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是我不認你的

　　　　一下午，陶夭魂不守舍。

　　劇組收工以后，她連飯也沒吃，直接前往靜心軒。

　　靜心軒是影視城一座環(huán)境雅致的茶樓，二樓均是包廂，人很少，唯有輕柔的古典音樂靜靜流淌。

　　陶夭到了6號包廂。

　　許蔓還沒來，服務(wù)生用飄逸杯上了茶，又下去。

　　臨近九點，音樂停下的某個間隙，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她下意識側(cè)頭看去，抿著唇站起身來。

　　許蔓妝容精致，面色冷淡，走到近前來。

　　陶夭看著她越來越近，咬咬唇，又松開，開口喚，“媽……”

　　“啪！”

　　她一個音節(jié)尚未完，臉上挨了火辣辣一巴掌，偏了頭。

　　“別叫我媽，我生不出你這么不知廉恥的東西！”許蔓冷著臉收了手，又是“啪”一聲，將幾張照片甩到她身上。

　　陶夭保持著偏頭的那個動作，看見了輕飄飄落到地毯上的一張照片。

　　許蔓盯著她驟然發(fā)紅的側(cè)臉，聲音厭惡極了，“勾引霍東城，這就是你說的，讓我等著瞧？”

　　陶夭沒說話。

　　“我會后悔的？這就是你讓我后悔的方式？你還要不要臉？！真有本事啊你！”

　　陶夭還是沒說話。

　　她突然想起了兩年前。

　　她剛簽約，有一個試鏡的機會，被導(dǎo)演相中，很快要出演一部電影里的女主角。

　　她很高興。

　　她總算進了這個圈子，有了見到許蔓的途徑。

　　那是在某個活動的后臺通道。

　　她的親生媽媽容色冷漠，“生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以后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有多遠滾多遠?！?p>　　她錯愕萬分，又無措又屈辱，放狠話說，“你等著，你會后悔的?！?p>　　可——

　　等什么？

　　讓她后悔什么？

　　她其實從未想過，她只是仍舊不甘，攢著一口氣，想取得比她更大的成就，讓她看到。

　　“哈哈?！?p>　　陶夭突然笑起來。

　　許蔓看著她，臉上的厭惡更明顯了一些。

　　陶夭抬起頭，直視她，一字一頓，“是。我勾引他，那又怎么樣！他心甘情愿被我勾引，關(guān)你屁事，你是誰？！”

　　許蔓深吸一口氣，氣得面色鐵青。

　　早上收到這樣一組照片，她簡直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這女兒，天生來討債的嗎？

　　她看著雙眼通紅的陶夭，氣血攻心，半晌，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陶夭問她，“霍太太，這答案你滿意了嗎？要是再沒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給我站住！”許蔓扯住她胳膊，“給我離開香江。”

　　她一字一頓，又重復(fù)，“想要什么你說，我盡可能滿足你。離開香江，聽到?jīng)]有？！”

　　“我不！”陶夭猛回頭，“我要爸爸能有嗎？！要媽媽能有嗎？！要一個完整溫暖的家能有嗎？！要無憂無慮的生活能有嗎？！”

　　她眼淚突然掉下來，“從小被叫野孩子，在我爸尸體邊坐了一天一夜，狗一樣在姑姑家過了五年，被打的最痛的時候幾天幾夜睡不著，一個人來找你差點被拐騙，來了之后呢？”

　　她看著神色錯愕的許蔓，咬著牙，一字一頓，“沒錢，從垃圾桶里找吃的，沒地方住，和流浪漢一起住在天橋下，幾次差點被強奸！夏天太熱，洗頭發(fā)都是奢侈，冬天太冷，渾身骨頭都疼到麻木……”

　　她聲音突然哀婉凄絕，“這些我都熬過來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缺，你問我要什么？”

　　“你……”

　　許蔓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并不知道這些。

　　半晌，她問，“你恨我？搶你繼父就是你報復(fù)我的方式？”

　　“哈哈，哈哈哈。”

　　陶夭止不住笑，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夭夭?！?p>　　“你別叫我！”

　　陶夭猛地厲聲打斷她，指著門，“滾！你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媽！是我不認你的，我沒有你這樣的媽！”

　　“離開霍東城……”

　　“滾！”陶夭一手抓起茶盤上的飄逸杯朝她扔過去，聲嘶力竭，“滾啊。我不想看見你！”

　　碎瓷片在腳下開了花，許蔓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滾！”

　　陶夭抓起手邊又一個杯子扔過去。

　　許蔓動作飛快地出了門。

　　一只手抓著身前的衣服，她喘口氣，余光掃到身側(cè)，狠狠愣了，“傅遠？”

　　傅遠神色復(fù)雜，“抱歉，剛好從隔壁出來?！?p>　　所以？

　　全都聽到了。

　　許蔓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半晌，連一個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聲音低低道：“讓你見笑了。”

　　話落，猛一低頭，快步走了。

　　傅遠目送她微微顫抖的身子消失在樓梯口。

　　“真是意外啊！”

　　他邊上的男人收回目光，感慨。

　　“阿輝?！备颠h喚他，溫聲道，“你先回去吧。”

　　“嗯？”

　　蔣輝一愣，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包廂里一個姑娘蹲在地上，撿起來散落的幾張照片。

　　“你認識？”他話問完，突然想起點什么，遲疑問，“那天被車撞到的那姑娘？”

　　“嗯?！备颠h沒看他。

　　蔣輝多看了他兩眼，“行吧，我先走了?！?p>　　傅遠沒說話。

　　神色定定地鎖著陶夭撿照片的動作，突然道：“小心。”

　　他大跨步進去，已經(jīng)晚了，陶夭被瓷片割破的手指流了血，抬起頭看他，雙目通紅。

　　“起來吧?！?p>　　傅遠扶著她胳膊站起身，安頓她坐在沙發(fā)上，出門喚，“服務(wù)員?！?p>　　服務(wù)員很快拿來了兩個創(chuàng)可貼。

　　傅遠撕掉一個，低頭貼在陶夭被劃傷的手指上。

　　沉默在空氣里蔓延。

　　良久，陶夭聲音低低說，“讓您看笑話了。”

　　“沒有?！备颠h聲音柔和地詢問她，“我讓人進來打掃一下？”

　　“嗯?！?p>　　傅遠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又出去，喚來服務(wù)員打掃，結(jié)賬，最后，領(lǐng)著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