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招的最后一式以一個弧度收尾,與此同時的,騎士也完成了她的招式,真是感覺麻煩又詭異的兩人。
劍刃互相交接,兩把足以載入史冊的傳奇武器第一次有了交鋒。頓時,錚錚然的顫鳴金屬音波中,一面扇形的透明光波成型,如同蜘蛛網般張牙舞爪的撲向鄭哲。而后者,卻在不慢也不快中,于劍中騰空而起幾道鋼管粗的水流,像是霓虹彩帶,水中云煙,環(huán)繞而輕然的瞬間穿透那張大網。
無法想象,騎士認真態(tài)度下施展的AT力場會被輕易的破局。但她不會尷尬和惱怒,身為騎士,就應該毫無吝嗇的給與對手尊重,而那最好的表達方式便是全力以赴。
“好好好,吾很久都沒有過對手了?!?p> 夾雜著絲絲興奮的神色,手中的寬劍垂直的墜落,渾厚以及不容忤逆的像是王者般的氣息躍然劍上,用力砍斷破網后還有余力來犯的水流。
由于是攜帶著擋者披靡的AT力場,水流試圖纏繞騎士身體的計謀被識破,但鄭哲依然游刃有余。
“明月當歌,鏡花水月!”
劍勢輕輕的后撤,劈空斬出一道劍痕,這一刻,沿著痕跡而蠕動出一圈水波,掀起的漣漪起伏高度在半尺之上,如同一面純凈無暇的白玉,映照出騎士重甲而裹的身影。
迎面而來的漣漪劃過騎士的身姿,騎士駭然的舉劍格擋,卻失策了,很奇怪的,沒有任何痛楚出現(xiàn),但卻實實在在察覺到了不同。
頃刻間,一股哀傷莫名其妙的侵蝕進入意識海,仿佛這一世的酸甜苦辣、人生百態(tài),悉數(shù)在此刻涌現(xiàn)心頭??v然是她的意志堅韌,但只要五感還在,就不會是冷酷無情,那表示著,眼前呈現(xiàn)出了從小到大,尤其作為基因實驗品期間,那難以承受和無法言喻形容的痛楚。
“不錯的招式??!”
一邊感受著深埋意識海的記憶再次被翻動出來,所帶來的心境變化,一邊的騎士淡淡的給出贊賞。
恩師曾直言不諱的規(guī)勸過她,一名騎士是不可以沒有感情的,像她那樣只曉得格殺勿論,卻沒有了對自然萬物感情的話,可能會一直停留在等同九層斗氣的強者級別,而那樣就只是一名合格的殺手而已。
眼下,似乎心房被觸動,一直以來堅守的“但凡敵人,誅殺勿言”,這些信念正在一點點的動搖,難道自己是錯的嗎?
不,不可能的。
所有的敵人都應該被消弭才對,自己肯委身加入妖社,正是欣賞它那種視幾身之外的萬物均為芻狗的思想,若非如此,縱使妖社掌控實權的那五名“源柱”親自出手,也未必能留得住自己吧。
但是,從記憶中涌現(xiàn)的曾經被稱之為地獄般的生活,這些鍛造了自己堅韌不拔的意志,和霸絕天下的武技。卻因此而失去的自由,伙伴,還有最尊敬的那位恩師,他們難道不是無辜的么?
現(xiàn)下騎士的想法如何,鄭哲無暇他顧,那招劍式的奧義旨在灌注情感干擾敵人思維,以情入意,催發(fā)對方埋藏在意識中的種種負面情緒,達到極致就能兵不血刃,僅憑借此招即可摧毀生物的心理防線,一觸即潰。但鄭哲學藝精湛,人生經歷卻不太豐富,能夠引發(fā)的情緒波動也就少之又少。
“冥合歸墟,水流花謝!”
因此曉得這招不過是起到延緩戰(zhàn)局的作用,要殺傷制敵,還得是有實用的招式。頓時,圍繞長袍的旋轉,水漾劍隔空畫出了一個大圓。
劍鋒徒然的轉向,鋒利的劍刃閃爍著一點熒光直刺而來,頓時,從虛空中揮灑出宛如百合花的味道,這被象征著基督的純凈之花,氣味濃郁撲面,像是一張大網圈住了尚且發(fā)呆、陷入回憶的騎士。
不用說,力場加注的透明波動轉瞬而至,幾十片透明的水分子形態(tài)的花瓣藏鋒其中,甫一接觸騎士的重甲,立即露出了尖牙,但見速度激猛,零零落落的圍繞著騎士,一定范圍內花瓣紛飛,無規(guī)則的在狹小的范圍內作出犬牙交錯的彈射!登時,那堅韌難摧的盔甲被染上了一道道裂痕!
騎士的眼前盡是詭異的花瓣劍影,落在身體上的每一個部分,都是無情的沖擊著盔甲。涓涓細流善利萬物而不爭,但濤濤洪水則是毀滅世間而不留余地,這些水分子構成的花瓣,無不透露著自然至理,當年始創(chuàng)這式的莉莉絲,無愧于“劍仙”的稱謂。
當持續(xù)了七秒,花瓣悉數(shù)消散。顯現(xiàn)出來的盔甲破損不堪,有好幾處露出了勝似冬雪的肌膚,這一刻,鄭哲才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卻是足以讓人驚嘆的:居然是個女人!
