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行的信息,迅速閃現(xiàn)了出來。
骷髏頭上繚繞的黑氣,是與他的黑指如此相似!
秦閡先是看得雙目一縮,回想起了這一段時間來的種種怪事,但然后還是不信,然后是驚訝與怪異,產(chǎn)生了一些試探:“陰曹地府第七殿外事司?”
“這是什么鳥地方?”
“而且還他娘的不給聯(lián)系電話?”
“客人用‘滴滴出行’發(fā)起訂單預(yù)約,什么時候可以不綁定手機了?支付寶怎么辦?微信支付又怎么辦?難道用現(xiàn)金支付?”秦閡說話的語調(diào)越來越怪異,越來越尖厲。雖然是自問自語,卻明顯是說給旁邊這位鬼小姐聽的,帶著質(zhì)詢的意思。眼里的懷疑愈發(fā)濃重,近乎敵視。
“難道是用軟件改了地址?我記得前一陣子微信倒也出過可以任意編造地址的小功能?!?p> “鬼小姐,這位發(fā)起預(yù)約的,是您的朋友嗎?”秦閡指著手機上的預(yù)約者信息,發(fā)出了最后一個提問。
聲落,死一般的靜默。
過了一分鐘兩分鐘,對方也沒給他任何回應(yīng),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手也不動,表情也不變化。那死寂的模樣,好像只是個木頭人一樣,擺弄好了,就永遠都不會再動彈。這種異常的景象,終于是令秦閡心中的警戒,推升到了極致。
“嗡……”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ズ侔ズ侔ズ賳寻?!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L(fēng)風(fēng)火火闖九州啊……”車里詭異的氣氛,突然被一串逗比的鈴聲打破了。
本來很嚴肅的一件事,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呆萌?
秦閡瞅了一眼來電顯示,頓時滿頭黑線。
“喂!”
——唇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兩下。
“喂!秦閡,你快來??!我房里的水龍頭和電燈泡都壞了!我爸也不在家,就我一個人,那聲音嘩啦嘩啦地響,又黑黢黢的一片,我好怕啊……”
“楊纖繡!你好歹是個女人,二十三歲了,甚至比我還大一歲,就不能稍微矜持點、成熟點嗎?誰讓你拿我手機亂玩的?這鈴聲也是你換的吧?半夜三更的叫我去你房里,你就不害臊?”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不好嗎?”
“你丫還能再無恥點嗎?!整天就想著關(guān)了燈對我做奇怪的事!要不是我機警,只怕早就清白不保了。”
“我不管?。?!我怕黑,你今天必須過來?。?!”本來還想訓(xùn)斥一兩句來著,聽筒里傳來的一陣刺耳叫聲,卻讓秦閡不禁眉頭直皺,立馬就拿開了手機。
耳膜振動得令人發(fā)慌,差些就以為是要聾了。
光是聽這嗓音,就知道手機那邊的女人,絕對還處在刁蠻少女時期,讓人只能扶額嘆息,而拿她毫無辦法。誰特么知道一個清純嬌俏的鄰家女,表面乖得像只小白兔,內(nèi)心竟是這般潑辣?說的好聽點是直爽粗魯、快人快語、不懂禮數(shù),說得難聽點,甚至是不知羞恥。簡直白瞎老天給了她一副好皮囊!
長得跟個文彩元金喜善似的又有什么用,估計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老是眨巴眨巴大眼睛裝無辜又有什么用,估計除了他,早晚也會有人將她拆穿。
也不聽楊纖繡下面的話了,秦閡干脆是直接掛掉了電話,然后無奈地看向了副駕駛座:“鬼小姐,您也看到了吧!一是現(xiàn)在我還沒吃飯,身體狀況也不太好,二是家里出事了,我必須得回去一趟。您看……能不能?”
“不能?!?p> “不能?”秦閡一怔。
“是的,不能?!迸说ǖ刂貜?fù)道。
“為什么不能?”秦閡的眸光驟冷,最恨人如此趾高氣揚,“這是我的車,何況你又沒按規(guī)定來,連手機號都不留,拿什么付賬?出了事又找誰?”
“滾!”
“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下去!”
“這活我不接了,老子最TM煩你這種人!”
“盡給我裝神扮鬼!”
“扮鬼?”
這女人第一次笑了起來!
轉(zhuǎn)過來看著秦閡,語帶譏嘲:“我還需要扮鬼?”
話音一落,她那如瀑布一般的秀發(fā)之下,便突然被一道隆起的白影,破分到了兩邊。唰的一聲,那白色物體竟像變色龍的舌頭,猛地就彈射到了窗前。然后張開大嘴,吞下了整個后視鏡。
直到它緩緩縮回時,才發(fā)現(xiàn)這赫然是一顆慘白的人頭!
后視鏡上掛著的一個福囊,吞入了其腹。而它,居然還在對著秦閡咧著嘴笑!
那滿嘴的牙齒細利而尖長,粘連著粉紅的肉色,竟像魚類的鰓!
……
……
眼見面前有迅影閃過,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秦閡的瞳孔頓時就縮成了針狀!
肌肉瞬間繃緊,作出了防御動作。如臨大敵,他卻又安然無事。而待得看清了那團迅影的真面目,他悚然一驚之后,則是心中驟起狂瀾,無數(shù)念頭如電光閃現(xiàn),全都連成了一條線:
這是……鬼?
竟然真的是鬼?!
兩相印證,秦閡終于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了。難怪之前那個小男孩說以后會有妖魔鬼怪找上門來!
“陰曹地府第七殿外事司”居然不是亂編的?
“滴滴司機”這款手機軟件,居然可以收到陰曹地府的訊息?
若陰曹地府是真的,若那個小男孩沒人撒謊,那豈非神話傳說、遠古史詩,盡非虛妄?
