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漫無目的的在襄陽城內走著,雖然文朝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宵禁,但襄陽城也沒有特別成熟的夜市。但是等過幾日到了中秋佳節(jié),襄陽城便會商販云集,熱鬧而繁華,外地游學的青年才俊也都會趕回家里團圓。城中的名士和文人也會開展各種詩詞會,不過這種詩詞會大多會選在秦樓楚館之中開展,才子們爭相作詞,好讓頭牌花魁譜上曲廣泛傳唱,到時候將會是鶯歌燕舞,徹夜不息。
“唉,天大地大,竟然沒有我王路的容身之所,”王路邊走邊感慨著,接著發(fā)著脾氣說道:“這次回去之后,絕對再也不穿越了,這么危險的事情誰愛干誰干!”
這時王路經過一座熱鬧的三層小樓前,被里面?zhèn)鱽淼年囮囎鄻返逆倚ξ^去,只見小樓正中央掛著一幅牌面,上書三個大字——太和樓!
王路不禁覺得眼熟,仔細回憶才想起來,這就是自己第一次穿越時,在和龐安時與吳大用三人結拜為兄弟之后經過的妓院。
王路自嘲的說道:“怎么走到這里來了,就算被玉如姐趕出來,也不能這樣啊?!?p> 駐足觀望一陣之后,王路嘆了口氣,正準備離去,卻被門口的老媽子瞧見了,上前便咒罵道:“去去去,哪來的窮酸。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就你一身打扮也敢擋在我們太和樓的門口。你剛才是不是在往里面瞧啊,這是你能看的嗎?快走,再看老娘可就不客氣了。”
“你說什么!”王路聽罷不由得怒從心頭起。
正所謂話是攔路虎,衣服是滲人的毛。王路現在穿的衣服,仍舊是穿越到本位面東漢時期的粗布麻衣,因為這種布料可以降低穿越時候的能源消耗。但這種布料一般都是社會最底層百姓穿的,所以老媽子理所應該的把王路當成了窮人,不過王路現在也確實身無分文。
其實追本溯源來看,也不能怪老媽子勢利眼,因為秦樓楚館從一誕生就是高消費的場所。以宋朝鼎盛時期的物價來算,僅僅是打茶圍就少說得一兩銀子起,用現在的話說差不多是一千塊錢左右只能讓美女陪你喝喝茶,更不要說吟詩唱詞甚至留宿得多少錢了。不過就像現代網紅直播一樣,有人只是聽下主播唱歌,就打賞成百上千的也很正常了。
老媽子見王路竟然敢還嘴,雙手叉腰就準備開罵起來:“我說什么您沒聽見吶?你這人窮的耳朵里都長蛆了啊,趕緊走,要是影響到我的客人,我可叫人打你了?!?p> 王路畢竟還是一名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這幾句話聽下去怎么能受的了。
正當王路準備給老媽子點厲害看看,只聽得有幾人從遠處走來,其中一人說道:“哎呀,李媽媽這是跟誰發(fā)這么大脾氣呢?”
老媽子回頭一看,臉上放佛是帶了面具一樣,立馬換了一副笑臉,諂媚的說道:“哎呀,是習公子呀,您可有段日子沒來了,真是稀客啊。您稍等,待我把這叫花子轟走,可千萬別掃了您的雅興?!?p> 老媽子說完客套話就又準備驅趕王路,這時來的一群人中又有人說道:“且慢,這不是王道遠王公子嗎?哈哈,怎么剛恢復身體,就想過來玩玩?不過以你的詞作,今晚要想得到幼微姑娘的青睞也是易如反掌之事了。”
說話者不是旁人,正是米芾米元章。
“哼,元章弟弟好大的口氣,”米芾的話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被老媽子叫做習公子的人也是個急性子,直接站了出來沖王路一抱拳,接著還算客氣的說道:“在下習達習致遠,今日恰逢本人過生,特意款待幾位朋友。既然元章這么看重王公子,何不屈尊與我等同樂呢?”
王路上下打量了一下習達,這才發(fā)現他正是七年之后,自己假裝襄陽王開新聞發(fā)布會的時候,代替習家家主過來的少年。王路原本就因為囊中羞澀而無處安身,現在既然有人請客,他自然是何樂而又不為呢。
王路瞪了老媽子一眼,轉身也沖習達拱手,學者古裝劇里的臺詞說道:“既然今天是習公子的好日子,在下就沾沾喜氣,長長見識。一會還要借薄酒一杯,祝閣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p> “好!”習達滿意的點點頭大喝一聲,“王公子不卑不亢,果然非比常人,請!”
