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劍宗亂以直報怨
那劍士心下一驚,向后一個踉蹌,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之后他便惱羞成怒,指著魏擊的鼻子叫罵道:“好啊,你個菜鳥居然還敢出刀了?”
另一名劍士直接抽出了腰間寶劍,嬉笑著提起劍尖直指魏擊面孔。
“便我今日毀汝容貌,汝可敢一戰(zhàn)?”
“有何不敢?”
魏擊橫刀在胸,昂起了頭顱。
耳旁傳來一陣曲聲,魏擊不必回頭,便知道這小曲出自白墨之口。
“碩鼠啖磚,清談誤國,肉食者鄙,不足遠謀!來來來,這壺有酒,去去去,哪處風流?金銀錦帛何足貴,直須滿飲八百杯!”
白墨唱罷,雙指一掐,作勢虛飲,魏擊并沒有回頭,而是淡淡道:“以德報怨,何如?”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p> 二人一問一答,原出自《論語·憲問第十四》中孔子與不知名者的對答,直接反對了老子的“報怨以德”。
魏擊含笑點頭,對面前那人笑罵道:“那我也有一問要問你們二人,你們倆,可敢報出姓名?”
那二人面面相覷。
“在下孫波?!?p> “在下韓立。”
之后,那名叫韓立的劍士昂首挺胸,語氣極為自傲:“在下乃是韓氏偏房六門子弟,家父韓遂,承男爵?!?p>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孫波則道:“家父虎撲鏢局大執(zhí)事孫天?!?p> 白墨撲哧一笑。
魏擊也有些忍俊不禁。
雄刀秋月恣意揮舞,頓時與孫波韓立二人纏斗起來,白墨只管在一旁看戲,也不說話,武道本身亦是君子技藝,魏擊之前學得并不深入,也是有些底子的,與這兩名在劍宗之中地位并不甚高的弟子打將起來并不吃力。
遠處,徐漸默然不語,這魏擊出招并不迅猛,只是每刀都準確的斬在孫波與韓立的衣襟之上,而孫波與韓立則劍劍攻其軀干,直欲取魏擊性命,如此不對等的打法,魏擊居然還能夠游刃有余,要么是他原本就非庸手,要么便是這幾天斬魚斬出了技巧,真的對武道的領悟更深了一層。
徐漸又開始打量起白墨。
白墨搖著扇子,腰間不知什么時候起配了一柄賣相不錯的長劍,看著魏擊等人,只顧發(fā)笑。
孫波與韓立每劍皆攻魏擊軀干不假,然而每種武學的防守皆守在軀體,魏擊之前隨名師習文人武技,便是學得防守的路子,輾轉騰挪并不費力,可魏擊攻人衣襟,再加上眾人皆著寬袍大袖,可真?zhèn)€是難以防范。
不多時,孫波與韓立便已經袒胸露背了,腿上的褌袴亦處處殘破,只是軀體上并未傷到分毫。
只是魏擊此時卻已額頭見汗,心中不停抱怨著,現(xiàn)在一提刀便忍不住攻擊所見事物最外層的結構,他只學了剮鱗,還沒學到家,只是砍了幾天魚鱗之后所培養(yǎng)成的意識已經無法在短時間調整過來了,他內心中也是有苦難言。
白墨忽然開口道:“可以深一點??梢圆挥玫丁!?p> 魏擊卻仍揮出一刀。
孫波橫劍擋住,韓立見狀立即一劍刺向魏擊胸口。
魏擊左手變換為掌,以中指為刃,橫向一揮。
韓立脖子筋脈處立即出現(xiàn)了一道血印,鮮血剎那間噴濺而出。徐漸見狀立即沖了過來,卻被白墨擋住。
“白兄,孫、韓二人不過想給你這弟子一點小小的教訓,現(xiàn)在他出手傷人,或可致死,是不是太重了些?”
徐漸忌憚于呂歸塵的態(tài)度,仍不打算直接出手。
白墨則嗤笑道:“徐公子啊,你睜眼瞅瞅,招招欲奪人性命的,是魏擊還是孫、韓二人?”
“他叫魏擊?”徐漸驚愕道。
白墨則點了點頭。
徐漸立即向后退去,越退越遠。
直至沒了蹤影。
“碰上這種師兄,也算這倆劍士倒楣?!?p> 白墨又捏了捏手指,作勢虛提欲飲,只是口中只有空氣,沒有酒味,白墨頹然放下了手,語氣氣餒得很:“我真是瘋了,為了讓那呂歸塵的學業(yè)立竿見影,居然提出了一起戒酒,后悔死我了?!?p> 韓立已經倒地氣絕。
那孫波怒極,內心深處卻有些驚懼,立即向后一躍。
“你殺死了韓立!韓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魏擊使刀指著孫波面孔:“便我今日連你也殺了,你家人敢來報復?”
“我虎撲鏢局在京城說一不二,報出姓名,信不信我殺你全家?!”
白墨搖了搖頭。
這兩人受徐漸唆使,居然打算拿魏擊當軟柿子捏捏,都不打聽打聽魏擊身份,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難道他們沒聽說白墨被趕出丞相府時,連丞相的愛孫一起拐帶走了?
難道他們以為對我白墨唯唯諾諾言聽計從的,一定是個比白墨出身更低的人?
還是他們覺得魏擊與白墨是那種心慈手軟的腐儒?
