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虞澤 四
隨著低沉悠遠(yuǎn)的歌聲,一首響遏行云的民謠似從天而降。
那是首思念家鄉(xiāng)的民謠,玄軍每日夜晚總是會派遣些人來在寨外三百米來處盡力嘶吼放歌。
戰(zhàn)鼓擂動,寨子內(nèi)響起了急促的鼓聲。已卸甲棄刀的士兵靠在柵欄之上,細(xì)細(xì)去聽夾雜在鼓聲中的民謠,懶洋洋的沒去理會。
急促的馬蹄擊在地面上響起了低沉了聲響,馬鞭揮動,馬背上的千夫長甩動馬鞭打在靠在柵欄的士兵上,大呼,“虞帥有令,速速集合?!?p> 駿馬如煙,眨眼奔馳而過。千夫長在馬背之上盡力的嘶吼著,夔鼓之音也是在此時愈加的急促起來。
不想去戰(zhàn)場上送死的士兵趁著這個時候,冒著險胡亂亂的披上甲胄,瞞過往來巡視的斥候眼睛,投玄軍而去。
“抓住他們,他們要逃了..”
“擅自離隊(duì)者,殺無赦...”
眼尖的斥候發(fā)現(xiàn)名逃離的士兵,他大聲的吼叫開來,手中抓著的火把在寒風(fēng)之中呼啦啦的燃燒著,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劈里啪啦的悶響。
斥候的聲音一起,混在軍隊(duì)之中,想要乘亂而去的士兵心中大慌,卸下自己的甲胄瘋狂的朝著寨子外跑去。
一時寨子內(nèi)大亂起來,駿馬長廝,火把的火苗隨著人群胡亂的在黑暗中飄游。
慘叫聲,謾罵聲,哭泣聲一時間混在起,有著憤怒堅(jiān)定初心的士兵提著長戈尖嘯著去追逃跑的士兵,將自己手中冰冷的長戈刺入逃跑之人的身子內(nèi)。
虞澤在營帳內(nèi)聽到混亂的聲響,他疲憊的拉開簾子,看著寨子外往來奔跑的士兵,他握緊了拳頭。
他知道他敗了,他們的信仰散了,軍心也是渙散了。這場還未刀刃相見的戰(zhàn)斗,他們就已然敗下了。
虞澤仰天長嘆,天空之中灰蒙蒙的一片,天空的那片片黑似乎是連在了一起般,厚厚的蓋住曾經(jīng)的星光。
“你們?nèi)ツ睦铮俊?p> 脖頸之處有道傷疤的男子提著手中厚重的刀抓住個想要逃跑的士兵,雙目微鼓,手背青筋暴漲,夾著唾沫朝那有些哆嗦的士兵吼問道:“你想要跑哪去?你可知剛立的軍法!”
被抓的士兵面色蒼白,他哆嗦的言語顫抖緊張,“田將軍,我家有妻小,如今大王不..不僅愿網(wǎng)開一面,還愿減少苛稅,小的....”
哼!
脖頸有道傷疤的男子將士兵重重的推倒在地,悶哼了聲,手中的重刀晃動,在火把之下閃爍起寒光。
“田藏,隨他們?nèi)グ桑 ?p> 側(cè)立其旁的虞澤抓住男子的手,望著癱在地上不斷哆嗦的士兵,他雙目深邃滄桑,眼膜之上有著層薄薄的水汽。
“虞...”
“夠了,他們的家人還在等他呢?”
虞澤松開田藏的手,輕念了聲。在他身旁的田藏瞧見虞澤的臉色,他聳拉著頭顱,重重的嘆了口氣。
“你是鄰鄉(xiāng)的林言吧!回去吧!”
虞澤彎下腰,扶起癱在地上的士兵,輕拍了幾下士兵的粗衣。將粘在上面的泥土和干草拂去,擠出抹笑意輕聲的對士兵說道。
“將..”
士兵聽到虞澤將自己的名字叫了出來,他黯然的低下頭,輕哼了聲就是哽咽起來。他掙脫掉虞澤的手,“噗”的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將頭反復(fù)的擱在地面之上,言語哽咽,“謝將軍!謝謝將軍..謝謝...”
