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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迷途記

30 再次相見

刺:迷途記 長云子 4482 2017-08-31 14:22:20

  青蓮一邊罵著自己不長記性,一邊盡量尋找著回去的路,也不知為何,莊里的下人偏偏一個都沒見著,昏黃的燈籠次第排列,有些地方稍微顯得暗些,枝影橫斜,青蓮更是不敢往里去了。

  隱隱約約間,似有忽高忽低的歌聲,婉轉(zhuǎn)清揚,如青山流水,又似黃鶯輕啼,在那燈火闌珊之處悠悠傳來,惹得人不禁側(cè)耳傾聽。

  似受到蠱惑般,青蓮隨著這聲音步步走去,暫且忘卻了回去,掀開遮擋的垂柳,入眼的是一座紅柱綠瓦的涼亭,紗幔如薄薄的月光飄動,一個下巴尖尖的小姑娘抱著琵琶唱歌,眼角一顆小小的痣。

  一曲唱完,她微笑著對青蓮點頭,聲音清越動人:“姐姐請坐?!?p>  不問來路,不問因由,看來是個不太簡單的偶遇。

  青蓮躡手躡腳地在她對面坐下,那姑娘便放下琴,不急不躁地拿起桌上小巧的紫銅酒壺,為她滿滿斟了一杯酒,青蓮面前恰有一個空置的酒杯,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只待來人。

  青蓮卻無心在意,只顧著打量她——楚楚可憐,眸光帶水,又是一個美人,且令人討厭不起來的美人。

  “你是孟詩詩孟小姐?”青蓮忍不住猜測道。

  “姐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彼譃樽约赫辶司?,略略抬手示意碰杯,青蓮忙不迭地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當(dāng)她默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

  兩人各自抿了一小口,酒淡,味道清甜,不辣口,令青蓮頗有回味。

  記得在斷水崖的日子里,賀蘭陵有時也會突來興致,想要喝點酒解悶,第一次瞧見他喝酒的時候,他正在院中畫畫,忽然喚青蓮去屋子里將酒壇子取來。

  這家伙長得偏秀氣,喝酒卻很是豪放,大碗大碗的,跟喝水似的一飲而盡,倒也不負(fù)魔教之名,看得青蓮暗自心驚。

  以為是什么美味的瓊汁玉露,待他醉倒睡去后,青蓮倒出來偷偷喝了一口,那味道至今想來仍令她頭皮發(fā)麻,只一小抿,就有些頭腦發(fā)暈,忍受不住了,那家伙卻面無表情地喝了幾大碗。

  若非知道他什么德行,青蓮甚至一度懷疑他存心買醉,甚至尋死,她覺得自己似乎了解他,又對他一無所知。即便發(fā)生了青龍湖落水的那件事,青蓮仍無法真正對他產(chǎn)生厭惡。

  對于這個人,她好像總有無限的包容和莫名的好感,無論他做過什么事,但凡有一點點是好的,她便記得一清二楚,而那些無數(shù)不好的,卻每每被她無意識拋之腦后。

  對面姑娘忽然微微一笑,捂嘴嘆道:“這才幾年,姐姐便不記得我了?”

  青蓮的動作一滯,腦子里不小心走遠(yuǎn)的無數(shù)的思緒頓時收攏,盯著眼前淺笑盈盈的姑娘,內(nèi)心立馬沉了下來。

  一而再,再而三,黑衣人,柳歡,以及眼前的孟詩詩,屢屢遇見觸及她過去的人,青蓮忽然之間不再激動,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心生警惕。

  云邵甄身邊跟了一個在水邊撿來的失憶之人,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打聽,一問便可能知曉一二,眼前之人說的話可真可假,且并無什么實際證據(jù),她必須謹(jǐn)慎應(yīng)對,而非盲目去相信。

  “這么說來,你認(rèn)識我?”青蓮臉上仍舊表現(xiàn)出驚喜的樣子,可內(nèi)心卻謹(jǐn)慎又謹(jǐn)慎。

  “姐姐分明防著我,我即便說了,姐姐也不一定會相信?!?p>  這姑娘眼睛倒是有些毒,居然看出了幾分她的心思,青蓮冷下臉來道:“你盡管說,信與不信我自會判斷。”

  “我只是想知道,姐姐是否見到他了?”孟詩詩忽然說道,盡管這小姑娘仍看似談笑風(fēng)生,青蓮卻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在意和緊張。

  “誰?”青蓮不大理解,忽然腦子里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難道是那個黑衣人?

