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半,相當?shù)难谉帷?p> 沒有人愿意在正午或午后,陽光最盛的時候出門,街上行人稀稀疏疏,連貓啊狗的也沒兩三只。
一輛馬車停在珠莎縣縣衙大門前,一行四人很快被迎進縣衙。
一行四人是羅恭、玉拾、冰未與連城,早候在縣衙大門前迎候的人則是縣衙里的主薄張更力,將來自國都楚京的大人們迎入衙門后,很快安排了四人的歇息。
雖算不得日夜兼程,但為了盡早趕到珠莎縣,羅恭與玉拾期間可沒多作停留歇息,行將了一個月左右終于到了北境邊陲,一入衙門確實是都有些倦意,幸在四人都是練武之人,倒也不至于疲憊不堪。
不過對于珠莎縣主薄張更力的好意,羅恭從善如流,一個點頭,四人便進了縣衙后院知縣宅,入住張更力早安排好的房間洗去風塵,略進微食,再稍作歇息。
后院亦稱內(nèi)衙,主要分為三個院落,中為知縣宅,左為縣丞宅,右為主薄宅,都是簡單明易的建造格局。
前院則在過了儀門之后,正面有大堂、二堂,二堂亦稱正光堂,側面有典史宅、吏舍、衙舍、縣獄、仵作房等。
而在大堂正前方有一面照壁,叫御諭碑,在御諭碑與儀門之間兩旁,則設有申明亭和旌善亭,申明亭列惡,旌善亭揚善。
前院儀門之前大門之后的中間的這一段,則是收糧所、土地祠、寅賓館,出了大門后,兩側還設有鋪房。
玉拾吃了點東西,略作洗漱之后,也不覺得累,便在縣衙里走了起來,算是熟悉熟悉此后得待上一段時日的地方。
此刻,她就站在過了儀門之后,那一面照壁前。
御諭碑面向儀門的這一面是照壁的正面,端端正正、正氣凜然地凸刻著“圣諭”二字,照壁背面則正向大堂,正對大堂之上知縣升堂斷案的案座,每每知縣升堂之際,皆可看到照壁背面刻有的十六個大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意思是,不可貪污腐敗、虐政害民!
楚國每一個衙門里,無論大小,皆有這么一面照壁,上面盡數(shù)刻著這十六個大字,是皇帝對每一個衙門的告誡。
這珠莎縣衙有,錦衣衛(wèi)衙門里也有。
看過御諭碑,玉拾想著到正光堂去看一看,豈料剛提步,連城便迎面走了過來:
“大人,指揮使大人有請!”
玉拾問:“指揮使大人不是去歇息了么?”
連城道:“沒有,指揮使大人說是不累,要先看看案件的卷宗,張主薄也早候在正光堂,就等著大人前去,好開始說一說珠莎縣接連三任知縣被害一案?!?p> 玉拾點了下頭,便領頭走起:
“冰未也在?”
連城顯得有點詫異:“不在,大人為什么這樣問?”
玉拾瞪了連城一眼:“你說我為什么要這樣問!人家冰未還小你兩歲呢!一到地方便曉得先去熟悉熟悉地形,再了解一番地方民情,順便再打聽打聽案情,你倒好,竟當起指揮使大人的小親兵來了!”
連城又聞到一股隱隱濃烈的恨鐵不成鋼,他脖子一縮,退了兩步:
“屬下這就去!”
進了正光堂,張更力向玉拾行禮,玉拾又向羅恭行了禮,遂在羅恭下首坐下。
羅恭問:“連城被你趕出衙去了?”
玉拾面無表情道:“大人英明!”
羅恭笑笑,便未再繼續(xù)連城的話題,轉(zhuǎn)而對候在一旁,連坐都不敢坐的張更力道:
“玉千戶也到了,張主薄還是坐下好好與我們說一說,這三個月來關于銅錢知縣案的始末?!?p> 張更力唯唯諾諾應是,卻不敢坐下,更不敢去瞧上首那笑意吟吟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也不敢去瞄一進正光堂就好像有點不快的北一所千戶,早在一個月前,他便收到快馬加鞭送來的文書。
文書大意是,不會再有第四任珠莎縣知縣到任,在破了銅錢知縣案之前,不可再妄送朝廷棟梁的性命,皇帝親下御令,派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羅恭與北一所千戶玉拾親到珠莎縣徹查此案,讓珠莎縣及鄰近府衙,各方官員全力配合錦衣衛(wèi)辦案,不得有誤!
文書從楚京發(fā)出,層層下傳,一直傳到珠莎縣,費時將近半個月,只比羅恭與玉拾等人早到十數(shù)日而已。
在這十數(shù)日里,張更力卯足了勁,設法多方打探即將到珠莎縣來辦案的上差情況,然他不過是珠莎縣衙主薄,再使盡力氣去打探,也沒能探出朵花來。
本來珠莎縣知縣盡被害,該由縣丞王朋主事,代知縣之職處理衙中雜事,自然也包括招待這兩位自楚京千里迢迢受御令而來的錦衣衛(wèi)大人。
然王朋膽小怕事,竟是比張更邊這個小小主薄還要不經(jīng)事。
聽到王朋已因著連著三任知縣被殺害,而嚇得臥床不起之際,玉拾不禁道:
“這王縣丞倒是個惜命的人。”
張更力喉嚨一堵,聲音一啞,一時間竟是沒能接下話來,滿面愁色。
他也非愚鈍之人,不然也不會在王朋病倒臥床,又在衙門無首的情況下,獨撐了這么長的時間,沒有幾分真本事,哪里扛得住衙里衙外、上差下民的各方壓力。
聽到玉拾這話中毫不隱藏的譏諷話鋒,張更力心中澎湃,見上首的羅恭又無接話的意思,只與玉拾一起等著他的回話,他在一陣翻江倒海之后,離座跪倒在羅恭面前,艱難地道:
“王縣丞到底身子骨弱,又怕知縣大人已去,接下來兇手見無新的知縣到任,會轉(zhuǎn)移目標到王縣丞的頭上,這才驚恐萬分,如此內(nèi)憂外患,這病也就如排山倒海般,一來便險些要了王縣丞的半條性命,下官在此替王縣丞求兩位大人莫要怪罪!”
這張更力倒是個忠厚之人,知縣殞命,縣丞無膽,他不僅力擔衙門所有雜事,竟還在玉拾與羅恭面前替王朋請罪,力求上差諒解。
玉拾對張更力的好感度,即刻刷刷往上蹭,不由看向羅恭。
羅恭笑而不語,倒也明了玉拾的意思:
“張主薄不必如此,起身說話吧!”
張更力謝過起身。
玉拾隨即問道:“不知王縣丞現(xiàn)今何處?”
張更力道:“歸家休養(yǎng)有一個月了?!?p> 一個月?
現(xiàn)任知縣林昌就是在一個月前被害,這樣說來,豈不是林昌一死,王朋便被嚇得告病歸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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