神靈、仙道、佛祖、妖魔、龍鳳玄武、地獄天堂、蓬萊方丈、凈土琉璃……難道這些統(tǒng)統(tǒng)存在?!
……秦閡被震撼得不能自已?。?!
過了頗久,才總算是一道聲音,將他的思緒從九霄云外及時拉了回來:
“這個符上有女人的香氣,還寫了祈求父親平安的愿言。想來也不是你這個天煞孤星能有的,應(yīng)該都是你雇主家的吧?”
“送我去閻村吧!這趟出車不完成之前,這符你是要不回來的?!?p> “……”
“艸!”
“我TM就知道是假的!”秦閡回過神來,頓時神色恨恨,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對象卻不是眼前的這個女鬼,而是那張所謂的“辟邪”符。當然了,他還順帶在心里問候了一遍售賣這符的神棍,包括那廝的十八代祖宗,以及所有的母系親屬。
畢老板,也就是租給他車的那個租車行老板,幾年前看中了專車市場的崛起,這才一人購置了二十多輛私家車,專供買不起車的專車司機租用。
他這大老板倒是財大氣粗,生性豪放,問題是他女兒極喜精打細算,甚至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且還頗迷風(fēng)水算命那一套。就因為曾聽到一個游僧說她父親中年會有大災(zāi),易遭邪魔,她便在每一件她家的大物件上,都懸掛了一枚專門求來的辟邪符。
有一次只不過是她父親不小心弄臟了一枚符而已,她便大發(fā)脾氣,把她父親嚇了個不知所措。從此之后,這辟邪符就成了租車行的“至寶”,誰都不能玷污,不能取下,還不能丟。
這輛車好不容易租來的,已經(jīng)被他弄成這副模樣了,這符如果再要不回來,他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壓下這方面的焦躁,秦閡迅速將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眼前這廝的身上。
“你到底是誰?”
“這世上真有鬼魂?”他眼神凝重地問出了目前心中,唯一一個渴望得到親口承認的問題,目露忌憚,卻并沒有多少害怕。
這女鬼不過是瞥了一眼而已。
當場就是一聲盛嘆:
“不愧是染血的破軍!”
“戰(zhàn)場上走出來的人物就是不一樣!渾身血煞纏繞,眸中殺意凝沉,陽氣之酷烈,竟連陰司鬼物也不畏懼,反倒可以迫之以勢。那些個庸碌的凡人,比之你又何止云泥之別?”
關(guān)于神魔鬼怪的問題,秦閡這段時間也不是沒想過。眼睛微微一瞇,立刻便獰笑了起來,算是接受了她的奉承:
“哼!就算真有妖魔鬼怪又如何?既然這世界依舊是人類主宰,過往萬千年都不曾被爾等禍亂切割,那就說明你們其實并沒有傳說中的那種神通恐怖。不但無法一念取人生死,而且人類另有反制之力,又或者……人間是你們的禁地?!?p> “既如此,何需懼?”
“便是出現(xiàn)在了眼前,老子也能把你們的骨頭全都砸碎!??!”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如刀劍鏗鳴。
眉宇間亦有悍勇之氣,戾意讓人驚悸。
車里頓時安靜了下來,秦閡就再不言語了,而是審慎地盯著這只女鬼看了起來,目光變幻,意味難明。
他也不是沒聽說過一些捕風(fēng)捉影的傳聞。
夜幕組本就是國家秘密組織,聚集著一大批精尖人士,其中又猶以軍系最多,特工、間諜也不乏其人。他雖能以兵王之實位列此中,卻也并非最高武力。新生代確以他最強,然而往上,純以肉搏戰(zhàn)論,卻至少有八人在他之上,算上槍械,則人人都有互相殺戮的實力。而除此之外,并列夜幕組的更有麒麟組與祲靈組,且這兩組的機密程度要遠超夜幕組。
不負責(zé)任的說法很多。有的說他們傳承著華夏自古的武學(xué),甚至還有修煉的功法、奇門遁甲,有的說他們專門研究外星科技,解剖外星生物體,有的說他們研究神怪靈異之事背后的奧秘,有的說他們都是特異功能人士,有的說他們在制造超越氫彈的宇宙級武器……林林總總,五花八門。
唯一大概知曉的一件事,就是這兩組似共有一種武力評定體系,以十大天干為名!西方世界則另有相似的體系,以英文字母作尺度。
此時看來,莫非這些竟也是真的?就比如古代武學(xué)功法與神怪靈異事件的研究。這兩個猜測可是很符合面前的情況啊……
畢竟,以歷史來看,人類要從古時就一直與妖魔鬼怪爭鋒的話,是不太可能依靠什么外星科技和宇宙級武器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宗教神學(xué)與古典武學(xué)。因為只有這兩者伴隨著人類歷史,起起伏伏,永無斷絕。
……想到這里,詭譎的目光頓時一片火熱。
“呵!”唇角勾起了一絲邪魅的弧度,于是秦閡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手,摘下手套,就當著這女鬼的面,在她眼前抬了起來,問道:
“我這手指的變化與你有關(guān)?”
“無關(guān)?!迸砗喢鞫笠?。
“送我去閻村陋尾巷。我身上的這副魙面,需要回到它該回的地方。”
“那你知道我這手指為何這樣?”秦閡依舊不放過她,執(zhí)著地想問出些什么。好歹不是人類,而是傳說中的鬼怪,又主動找上門來,豈會無因?
女鬼再不答言。
默然地盯視了半分鐘,秦閡這才放棄了追問,回到了專車司機的身份上來。不過眼神依舊深邃,并未有垂頭喪氣,甚至唇角笑意愈濃。換擋器“咔嗒咔嗒”地弄了幾下,車便行駛了起來,奔向了洛原城外的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