魏擊沒再說話,他是真的生氣了。
魏缶畢竟是大伯的嫡長子,將來繼承魏無忌爵位的人是魏文,魏文死了,魏國公的身份就要由魏缶繼承,所以魏擊對魏缶可以處處忍讓。
在他眼里,國雅派不過也只是個江湖門派罷了。
孫波動了三次,每次都剛剛動過,便又收了回來。
魏擊不動如山。
二人就這樣僵持在這里。
終于,孫波咬了咬牙。
“三杯吐然諾!”
三劍連出。
白墨淡淡道:“魏擊,意境。若得來,天地佐于君?!?p> 魏擊深吸了一口氣。
“剮鱗?!?p> 一柄寶劍飛于天上。
雄刀秋月染滿鮮血,魏擊面前只剩下一副被血染紅的軀體。
之后那軀體慘嚎一聲,在地上打起滾來,皮膚片片脫落,滿地血紅。
魏擊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寒意。
白墨所謂的法天象地的家傳武學,真用起來居然如此血腥暴戾?
魏擊收刀入鞘,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說君子遠庖廚了?!?p> 白墨走到魏擊身后,拍了拍魏擊的肩膀,笑問道:“還學么?”
魏擊點了點頭。
“唔……嘔……”
之后魏擊忍不住嘔吐起來,越吐越猛,最后膽汁和淚而下,魏擊面孔已經憋得紫紅。最后白墨拔出“甲午一”,割下了自己寬闊的袖子,幫魏擊擦凈了嘴角的污垢和一臉淚水。
慘嚎之聲猶在耳邊。
漸漸微弱下去。
雜亂的步伐聲越來越大。
數百名劍士將白墨、魏擊二人團團圍住,不見徐漸蹤影。
魏擊瞧著這一幕,苦笑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你我二人如此行事,鋒芒畢露,將來一定寸步難行。”
白墨毫不慌亂。
“今日二人語出不遜,你便擊殺了二人,再以這二人之死為因,這二人的親族就算一時半會不敢報仇,也會懷恨在心,積蓄力量徐圖之?!?p> 魏擊喃喃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話本里這么說的?!?p> “以后少看那東西?!卑啄α艘宦暎^續(xù)道:“仇嘛,總是越報越深,越報越大的,有人可以一笑泯恩仇,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這樣。”
魏擊點了點頭:“我明白了?!?p> 白墨指著周遭蠢蠢欲動的劍士:“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此間諸君擊你我二人,便是如此。”
魏擊的神情漸漸冷漠下來,剛剛頭一次殺人的恐懼被遺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語氣中仍帶著一絲狐疑:“若我為官,有民擊我,則何如?”
白墨哈哈大笑。
“俯城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那一套說辭太不向著弱者了?與夫子所說的仁、恕大相徑庭?”
魏擊默然不語。
白墨繼續(xù)道:“民大,官小。為官若不知勤懇事民,老老實實為民驅使,反而以萬民為奴隸為仇寇,那才是以小擊大,其亡不遠?!?p> 喊殺聲起。
白墨閉上了嘴,抽出腰間的“甲午一”。
只是白刃未曾見紅,便又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開進了比劍場中,轉而將那幾百名劍士團團圍住。
巡城金吾們到了。
劍士們茫然無措。
一個瘦弱的老人忽然在一眾巡城金吾的簇擁中走了進來,剛剛到魏擊面前,便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幸虧小主人無事,老奴罪該萬死!”
魏擊連忙扶起了那位老人:“宮叔不必多禮!”
那老人順勢便站了起來,對著白墨怒吼道:“豎子!竟將小主人輕易致于險地,若小主人有什么三長兩短,老夫定要取你狗命!”
白墨依舊不慌不忙。
“請問這位老先生,魏丞相為何默許俯城與我同行?”
那被魏擊稱為宮叔的老人默而不答。
此日夜中,一隊囚車從韓家在京中的宅邸出發(fā),入了丞相府,丞相府中風帶腥味。
虎撲鏢局忽起大火,無人生還。
劍宗少了兩名弟子,呂歸塵三緘其口。
更多巨鯉被送進比劍場中。
傍晚時,冷玉煙在比劍場見到了在一旁指點魏擊的白墨。此時的比劍場中到處都是魚腥味,讓冷玉煙不禁掩住了口鼻。
“你家那位起床之后瞧見你沒影了,可是哭了好半天?!?p> 白墨打了個哈欠:“她是一時沒適應過來,太患得患失了,我白墨豈是那種吃干抹凈不認賬的人?”
冷玉煙點了點頭,白墨所說確是實情,冷玉煙跟秦妲己解釋了好半天,讓秦妲己相信她并沒有做夢之后,終于老實了下來,像平常婦人一樣,開開心心的出門買菜去了。
白墨跟魏擊交待了幾句之后練習剮鱗的要點,便將冷玉煙扯到比劍場外的角落里,對她叮囑道:“胭脂譜兒可以找個書坊刊印出去了,昨日晚上跟我喝酒的那個坊主開價不低,你去跟他說,我不要錢了,幫我把胭脂譜兒印了,好好宣傳宣傳就行,這胭脂譜兒給他賺了錢,我也不要。”
“嗯,還有呢?”
“赫彩要排第一,北冥龍女不得上榜,為尊者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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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蜀黍
才發(fā)現(xiàn)有一章因為大家都懂的原因被屏蔽了。 我只能說哈哈哈我會盡快改好讓它重見天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