉步維艱,雙腿像是灌了沙子一般,向橋上緩緩移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瞧那跪地身影與青哥似乎有些相似,一顆心噗噗亂跳。先一人道:“不如先帶回去,明日去金門派一問便知!”一人道:“今晚須放在我那兒,只怕你別打死了這淫賊!”突然一人道:“什么人?”
眾人看向趙妃,趙妃掃一眼眾人,旋即走過去,眾人見是個(gè)女子,便無人阻攔。趙妃走到那人身旁,蹲下身子,那人仍是低著頭,趙妃黯然道:“你抬起了頭。”
那人緩緩抬頭,趙妃看到他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兩只眼睛也腫脹起來,瞇著一條縫看著她,那人正是金門派座下二弟子柳長青!
趙妃死死盯著柳長青,心念一動(dòng),又扒開他右肩衣服,看到一條兩寸長的劍疤赫赫在目,那劍疤正是她五年前練劍之時(shí)不小心劃下的。趙妃心如死灰,道:“青哥,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柳長青道:“妃妹,我……我……對(duì)不起你……”
趙妃一眼不發(fā),緩緩站起身來,覺得時(shí)間便在此刻靜止了。一狠心,不顧眾人眼光,轉(zhuǎn)頭便走。
一人道:“這位……這位女俠……似乎是金門派排行第六的趙女俠?!薄R蝗说溃骸爱?dāng)真如此?這樣看來這賊子就是柳長青了?!壁w妃恍若不聞,走出幾丈,驀地眼前一黑,趴倒在地,又站起身子,一人急忙趕來,恭恭敬敬道:“女俠……女俠可還安好?小的送一匹馬給你走路可好?”趙妃良久說道:“多謝了?!?p> 柳長青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妃妹,妃妹!我錯(cuò)了!你原諒我這一次!”
趙妃提身上馬,只覺心血翻涌,那馬頗具靈性,飛奔起來,跑出幾里,趙妃再也堅(jiān)持不住,身子一側(cè),掉下馬去,在地上連連翻滾,頭磕到一塊尖石,頓時(shí)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