  見青蓮怔怔地望著她,孟詩詩微微一笑,那笑容里竟然透著點兒不合年紀(jì)的淡淡哀愁,“姐姐自然猜到了,其實我十分討厭姐姐你,今日引姐姐來此,原是想殺了你的?!?p>  “什么……”青蓮驚得手一抖,差點兒讓酒灑了出來,但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既然她說‘原本’,想來是已經(jīng)改變想法了。

  果然,孟詩詩又飲了一杯酒,自顧自說道:“這是我唯一的一次機會,如果你武功恢復(fù)了,我便再也無法殺死你了。可是,他卻為了你,寧愿為我鞍前馬后,做了他曾經(jīng)絕不可能為我做的事,呵呵――”

  她忽然開始不帶停歇地說起話來,一口一口喝著酒,臉上始終帶著笑,但眼眶里竟然隱隱泛著水光。

  青蓮聽著渾身別扭,不知如何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孟詩詩卻似乎自顧自情緒泛濫,對她諸多埋怨和嫉妒,青蓮又不知如何安慰她,于是只好干咳了幾聲,也隨著喝了幾杯酒以緩解尷尬的情緒。

  酒可消愁,酒亦醉人心,瞥見對面的姑娘一杯又一杯將酒水往嘴里灌,再這么下去,非得出事不可,青蓮終于還是忍不住道:“我看你還是別喝了?!?p>  “你以為我醉了?”孟詩詩終于抬眉瞥了青蓮一眼,微微笑著,臉上酒色泛濫,卻仍舊是那般哀愁不散,“我沒有醉,我清醒得很。倒是姐姐你,明明聽我說了今夜是來殺你的,竟然還敢喝我的酒……”

  青蓮一愣,呆呆看著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話中含義。

  她古怪地一笑,道:“你怎么能保證,我沒有在酒里面加些別的料呢?”

  什么?青蓮一下子扔掉酒杯,厲聲喝道:“你在酒里下毒了?”

  這個瘋女人!青蓮懊悔不已,她真是太過自負(fù),自認(rèn)為能猜中旁人的心思,認(rèn)定她嘴上說了出來,便定然已經(jīng)改變了注意,竟然就那么放心大膽地,與一個來意不明甚至曾企圖殺她的人對飲至此,沒想到,反而中了她的計。

  青蓮忽然間心生慌亂,站起身欲直接走人,漸漸地感覺到身子里似有一波波熱浪席卷了四肢百骸,雙腿無力,暗道一聲糟糕了,這一次不是在斷水崖,也不是如之前被賀蘭陵捉弄般,僅僅自己嚇了自己一整夜。而是真正的,喝下了這個女人的毒酒。

  “你把解藥給我!”青蓮焦急之中立馬從背后取出匕首,露出刀刃,想要以此威脅她。

  孟詩詩也隨之站起身來,一來一去,單手不過兩下,就制服住了此時的青蓮,奪走了她的匕首不說,還一下子把她推到了地上。

  武功不在,弱肉強食,青蓮心慌起來。

  孟詩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冷冷笑道:“真想不到,有一天你會如此自掘墳?zāi)梗屪约郝涞竭@等任人宰割的境地。”她眼中透著些微的不解,但更多的卻是痛快。

  青蓮氣得渾身發(fā)抖,腦子飛快地運轉(zhuǎn)著,試圖想些辦法求救,孟詩詩把弄著從她這邊奪走的匕首,挑眉贊道:“挺別致的刀?!彼坪鯇@精致的匕首很是刮目相看。

  當(dāng)然別致了,賀蘭陵特意送給她,還曾經(jīng)在黑虎寨捅過人,被扔到河里,又失而復(fù)得的東西。

  若非出于劣勢,生死堪憂,青蓮很想讓孟詩詩把匕首還給她,想必她聽了定然會神色扭曲,無法理解,或者直接拿去扔掉。

  “你放心吧,這毒要不了你的命,殺了你只會讓他恨我罷了?!泵显娫姷囊暰€再次落到了青蓮的身上,“如今,你的武功已經(jīng)盡數(shù)失去,只要今日容貌一毀,貞潔不再,便再也不會令他心動了。”

  “你……”青蓮顫抖著往后退,身體的無力和灼熱以及孟詩詩方才的話,令青蓮漸漸意識到自己飲下了什么。

  這個因嫉妒而變得歹毒瘋狂的女人,再如何生氣,也不能惹怒她。

  “我……我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要你放過我,我保證不去招惹他……”青蓮盡量向她保證,說她愛聽的話,甚至胡亂編纂,“其實,我曾經(jīng)被青龍教的人抓上斷水崖,已經(jīng)不幸……不幸失身于魔教教主賀蘭陵,早非處子之身?!?p>  見孟詩詩眉眼一亮,青蓮再接再厲,“是云莊主見我可憐,才收留我,允我余生隨著他,做個供其差遣的丫鬟?!彼龑⒆约赫f得無比低賤可憐,便是為了讓孟詩詩心中愉悅,不再嫉妒憎恨她。

  至于賀蘭陵,本身名聲就臭,定然也不在乎江湖救急處,被她污蔑一下了。反正差點讓她一命嗚呼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果真,孟詩詩面露愉悅之色,瞥了她一眼,輕輕笑道:“真是不可思議,你如今落到這副田地,想必尹修哥哥也該死心了才是,否則他便是瞎了眼,還對你這般癡心一片?!?p>  “尹修……”青蓮心頭一顫,分明聽見了孟詩詩的話。

  果真是叫尹修嗎?

