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伯材明察秋毫的本事令趙不凡非常欽佩,禁不住抱拳說:“感謝岳父提點,小婿定然銘記……既然已經知道生辰綱在何處,不如我們這便設法劫走?!?p> 朱伯材的臉頰泛起似有似無的笑容,也不知是因為趙不凡談吐的青澀,亦或因為趙不凡臉皮夠厚。
“不用!那假扮我的人在你們面前演戲的時候,他們轉移到密道的生辰綱就已經被我麾下的心腹取走,如今我只想知道那些人看到空箱子是什么表情……真是毛都沒長齊就敢來算計我,若童貫親來,我尚且忌憚幾分,他們就算了!”
“……”
趙不凡傻眼了,悶悶地說不出話,他倒不在乎別人的表情,重點在于三十萬貫沒了。
朱伯材好笑地看著他。
“行了!別愁眉苦臉,我的心腹已經把三十萬貫送走,此刻正在繞路去往雁頭寨,半月之后自然會送到,權當璉兒的嫁妝,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負了璉兒!”
“嫁妝?”趙不凡一把扯下面具,眼睛瞪得發(fā)直。
“怎么?不想要?”
“不是!這個……這個……我就是有些好奇,這筆錢一點都不用上交朝廷么?若全部私吞,岳父怎么向陛下交代?”
“交給朝廷?”朱伯材啞然失笑?!安环?!不要因為一點小收獲就失去冷靜……把錢交給朝廷,我不就死定了?”
“這……”趙不凡皺眉苦思。
“火燒洛口鎮(zhèn)的罪是誰的?”
“皇城司!”趙不凡道。
“罪名已經栽贓到皇城司的頭上,你覺得已經瘋狂的百姓會指認誰,他們會指認童貫么……不,百姓不會聽任何解釋,悲痛和仇恨已經蒙蔽他們的眼睛,他們只會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聽到的,而我沒有準備,如今根本無法證明是童貫派人放火,我該怎么辯解?”
趙不凡還是很疑惑:“岳父即便不帶三十萬貫回去,罪名不還是推到你身上?”
“怎么推!我根本沒有來過洛口鎮(zhèn),我一直都在孟州城,這件事跟我沒關系,我還可以找出至少上百人替我作證,而且是人證物證俱在,皇城司的人從始至終就沒有來過這里,他們就是在嫁禍我!”
朱伯材瞥眼看看若有所悟的趙不凡。
“童貫要陷害我也不容易,陛下對朱家的信任不比童貫差,我只要一口咬定沒有來過洛口鎮(zhèn),陛下就不會動我,但如果我拿著三十萬貫回去,我就真的掉進陷阱,甚至被推上斷頭臺。”
“為什么?”趙不凡仍是滿腹疑惑。
“如今我是火燒洛口鎮(zhèn)的嫌疑人,我拿回去三十萬貫,便說明我真的來過洛口鎮(zhèn),陛下便會讓我解釋清楚前因后果,是時我該怎么解釋?這場大火怎么解釋?我在短期內去哪里尋找證據反駁?”
朱伯材深吸口氣,眼神隱隱透出狠厲。
“是時我反而成為需要解釋的人,若想自證清白,我就不得不把里里外外都講清楚,甚至講清楚李邦彥的三十萬貫是從哪里來,雖然我確實知道李邦彥的三十萬貫從哪里來,但我不敢說?!?p> “為什么?“趙不凡追問。
“李邦彥的三十萬貫是來自軍需儲備,若詳細舉證,便會牽連出一大串文武,引出空餉的事,無異于捅破天大的窟窿,是時一大幫子人急著要我死,群臣進諫,我恐怕連查證機會都沒有……到時候,洛口鎮(zhèn)哪怕不是我燒的也會變成我燒的,圣上肯定會處死我,這才是童貫置我于死地的后手,不然他想搬倒我也沒那么容易。”
趙不凡狐疑道:“即便沒有火燒洛口鎮(zhèn),岳父帶著李邦彥的證據回去不也同樣要舉證么,豈不還是面臨難題?”
