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趨著有光行走,免得黑暗臨到你們。——《圣經(jīng)》
布瑞斯頓毛呢紡織廠廠主鮑伯·布盧姆在焦急的等待著,來回地在絲綢地攤上渡著步,時不時地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對著瓶嘴啜飲一口,對著窗外街道上吠叫的狗惡狠狠地咒罵,品嘗幾塊菠蘿蜜蜜餞,除此之外,也只是來回地踱著步。
裝修考究典雅的寬敞亮堂的屋子,卻也始終照不亮他漸漸黑下去的臉。
這番粗魯?shù)囟刹铰曈袝r會吵醒家人,他們穿著睡衣睡眼惺忪且困惑地看著這個焦急的人——不由得他們不困惑,要知道,現(xiàn)在才凌晨五點鐘吶!
終于,五點二十分零六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永無休止的腳步聲這才停下來,快步走去開門。
“怎么樣了?貨全裝完了嗎?”布盧姆先生對著門縫道。
“裝完了,布盧姆先生?!?p> “沒有讓人看到吧?”
“絕對沒有!先生,我敢發(fā)毒誓!”
“那就好?!泵丶徔棌S廠主松了口氣,奇怪地嗅了嗅從門縫外傳來的香水味,“你身上怎么一股香水味?不管了貨物務(wù)必在兩小時內(nèi)運到大港,那里會有人接應你們?!?p> “遇到警察怎么辦?”
“你最好祈禱不會遇到。”布魯姆聲音有些顫抖,“如果遇到了,你要攬下所有的罪責?!?p> “我會給你的家人一大筆補償。去吧?!?p> 已是初秋的氣候,太陽的直射點也越來越偏向南半球,即使是凌晨五點,天空也依舊像深夜那么烏黑。倫敦還籠罩在寂靜朦朧之中,除了被霧氣籠罩的街道里傳來的幾聲犬吠聲,和泰晤士河散發(fā)著煤味的急湍聲,似乎什么也打破不了這般寧靜的氣氛。
這寧靜的氣氛被打破了。
“加把勁!就剩幾十包了,快點!別磨磨蹭蹭的!還想不想要工錢了?”
工頭拿著棍子站在泰晤士河岸邊喝道,淹沒在了一片搬運聲、腳步聲、喘氣聲和腳踩在木質(zhì)甲板發(fā)出的咯吱聲里。十幾個工人在他面前忙碌著,將一袋又一袋的毛呢織品搬上貨船。
突然,一個工人,也許是沒吃早飯,也許是他那幾乎皮包骨頭的身體沒有足夠的肌肉支撐起足有幾十公斤重的毛呢織品袋,總之他在甲板上一不留神腳一滑連同貨袋栽到了水里!
這可惹惱了本就心情不好的工頭,在一伙工人耽誤了不少時間手忙腳亂地將那個倒霉蛋救出來之后,將上帝交與工頭懲罰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如雨點般打在他身上。
出完氣的工頭令人將奄奄一息的倒霉鬼抬走后,!甩甩棍子上粘著的血液,掏出一支雪茄點燃,繼續(xù)看著恢復了搬運的搬運隊。
凌晨五點,無聊的工頭正看著夜空感嘆上帝無窮的神力以及啟明星的碩大明亮,一串高跟鞋發(fā)出的嗑嗒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個穿紅色連衣裙、紅色高跟鞋,甚至帽子也是紅色的女人,妖嬈且艷麗,從街道的霧氣中踏著輕快的步子走了出來,向著河邊走去。
工頭呆住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不自覺的整理了下衣領(lǐng)。
待女人走近,用無神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嫵媚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便仍舊踏著高跟鞋向前走去。
眼睛對視時的興奮,以及目光離開的失落,使工頭突然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天哪!多么嫵媚的美人!多么妖嬈的身姿,精致的面龐!沒有男人能抵擋住這位女子如同禁果般的誘惑!我好像被她迷住了!”
工頭仿佛突然被愛神的箭射中,扔掉了沒抽完的雪茄,摘掉無名指上的戒指,整理了下頭發(fā),嗅著愛的氣味向那火紅的精靈走去。
“您好!女士!沒有冒犯您吧?”墮入了愛河的男人道,如圖一只發(fā)情了的泰迪。
“沒有,先生,沒有……”女人好像很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隨后又神情低落地低下了頭。
“天哪!她可真是個尤物!”泰迪想。
“您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嗎?為什么這么早來這里?您一位女士來這里是很危險的!”粗暴的工頭化作了柔情的紳士。
“我知道,先生,我知道……”女人又眨了眨眼睛,幾乎要落下淚來,抽泣了一聲。
“是誰會忍心使這樣的女士如此傷心?看我不拿著祖?zhèn)鞯娜隹诉d老刀將他扒皮抽筋!”紳士惡狠狠地想。
“難道是誰冒犯了您嗎?使您一個人在這里暗自神傷?”
“抱歉……我……我再也不想在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里生存下去了!我是來這里跳河的,請你就當什么也沒看見吧!”女人突然淚流滿面,想要沖向河岸,來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卻被一雙胳膊抱住了。
“我不能!女士!難道誰會忍心如天使一般的女士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損?”工頭感受著雙臂傳來的柔軟觸感,嗅著女人身上傳來的陣陣香水味?!皼]有什么事是過不去的,女士!”
女子轉(zhuǎn)過身,頭靠在工頭身上哭了起來。工頭輕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您……您能幫助我嗎?”良久,女人抬起頭,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工頭道。
“可我……”工頭瞟了一眼正在上貨的船。
“果然還是不行嗎……謝謝您了,我還是去尋找哈迪斯的幫助吧!”說著便要掙脫。
“不不,我愿意,女士?!惫ゎ^將她摟得更緊了,“我愿意,我愿像一把復仇的利劍,誰也不能阻擋我為您效勞?!?p> 于是工頭就這樣拋下了雇主對他的信任,轉(zhuǎn)而追求他的愛情——婚外愛情去了。
“這算什么?我們?yōu)樗u力,他卻一個人去快活!”一個一直觀察著這一切的一個健壯光頭工人憤然道。
“算了吧!勞倫斯。”杰森費力和三個工人抬起一袋貨物,眨眨眼道:“反正我們就是受苦受累的命!”
五點二十分零六秒,工頭敲響了布盧姆先生家的門。
幾分鐘后,載著一大批毛呢制品和十幾個工人的貨船順著泰晤士河的水流準備駛離倫敦。
布盧姆先生疏了一口氣,躺在他的鵝毛床墊上。
誰也沒有注意到,貨物裝船的地方不遠處的陰暗街道里,多了幾個昏迷不醒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