“請!”王路也照模學樣的比劃著。
眾人相互客氣一番之后,仍舊讓著習達領著王路先進了太和樓,只留下老媽子呆站在門口陪著笑臉,尷尬目送眾人進樓。
進到太和樓內部,王路才發(fā)現里面別有洞天。只見大廳內一根兩人合抱的黃花梨作梁,四處擺放著水晶琉璃燈罩的燭臺,光芒照耀在由珍珠串成的簾幕上,好一副紙醉金迷的景色。
眾人隨習達進來后,直接要了個二樓雅間,既可以從上面俯視樓下藝妓的彈唱,也不會被其他人打擾。
在分賓主坐下,各自的下人也都立于身后。這時米芾便又為王路正式介紹起來:“今天的主角你已經見過,致遠兄乃是襄陽習家家主的大公子,其先祖乃是東晉著名史學家習公彥威?!?p> 然后米芾又朝自己右側一指,接著說道:“這位也不是外人,按輩分呢,我是他叔父,但若是按年齡,他卻還要比我大上一歲。其實今晚我也是來沾他的光,來蹭點酒喝的?!?p> 就在米芾正準備往下介紹的時候,老媽子和大茶壺端著茶具走了上來了,老媽子厚著臉皮沖王路笑道:“剛才贖奴家眼拙,沒瞧出您也是位公子哥兒,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呀?!?p> 轉過臉又沖習達說道:“習公子今天是打打茶圍呢,還是想聽哪位姑娘唱支小曲?”
“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去把幼微姑娘叫來,待會我們幾位每人作詞一首,拿給她彈唱出來?!彪m然快到中秋節(jié),天氣也算不上炎熱了,但是習達還是搖著扇子擺出樣子來。
“哎呀,那可得恭喜習公子了,只是幼微姑娘嘛……”老媽子話說到半截,擺出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習達見老媽子沒有下半句了,也不抬頭的睥睨了一眼,說道:“怎么,怕我今天沒帶夠銀子?今兒我過生,又結識了王公子,也算是雙喜臨門了。我給你你雙倍的價錢,快去安排,不要掃了我的雅興?!?p> 開妓院畢竟是圖的賺錢,不論有什么不方便,看在錢的份上,老媽子也都不再提了,笑呵呵的下去安排起來。
這時候米芾卻說道:“你們都自個介紹吧,我要洗洗茶具,沒工夫搭理你們了。”
只見米芾后面站著的下人拿出一把銀壺,將里面的水倒在米芾手上,然后又拿過一茶杯來將其洗了一遍。然后又將手洗了一遍,洗完后還不用毛巾擦,兩只手不停的扇著,直到晾干為止。
王路知道歷史中記載米芾有潔癖,但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嚴重,不由得看呆了起來,心想一會定要問問米芾的生辰八字,看他是不是處女座。
這時米芾的侄兒笑了笑,沖王路一拱手,自己說道:“王公子不要理會他,元章從小便有潔癖。在下米杰字友俊,與致遠乃是同窗好友。今日回家見元章悶悶不樂,才知道是因為詞作被人比了下去,于是帶他一起出來散心。聽剛才的說法,看來打敗元章之人就是閣下了,一會定要討教討要?!?p> 王路趕還禮,心中直呼糟糕,像是這種詩詞會,不僅是要比對詞句,書法更是要上的了臺面?,F在且不說王路還能背出幾首南宋的詩詞,就是這毛筆他都用不好,更不要說什么真草隸篆了。
剩余兩人也都是習達的同窗,簡單介紹幾句之后。王路隔著門簾看見一美女輕邁金蓮,緩步走了過來,臨到切近挑簾進到雅間。先將手上的茶壺放在茶幾上,又向眾人深道萬福。
米杰看著美女笑道:“還是致遠兄有魅力,若是我等前來,怕是幼微姑娘來不了這么快吧?!?p> 來的女子便是剛才幾人提到過的太和樓花魁,俞幼薇。其實在宋代的青樓之中,相對于留宿業(yè)務,更多的則是打茶圍和陪客人解悶等等。可以說宋詞的發(fā)展離不開青樓的推波助瀾,因為宋詞就是現代的歌詞,詞人在寫好之后都需要有人根據詞牌子彈唱出來。而青樓產業(yè)如日中天,也是靠著大批的文人競相來吟詩作對。所以這就對青樓女子有著極高的文化要求,以至于青樓也都會請樂師和先生教導一些有天賦的姑娘,俞幼微就是這樣的一名藝伎。
“各位公子有禮了,聽說今兒是習公子的好日子,那先給您道喜了,祝您早日飛黃騰達,長命百歲?!庇嵊孜⒚鎺⑿Φ恼f著吉祥話。
“嗯,幼微姑娘有心了。伺墨,有賞?!绷曔_說罷,身后的仆人便掏出一個錦囊,也不知道里面裝了多少錢,直接遞給俞幼微。
“多謝習公子?!庇嵊孜⒉槐安豢翰宦逗圹E的將錦囊揣入袖子中,然后當著眾人的面開始煮起茶來。
只見俞幼微在雅間內燃起一座小爐,接著拿出一把玉壺春瓶,將里面的專用泉水輕輕倒入水壺中。在等水開的這一會功夫,又從茶幾下取出一罐茶粉來,均勻的分到面前的建盞中。俞幼微輕挽袖口,露出了如荷藕一般的纖細小臂,將已經燒開了的水均勻地沏在茶粉上,每一碗建盞中都打出了烏黑漂亮的茶湯,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將茶遞到每個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