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親訪友向來不是蘇曉擅長的事情,她既不會打麻將又不會玩撲克。運氣好,可以鉆進誰家書房耗上一天;命苦點的話,她就成了幼兒園老師,帶著一幫穿著紙尿褲的小子丫頭,沖奶喂水擦鼻涕,連帶解決各類糾紛。
就如她小時候無法加入女孩子們的游戲一般,她現(xiàn)在理所當然的,沒法加入表嫂表弟媳,堂姐堂妹們的娛樂當中。而已成年男人的娛樂顯然也不再適合她。遇到炫耀兒女的長輩,她就只好裝聾作啞,當沒聽到誰誰誰的女婿是公務(wù)員,誰誰誰的兒子又升了局長。她奉承不來,也不愿高攀。蘇媽媽思想簡單,為人熱情,和所有人都合得來。蘇爸爸則是樂于玩牌,逍遙自在。
從大年初一開始,蘇曉就在煎熬中度過。她每天都盼著趕緊回去工作,這無聊空虛的日子讓她覺得自己都快被世界遺忘了。
年前她就和一個在廣市市郊住的堂哥約好,大年初六一起開車回去。雨雪天氣已經(jīng)結(jié)束,開車回廣市比坐火車更舒服。
臨行的氛圍,仍是愁緒滿懷。蘇曉百般安慰著和父母告別后,便躺在車上恢復(fù)元氣。她之所以不喜歡離別的感覺,就是因為害怕走遠后,仍能看到父母抬頭遠望的表情。這一刻她就會覺得自己特別不孝,居然令父母如此擔心。但,留在江市就能讓他們放心嗎?肯定不是,因為,她現(xiàn)在處于人生中最低落的時期。如果留在江市,就得讓父母親眼看著,她是如何傷痕累累的再次站起來,也許,還沒站起來,她又會摔的體無完膚。她的每一件困難,在父母眼里都成了刀山火海;她的每一次受挫,都將成為他們的痛苦。
因為愛你們,我才遠離。蘇曉在心里流淚。
林水生從回去之后,就每天打電話來騷擾蘇曉。他不再害怕蘇曉的冷漠,因為他發(fā)覺她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么冷硬的人。在她無力支撐,柔弱不堪的時候,是那么的可憐,那么的需要幫助。她所有的冷漠都是害怕自己無法給予同等的回報,而他,不需要她的回報。他對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單方面的。但即便永遠都是單方面的,他也愿意沉淪下去。
“不用了,我們開車回來,可能很晚才能到廣市。晚餐肯定是在服務(wù)區(qū)吃了?!碧K曉第N次受到電話騷擾后,已經(jīng)沒法再戴上冷漠的面具。
“那我在路口等你回來?!绷炙匀粓猿?。
“不用等,早上霧太大,高速封路,要走很長時間的國道,而且開得很慢。”蘇曉耐心的解釋,口氣卻不容置疑。
“我等你?!?p> “不用!如果太晚,我可能不回住處?!碧K曉迅速收線,不再理那個書呆子。袁姍姍明天才回,她打算先去堂哥家住一晚。
“男朋友?”悠閑的聽蘇曉打完電話,堂哥饒有興致的問她。
“不是,只是一個朋友?!?p> “那就是單戀,有一方是可以確定的?!碧酶缇俚姆治?。
蘇曉笑了笑,不置可否。
堂哥卻開始了他的宏篇大論:“其實,只要一方有情,一樣會有很好的婚姻,人總是會慢慢被感動的。而且,做一個被愛的人,肯定比做一個愛著的人幸福。我就是例子,你嫂子追了我一年,我到結(jié)婚都不怎么喜歡她,現(xiàn)在呢?我倒離不了她了?!?p> “切!趁著嫂子不在,你就吹吧!”蘇曉白他一眼,嘲諷道。
堂哥卻滿臉認真的道:“我不惜以自己的秘聞開導(dǎo)你,你也太沒良心了。等下半路把你賣掉,再去訛?zāi)切∽右还P?!?p> 蘇曉笑歪倒在后座,干脆就勢躺著睡覺,也好等下和他換手。
到廣市的時候,已是凌晨一點,蘇曉發(fā)覺堂哥已經(jīng)把車開到了她所在的社區(qū)。
“你故意的!居然不邀請我去你家做客。”蘇曉從小和堂哥熟絡(luò),說話自在隨意。
堂哥一臉無辜的道:“我只是同情那小子,一定還在等著?!彼麑蜗嗨嫉牧私?,比蘇曉通透。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水生像根電線桿一樣,堅定的杵在路邊。
堂哥了然的一笑,幫她取出大包小包的行李,直接拋棄了她。
蘇曉無奈,自己又提不動那么多東西,只好任由林水生殷勤的貢獻勞動力。東西剛放好,蘇曉便立即趕他回家。
“我給你帶了好吃的。”林水生笑嘻嘻的從背包里拿出家里的各類春節(jié)小吃,遞給她。
“我發(fā)覺我最被大家了解的特點就是,嘴饞。非常感謝,你可以回去了!”蘇曉急急的說道,仿佛此時的林水生無比危險。
“蘇曉……”林水生完全沒有走的意思,他這些天來想要說的話太多了,最終被他精煉出來:“嫁給我,好嗎?”