這一事實的發(fā)現(xiàn)令人久久怔住不敢動作,而且,由那騎士屹立不倒的身姿來看,英氣不增不減,怎么看對她造成的傷害都微不足道,祭司曉得,恐怕她連一半的實力都還沒有展露出來吧。
而巷道中的李鶉和勘狼,目光能及,身形卻拍馬也趕不上兩人電光火石間的對招。同時,亦是知道,他們兩個是幫不上什么忙了。
竟然有人在毫無無損的狀態(tài)下正面對峙被奉為神話般的競技場騎士,必須感到慚愧的是,就在幾分鐘前,兩人還信誓旦旦的打算讓教廷狗腿嘗點苦頭。
“唉,不服老不行咯?!眹烂C神色的李鶉莫名的長嘆一聲。
“怎么樣,我們要不要幫忙,不如把那兩個女娃娃抓起來,令對方投鼠忌器?”苦笑一聲,似乎也是在嘆息,但勘狼到底揣著以完成妖社任務為首要目標的心思。
搖搖頭,李鶉閉著眼睛否定了同伴的提議:“你就別丟人了,你我好歹也在妖社謀有一職,失敗了不可怕,要是被人知道行事陰險,光是咱們的心境都無法過這一關,那以后也別想在武道上有所突破了?!?p> “同意,現(xiàn)在我們好像只有靜觀其變了?!笨崩嵌⒅浪臼种械呐鍎?,羨慕道,“那把劍確實古怪,能與誓約勝利之劍對峙,應該很有名氣才對,但奇怪我怎么沒聽說過呢?!?p> 后面其實還有一句話埋藏在腦海中盤旋而沒有道出口:那個名叫李凜的男子,究竟是誰,看起來他一早就已經知道了這把佩劍的厲害啊。
輕輕的揮劍挽出一個劍花,年輕的帶刀祭司嚴陣以待的同時,也已經滿頭大汗,超負荷的施展“水漾六式”,針對現(xiàn)在他的情形而言,無疑是在用生命做賭注。若是榮耀咒文的魔力耗盡,無可遏止的疲勞不再被壓制,他會瞬間被水漾劍的意識吞噬,劍靈自古以來,就不會是什么樂善好施的善人,無時無刻不在思慮著如何奪取主人的靈魂而重獲自由。
這樣一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帶刀祭司,會成為一種像是“傀儡”的生物。
那無疑太過于可憐,鄭哲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也絕不愿意水漾劍在他的手中蒙羞。所以榮耀咒文運轉卻不激發(fā),趁著難得的時機調整氣息,只需要幾秒,疲勞就可以恢復,因為這被耶和華祝福過的咒文,在眾多的宇宙能量中,倘論恢復能力,足以排上前三。
“閣下為什么不動劍?”鄭哲不動聲色的問道。
情緒感染對手,聽起來很高大上,但實戰(zhàn)上作用不太明顯,除非是刻意而為之,或者本身的心理防線就是漏洞百出,而眼下的騎士,不會有意志不堅定的煩惱,顯然是屬于前者。
“因為,吾在思考怎么去感謝你?!?p> 這一聲回答遲到了十秒,騎士始終都處于緬懷過往的記憶當中。身為女人,情感豐富但她絕不是一個受虐狂,怎么會愿意把痛楚的過去拿出來再耕耘一遍。
充其量是因為以情入意,在她只剩下純粹的痛苦的時機,面對種種負面記憶,洗滌心靈,循的技藝上的突破,而這是所有生物到達武道的頂點后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超脫了,脫胎換骨,指日可待,淪陷了,就從此停頓不前,被記憶糾纏,變成他人的工具。
毫無疑問的,能答出這樣的臺詞,騎士并沒有走火入魔。
李凜自始至終都將隔岸觀火這個典故發(fā)揮的淋漓盡致,不阻攔也不做聲,那是因為他擁有數(shù)萬年的記憶和別人望其項背的淵博,一雙慧眼先人一步的看透了目前的戰(zhàn)局。
唯一意外的大概是這位騎士居然能在臨兵對戰(zhàn)一刻循得心靈上的頓悟吧,這是十分危險的一件事情,搞不好會變成瘋子,越是強大的人,心靈其實越是容易遭受操控,真是麻煩啊,最近的中二騎士腦袋里都裝的啥?
“應該是我們要恭喜你了才對吧,臨陣突破了啊?!绷髀冻鲂W的神色,愜意的男子直覺上這個騎士女孩已經和此前有點不同,但無論是哪種不同,對他們而言都不會是好消息。
“你很聰明?!迸Σ迦霕琼?,削鐵斷金的劍刃直入水泥面三寸。緊接著,她摘掉了時常以盔甲遮面的頭具。
金黃色的波浪長發(fā)如瀑般灑落,面龐白皙,眼眸清澈而迷人,整個人以年紀判斷不會超過二十歲,從那女孩身姿上散發(fā)的是,冷冽如劍的瀟灑英氣。
“吾名為愛麗緹,妖社下屬競技場的第一騎士?!比饺降恼Z氣,似乎在朗讀無關緊要的事情,朝向鄭哲道,“你的劍招,如果是換做一個女人來,可能會讓吾有所忌憚。但既然不是,吾無所畏懼。”
繼續(xù)道:“因此,放下不必要的抵抗。交出生魂,作為對你那一式的感謝,吾不會為難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