“你必須學會辨別形勢?!?p> 朱伯材沒好氣地接話。
“你說的情況不同,那時我是清白的,屬于負責緝捕的人,我舉證可以只談及李邦彥送三十萬貫給童貫,至于三十萬貫從哪里來,大可讓陛下自己問李邦彥,如此便是童貫和李邦彥面對滿朝文武,跟我沒關系,如今童貫已經把火燒洛口鎮(zhèn)的罪名栽贓給我,使我成為嫌疑人,背著一宗更大的罪,陛下便會逼問我。”
“即便如此,不還是可以促使陛下質問李邦彥么?”趙不凡再度詢問。
“若童貫逼死李邦彥,陛下又會問誰?”朱伯材反問。
“……”
趙不凡無言以對。
片刻的沉默之后,朱伯材再度接口:“不凡,要想與童貫斗,便必須比他更狡詐……如今唯有的辦法就是證明我從沒有來過,然后上報陛下沒有什么生辰綱,一切都是子虛烏有,局就破了,我們唯獨能做的是讓童貫損失三十萬貫,至于陛下派人調查火燒洛口鎮(zhèn)的事,便是另一番爭斗了。”
趙不凡看向遠處熊熊燃燒的大火,神色微顯黯然。
“這么多血債……什么時候才能讓童貫還?”
“那就趕快成長!”
朱伯材聲色俱厲。
“不凡!你的手段太綿軟,有我們朱家鼎立支持,還有蔡京適度支持,你在邊關磨蹭什么!該殺就殺,該搶就搶,按照你的想法大膽做!值此亂世,不能循規(guī)蹈矩!此外,我也對你說清楚,你迎娶璉兒的聘禮不能少于一百萬貫,如今上門提親的人不少,沒人少于一百萬貫,他們拿一百萬貫都娶不走,你什么都不拿就娶走,勢必引來小人嫉恨,對你和朱家都不利!
最重要的是,陛下前些時日突然想與我們朱家結親,提議讓璉兒嫁給太子趙桓,我的次女朱鳳英則與三皇子趙楷訂親,雖然還只是笑談,但陛下已有心思,若你不能搶在陛下做出決定之前迎娶璉兒,便不要怪我毀約,如今我已送你三十萬貫,余者只能靠你自己,若璉兒和太子的婚事成為定局,誰都沒有辦法!”
這話聽在趙不凡耳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能理解朱伯材的坦率和無奈:“我竭盡全力?!?p> “好!我和璉兒等你!”朱伯材不再多說,轉而看向北方:“趕緊走吧!往北方走,我兒朱孝孫已經率兵趕來,此刻理當打通了北方的道路,你可暢行無阻?!?p> 趙不凡轉頭看向朱璉,沒想朱璉也在看他,兩人目光接觸,朱璉瞬時便低下頭。
“等我!”
趙不凡咬牙說出兩個字,目光再度轉向朱伯材。
“岳父!我還有一件事沒想明白,價值三十萬貫的金銀珠寶是怎么送走的?”
“我的心腹把財物吊到漁船底部,趁著眾人被大火吸引,借助夜色順流而下,晚些在下游上岸,然后再送到你的雁頭寨?!?p> “岳父和璉兒怎么脫身?”趙不凡追問。
朱伯材欣慰地笑笑:“不用擔心,我兒朱孝孫已帶著麾下精兵日夜兼程趕來,約定在此匯合……我和璉兒不似你們來去自如,若我們單獨行動,童貫麾下的瘋狗會四處堵截,何況困守在戰(zhàn)船的其他人也要救?!?p> 趙不凡略為放下心來。
“那小婿暫且別過!”
“記??!聘禮越快越好,一旦陛下公開賜婚,誰都無法改變!”
“嗯!”
趙不凡最后看了一眼悶不作聲的朱璉,毅然帶著武松和楊志快速離開。
待到他們消失在密林,朱伯材回頭看看神色復雜的朱璉,不禁悠悠嘆息。
“璉兒!將來做個好妻子,輔助他重振河山……不管怎樣,他心里有你,而且值得托付!”
朱璉靜靜凝望著趙不凡消失的方向,神色越來越復雜。
“我盡力!”
“慢慢就會好的……父親不會害你。”
“女兒明白?!?p> 朱璉苦澀地低下頭,絕美的容顏滿是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