蘇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有你這么拿著小吃,求婚的嗎?”
林水生一拍腦袋,喊一聲忘了!才又從包里翻出戒指盒來打開,又問:“要不要跪下?”感情他覺得好吃的對于蘇曉才最重要。
蘇曉啼笑皆非,趕緊拉住他?!皠e鬧了!這也是鬧著玩的?”
“我是認真的!”林水生一臉無辜,他精心準備的求婚現(xiàn)場居然被自己搞的如此不嚴肅,就因為他傻傻的先拿出了蘇曉一定會喜歡的小吃。
本來他是等她一起吃晚餐的時候求婚的,結(jié)果蘇曉回來太晚。也許他應(yīng)該等到明天,但,求婚程序一旦啟動,他就不愿再做改動了。
雖然假期里,蘇曉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應(yīng)該接受林水生,但她腦子里仍是一團亂麻。按說,她愿意去面對和羅志文在一起的困難,就應(yīng)該敢于和林水生共同面對,林水生的執(zhí)著和奮不顧身應(yīng)該更令人心安。她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但她就是無法抉擇。
“如果你認為自己一次次救我,就需要我以感情作為回報的話,那么,我做不到。我承認我很感動,也很感激你,但那并不一定是愛。我不想欺騙我自己,也不想欺騙你?!碧K曉只會實話實說,她不想令人失望。
林水生急了:“求婚,是為了表達我的意思。你知道,我不太會說話。去救你,也從未打算有所回報。但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只是害怕,你又對我不理不睬?!?p> 蘇曉笑了,他說的都是實話,也從未要求過什么。
“收回你的戒指。”她命令道。
“要不先放你這里,哪天你愿意的時候,就帶上它?!?p> “呀!書呆子變滑頭了!快給我回去?!碧K曉見他耍賴,便推他出去。
“可是……”林水生不甘心。
蘇曉關(guān)上門之前,才笑著給出賞賜:“明天請你吃糖水!”
可憐兮兮的林水生,總是被一碗糖水就給打發(fā)了,而且還樂的屁顛屁顛的!
雖然蘇曉在廣市還是第一次一個人待在家里,卻也不算太可怕,一晚上就這么平平安安的度過了。也許,等袁姍姍也嫁人,她就會習(xí)以為常了。
第二天,她去到藍芳那兒,給她拿了一些特產(chǎn)去。藍芳早孕反應(yīng)嚴重,瘦的皮包骨一樣,整日精神不振。蘇曉所經(jīng)歷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要不,又不知會嚇成什么樣了。
蘇曉送完東西就回來,順手給林水生買了一件外套,既算送給他,又算賠給他。他買給她的圍巾價格不菲,她不愿意欠他的。
林水生的那碗糖水吃的,甜到了心里。最終發(fā)展到要求請?zhí)K曉吃飯,并鄭重聲明,以后他將每周求婚一次,直到她答應(yīng)為止。
袁姍姍晚上一到家,就給了蘇曉一個熊抱??戳四切┬侣劊X得,蘇曉還能活著,簡直是奇跡!當然,一定是她的功勞!如果不是她給蘇曉準備了足夠的食物……
等等!袁姍姍驚奇的發(fā)現(xiàn),她買的那包東西原封不動的還放在那兒!
“你是怎么活過來的?”她嚴肅的拉著蘇曉坐下,她知道,蘇曉只要餓壞了,就得倒。她買的她都懶得拿,就更不可能自己去買了。兩天兩夜,她怎么撐得過來!
“白發(fā)魔女被卓一航救了。”蘇曉學(xué)著她的口氣道。
“啊?”袁姍姍驚嘆,她怎么也想象不出,那個林水生是怎么找到蘇曉的。
蘇曉微笑,似有所觸動:“我也沒想到,那么大的雪,凍死他都有可能……”
聽完蘇曉的講述,袁姍姍糾結(jié)了?!巴炅?,我又被他動搖了!過年的時候,我都堅決支持阿文的!你不知道,他那幾天快瘋了,吳濤自己被困還委屈呢,還得不停的安撫他?!?p> “以后不要跟我提這個人!”蘇曉突然之間變得冷若冰霜,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