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體貼的安慰
我聽到顧聞笛的遭遇，心里炸了毛一般，急忙問道：“那你情況怎么樣？腳沒有受傷吧？”
她的話語是如此的輕描淡寫，“我沒有事情。”
她越是這樣我越不放心。她一向比較倔強，有苦有難都是自己吞著。在廣州這些年，她做車?？雌饋砗芄怩r，甚至很耀眼，但明亮的背后有著不為人知的艱辛。她常說車模的競爭非常大，生存也極其殘酷。
“就算是同事，那人也不能這么對你！”我氣憤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她輕輕的低鳴著。
我聽得出來，她正哭泣著。一聲又一聲，我就好像一下飛過數(shù)百棟高樓大廈，飄到她面前，正看到她的淚水滴答滴答的落著，是如此的無助。
“你等一下，我很快過去。”我咬著牙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盡管現(xiàn)在是十點半，郊區(qū)早是夜深人靜的狀態(tài)。我不顧明天是不是要早起，在我的心里——她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環(huán)顧四周，剛好看到一家還沒有關(guān)門的小藥店。我走進去，買了幾瓶涂腳傷的藥物——凡是藥師推薦的，我都悉數(shù)買下，甩下一百多塊就匆匆離去。
我用滴滴軟件呼了一輛車，“去往三鄉(xiāng)路的清和小區(qū)。要快一點?！?p> 飛馳的車中，我緊緊的握著那一袋的藥，心里猶如滴血一般，恨不得這車變成火箭，嗖的一聲直接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車子停在巷子旁，我飛速的微信支付就下了車。我提著藥走進黑悠悠的巷子里，一股股剩菜剩湯的發(fā)霉味道襲來，承包了周邊所有空氣，泥地上近乎是軟綿綿的物質(zhì)——可能是污水與泥巴的結(jié)合體。往左邊一拐，進入二單元，樓道便有一個傾倒了的大垃圾桶，嘩啦嘩啦的嘔吐著各家各戶的剩菜剩湯。
我捏著鼻子，小心翼翼的繞過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樓道里數(shù)著有過的階梯，直到四樓才敢喘氣。又走到五樓，我敲了敲門，才發(fā)覺門是來著的。
“吱呀——”
我退開門，里面卻是昏黑一片。我疑惑的呼喊著：“聞笛——聞笛——你在嗎？”
“嗯”輕輕的回答。
身為有名氣車模的她，租房與大多數(shù)人一樣，僅有十多平米。僅借著屋外微弱的光，就能一覽無余的看清整個屋子——沙發(fā)和床在左手邊，梳妝臺、凳子等在右手邊，中間一個過道，通向陽臺和洗手間。
顧聞笛就坐在陽臺，雙手輕輕環(huán)抱著膝蓋，頭瞥向陽臺外面。淡淡的月華輕輕散落，如霜一般附在她身上。她那又長又密的頭發(fā)自然的隨肩散落，一身黑色的連體長裙散在地上，好似展開的扇頁。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沉沉的暮氣。
我輕輕的走過來，就坐在她面前。
她臉上泛著瑩瑩之光，橫七豎八如網(wǎng)一般織在臉上。我不禁心疼，她是哭了多久了呢？以往再大的困難，她都很少哭成這樣，就算有，那還是高中時候。
她的頭發(fā)中分兩邊，非常清晰的顯出那精致剔透的鵝蛋臉，可偏偏那雙眼眸染了涼色月華，失去了生氣。
我心中一沉，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她一定是遭受了十分大的壓力，才感覺到這般萬念俱灰。
我心疼的看著她的腳，白皙的玉足真是惹人憐愛，可是偏偏腳踝處有一片難看的淤青，如同一個刻印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日后一定還有更加大的罪受。
我看著真是格外的難受，這到底是有多大的憎恨呀，至于要在人下樓的時候推一把嗎？這還有點職業(yè)道德么？要是她的腿摔傷了，我起碼找那個女的，狠狠的扇死她！
我將藥膏一瓶瓶拿出來，選擇治療跌傷的藥。真心怕她疼了，我先將藥水涂在手心上，揉搓幾下，抬起她的腳踝，輕柔的抹勻在清淤上。我能感覺到她的腳踝上，有一片發(fā)腫。
揉搓了許久，我輕聲問道：“現(xiàn)在還疼嗎？”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就好像是一個雕塑，沉靜的坐在淡淡月華里，失去了以往應(yīng)有的感情色彩。
她越是這般沉靜，我的心越是疼。我還真希望她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場，這樣憋著心里更是難受。再者說，她這樣坐在地上，地板又那么的涼，難道她就這樣坐一個晚上？
我扶著她的手臂，攙扶著她起來，慢慢的走向床鋪。她踉蹌的走了幾步，身子一歪，跌在我的懷中。我的心猛然快速跳躍，腦子一片發(fā)熱。
倏然，一片沉沉的哭泣響起。我低下頭，卻是她在我懷里哭泣著，淚水吧嗒吧嗒沾濕著我的白襯衫，濕了一小片，涼涼的。我扶著她慢慢坐到床上，她那梨花般的眼淚依然不止，頭發(fā)與淚水粘在一塊，破壞了以往精致的她，打敗了以往的尊嚴(yán)的她。
“你可以不走嗎……”她啜泣的說著，微微抬著頭，眼里噙著大團的眼淚，這樣問我。
我點點頭。此時我的腦海中，早就忘記了明天還有一籮筐的工作。我雙手輕輕抱著她，說道：“好，我不走?！彼侨绱说闹裕謳е唤z絲的致命，我已深陷其中。
靜謐的房間，就我們兩個人，緊緊的依偎著。從她顫抖的身子當(dāng)中，我十分清晰的感覺到，她一直在用厚厚的尊嚴(yán)包裹著自己，用頑強拼搏著一切，直到生活的不易一點點的擊潰，她才這般彷徨和無助。
“我一直很想做一個很徑精致的女人，不管什么樣的艱辛我都不能退縮。我可以忍受我住在這樣的臟亂差小區(qū)當(dāng)中，我也可以忍受工作中其他人的嫉妒和冷眼，只要我能抗過去，就能成為人上人。”她咳嗽幾聲，啜泣的說道。
我當(dāng)然知道她一直都很要強，要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毅然決然的來到廣州。
“前幾日，一個新來的女孩，她是老板的親戚，又獲得過‘上海車模最佳新面孔’獎項。一來到公司就風(fēng)頭極盛，十分的囂張?！彼四I水，撇過頭說道：“她確實是很有一套，唬得各路汽車經(jīng)理、董事，幾乎包完了所有的業(yè)務(wù)。”
“即使是這樣，他們也不能這么對你呀！”我萬分生氣的說道。同事之間的競爭十分正常，但有必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嗎？
“很感謝你今晚過來，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她將頭靠在我的懷中。
我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絲滑柔順的手感，輕輕一嗅，淡淡的清香。每每這樣摟著她，聞著她的味道，我總會想起最初高中的時候——無牽無掛，什么煩惱都沒有。
顧聞笛，就是代表我整個高中時代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