說到最后,那名士兵已然將頭埋在地面上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出聲來。在虞澤后面幾人見后,心中不由涌起股濃郁的悲傷。
“快去吧!再不走,戰(zhàn)若是開始了,你就走不了了.....”
虞澤沒去低頭看匍匐在地面上哭泣的士兵,他仰天長嘆了聲。
沉默,匍匐在地的士兵一時間沉默了下來。他揚(yáng)起頭望著虞澤的下巴,重重的在地上叩了幾個頭,心意已定,低聲說道:“愿將軍保重,小的..小的不能在跟著你了?!?p> 話語落下,那名士兵就是站起扭轉(zhuǎn)身子朝著寨子外跑去。
虞澤扭著頭去看士兵漸漸模糊的背影,他閉上了眼睛,大呼了聲,“還有誰?想走者!我虞澤決不挽留!”
“吾田藏誓死愿為虞帥鞍前馬后!”
脖頸之處有道傷疤的男子持刀跪拜下去,他仰著頭,聲音中透著堅(jiān)定。
“吾芒碭誓死愿為虞帥鞍前馬后!”
“吾彭越誓死愿為虞帥鞍前馬后!”
...................
在田藏話語落下,虞澤后面幾人亦是單膝的跪拜下去,言語厚重堅(jiān)定。
還留下的幾人面面相視,話在喉間又是說不出去。他們舉止拘謹(jǐn)?shù)恼驹谠幰粫r不知該說什么。
“韓陵,你難道忘了虞帥對你的好?”
田藏大聲的訓(xùn)斥,他盯著站著遲遲不說話一個男子怒視而望。
虞澤回頭,將目光放在站著的幾人身上。
幾人在虞澤的目光之下,他們皆是羞恥愧疚的將頭低低垂下,臉上燥熱異常。
“虞..”
那名叫做韓陵的男子低語了聲又是將話咽了下去。
“韓陵大哥,吾幼時常受汝家父輩惠澤,今日如你想要離去,便去吧!請代我向汝父輩問好.”
虞澤望著低頭不語的韓陵幾人,他心中默然。這幾人都是隨他出鄉(xiāng)之人啊!如今舉大事失敗,自是白白將他們卷進(jìn)了這戰(zhàn)爭之中。
“虞澤..我韓陵對不起你...”
韓陵訇然長跪,低聲的吼著。風(fēng)一直吹將韓陵的話糅雜在駿馬長鳴的嘶吼聲內(nèi)。
須臾,韓陵長跪而起,領(lǐng)著他后面幾人翻身上馬而去,馬蹄急促掠過天際下夜幕的交界之處。
“韓陵...”
“說好的同生死,說好的....”
田藏在韓陵的后面吼叫開來,叫了幾聲他的聲音又是戛然而止,泫然的看著韓陵在馬背上的背影,訇然前撲跪倒,大呼:“韓陵,吾家父輩愿哥哥多多照顧?!?p> 聲音厚重,嘶吼的散在風(fēng)內(nèi)。田藏后面幾人此時皆是訇然前撲,重重的將頭擱在地上,哭著高呼,“吾家父輩愿哥哥代為多多照顧!”
馬背上的韓陵聞言,他心中泛酸卻是沒有回頭去看。他只是一股勁兒地?fù)]動馬鞭朝著寨子外跑去。
一時間,寨子內(nèi)所留之人不到三千余人。城墻上的羅玄揚(yáng)鞭西指寨子,笑言,“如今,此廝如甕中之鱉?!?p> “將軍此計(jì),吾等信服.”
在羅軒策馬而立之后,一名披著盔甲的副將馳馬走出,在馬背上半躬著身子,言語恭維諂媚的說起。
“他們后方的路,你有按照我的安排布置下去了嗎?”羅軒笑了笑,反問了起來。
“布置下去,將軍請放寬心,這些亂民定然逃不掉.”那名諂媚的男子小心的說著。
“那好,我們出發(fā)吧!”羅軒聽言,大笑一聲。馳馬率先奔去。
在其后面,密密麻麻的軍馬立刻緊隨,塵土漫過步兵的半膝。戰(zhàn)鼓的聲音自戰(zhàn)車之上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