  為了活命而嘴上保證著不會見他的話,忽然之間就說不出口了。

  那個人……那個人真的就是……

  敏感而難以觸及的名字冷不丁出現(xiàn)在孟詩詩口中,青蓮忽然間就失了分寸和主意,失魂落魄,任由她如何貶低均不反駁。

  也許這位孟小姐嘴上出了氣,便不再有興致對付她了。

  然而孟詩詩并不罷休,上下看了青蓮一番,搖著頭道:“可這張臉,實在不該留。”她的語氣平淡而冷靜,卻絲毫沒有透出商量的余地,握緊匕首朝青蓮走了一步,目光沉沉。

  青蓮驚恐地隨之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山石上,再無可退,孟詩詩手中的匕首漸漸靠近青蓮的臉。

  刀是好刀,可偏偏是傷人的利器。

  手柄上藍玉灼眼,刀鋒冰寒。

  “砰——”一塊石子擊中了孟詩詩的手腕,她吃痛,手一松,匕首掉在了地上。

  青蓮忙不迭爬起來就要跑,腳下一扭,整個人跌倒在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之處,依舊是蒙面人的裝扮,可是那身形,那雙眼睛,分明就是曾經(jīng)與她說過話的黑衣人。

  “是你!”青蓮驚喜非常,叫道:“你來救我了?”

  比起青蓮的喜悅,緊跟著追來的孟詩詩卻停下了腳步,露出了悲痛欲絕的神色。她沒有說話,只是單手握住受傷的手腕,那白皙的肌膚已經(jīng)沁出了不少血跡,顯然傷得不輕。

  乍一看去,楚楚可憐,令人心生憐惜。

  黑衣人徑直往青蓮面前走來,他身后天際的月牙宛若一帆輕舟,頎長挺拔的身影猶如夢中所見,他越來越近,頭頂一團陰影籠罩,青蓮不知為何心跳得無比的快。

  “你……”她張口欲言。

  “對不起……”他低低說了一句,然后蹲下了身子,雙手探入青蓮的頸項和腿彎間,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靠近的時候,那氣息熟悉得令她差點落淚,青蓮輕呼了一聲,臉紅得發(fā)燙,分明連他的臉都沒見過,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心跳得這么快,又這么依賴信任他?

  “尹修哥哥,你當(dāng)真要如此對我?”孟詩詩眼中含淚,咬牙發(fā)出的聲音卻透著極力的克制,顯然還不想失態(tài)。

  尹修將青蓮抱起來后,終于偏頭看了她一眼,“對不起你的人是我,不是她,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已經(jīng)做到,其余的,請恕我愛莫能助?!?p>  這句話似乎殺傷力極大,只見那孟詩詩聽后面色發(fā)白,近乎站立不穩(wěn),尹修抱著青蓮走過她身邊時,她忽然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起來。

  “你以為你這么對她,她就是屬于你的嗎?”孟詩詩有些失態(tài)地拔高了聲線,那渾身顫抖,淚光如水的模樣,令人不忍細(xì)看,“你還不知道吧,方才她親口所說,她早已經(jīng)不是處子之身,不僅失身于斷水崖,還將后半生都許給了云邵甄,早沒有你的份了?!?p>  為求活命胡言亂語的話,這聰明的小姑娘竟然也當(dāng)真了。

  青蓮卻無法開口解釋清楚。

  明顯感覺到抱著她的人身子僵硬了一下,嚇得她閉上眼睛不敢吱聲,然后僅僅是片刻的停頓,尹修便繼續(xù)帶著她,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孟家莊。

  是的,他竟然帶她離開了孟家莊!青蓮心中有些慌,不明所以,可卻又說不出地喜歡,只是一靠在這人身上,便心生無限依戀,好似愿意隨他去任何地方,即便充滿危險。

  這究竟是怎么了?她禁不住問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可以說還是陌生人的男人產(chǎn)生這樣的情緒?

  一直到了城外的一處小河邊,他才將青蓮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讓她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臉上被匕首劃出了非常細(xì)微的痕跡,他從衣服里掏出一小盒藥膏,在河里洗了手,才開始取藥輕輕抹在她臉上,他的手腕上纏了繃帶,并不十分流暢,可還是小心仔細(xì)地對待她。

  她并沒有被怎么傷到,青蓮知道,他在意的只是這件事的本質(zhì)――她差點兒遇到危險,而他卻差點兒錯失。

  “孟家莊眼下并不安全,所以我擅自帶你離開了,要不你寫封信給云邵甄,就說你有事先行離開,在城外等他?”他半蹲著身子與青蓮說話,為她將方方面面都想好了。

  可是青蓮卻只注意到他的聲音低沉好聽,眉間沁出了淺淺的細(xì)汗,還有那雙漆黑的眼睛,一如繼往地令她沉淪。

  他沒有說一句煽情的話,可青蓮偏偏就覺得自己情動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她望著他的眼睛喃喃低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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