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妾意難明
入夜了。夜晚的天空星河璀璨，依舊傲人的閃耀著，絲毫不知道這地下經歷過怎樣的悲喜交歡。
從后山的溫泉池中走出來的三個妙齡女子，靠在池邊光滑的巖石上仰望著夜空，美的就像一幅出自巨匠之手的唯美畫卷一樣。
“很小的時候，我和幻兒姐姐常在鏡月林的湖邊望著星空，一望便是一整夜，直到太陽都出來了，晃得我們眼睛都睜不開了才回去?！?p> 狐柒七勾唇淺笑，褐色的清瞳里仿佛跑出那年的畫面一般，暖意濃濃。
“它們那么美，卻也是那么遙不可及。”
狐柒七將細白的雙手伸過頭頂，指縫間，那條星河似乎更加閃耀動人了。
這世間，有些事物哪怕只錯過一瞬，便再也追隨不上了。
狐柒七將雙手覆在眼瞼上，掌心一不小心就濕潤了一片。等雙手再離開時，洛水和晚娘只看見狐柒七依舊艷麗美好的笑臉。
“洛水，你小時候是什么樣子的？”
洛水轉頭望了一眼狐柒七，又回眸望向星空道：
“嗯……是一個從小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得第一的孩子?！?p> 她很少像這樣仰望星空。她的童年，似乎都在臺燈下看著書。畢竟，她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只有拿到第一，老師才會喜歡自己，同學才會喜歡自己，院長才會喜歡自己，這樣，自己也能開始喜歡自己一點。
狐柒七和晚娘都偏頭望著洛水一笑，她們知道，如今的洛水一定是靠曾經千般努力萬般努力的小洛水才走過來的。可是，也一定不僅僅是她口中的那樣簡單。
狐柒七眼中看到的洛水啊，有時會笑的特別純真可愛，有時會笑的特別讓人發(fā)寒。她很強大，她的力量會讓人震懾，卻從未讓自己感到害怕過。因為她是曾對他們說過，“我的愿望是讓你長出第九條尾巴”的人。
狐柒七伸手撫上洛水的一邊臉頰，“嘿嘿”傻笑起來。
她很軟，也很暖。
“晚娘，你真的會嫁給沐三公子么？”
洛水側過身來，白色的衣裙被晚風吹得飄飄蕩蕩，好似一不小心便會飛到空中一樣。晚娘也側過身子來，對著狐柒七和洛水輕輕搖了搖頭。
“不會?！?p> 洛水似乎早就知道會聽到這個答案一般，眸中沒有一絲驚訝，倒是狐柒七滿臉都在似懂非懂間掙扎，欲說還休。
“那會嫁給君莫公子么？”
當聽到洛水口中的君莫二字后，狐柒七臉上的懵懂才瞬間消退。難怪先前自己在傾風樓就覺得氛圍怪怪的，原來是因為君莫的出現(xiàn)。
“不會。”
誰知晚娘又搖了搖頭，只是這次二人都發(fā)現(xiàn)了晚娘臉上那抹無可奈何的哀愁。
“為何？”
狐柒七不甘地問道。她看到了，在說起君莫公子時，晚娘眸中那種和幻兒姐姐談起祐風哥哥時如出一轍的眼神，這種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誰知晚娘只是清淺一笑，她伸出自己白潔無暇的手臂對著二人輕聲道：
“你們都是修仙者，你們能看到這手臂中流淌的是什么么？”
洛水精致的杏眼蒙上一層淡藍的靈力，在用透析術看到晚娘手臂中流淌的血液后，眸中的那層藍更加幽深了。
“怎么會這樣？”
狐柒七一把坐了起來，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們知道冥莊的藥人么？我曾今就是個藥人，要被賣到富貴人家中做活藥罐的?！?p> 說到這里，晚娘臉上的神情還是那般溫暖和熙，就像說一個無關痛癢的故事一樣。
“那年王宮派將軍去剿滅冥莊，我們那些藥人也因此改變了命運?！?p> 那年，還小小的少年已那樣英勇無比。
“其實，我不怕他上戰(zhàn)場，他武藝高強，不會輸給別人的?！?p> 晚娘抬頭望向星空，狐柒七和洛水都看見了那雙眸子里閃動的驕傲，她臉上此刻煥發(fā)的光彩比那條星河還要動人。可也只一瞬，那光彩便暗淡了，不見了。
“我信他，卻不敢信命?！?p> 晚娘蝶翼般的睫毛漸漸垂下遮掩住了清瞳。只有淺淺的語調似那煙雨云霧般繚繞在了兩人的心尖。
“藥人的血可以治百病。洛水，柒七，到時你們能否去救他一命？”
深夜，靜謐的房間內只剩下月光的侵擾。洛水靜靜望著床下被月色浸染的女子，杏眸中斑斑點點的光澤被拉的越來越長。
在曾經的世界里，她覺得只要努力，再努力便好。努力便會有收獲，傲人的成績，炙手可熱的畢業(yè)證書，然后理所當然地找到一份好工作。工作中也要努力，再努力一點，那樣便能拿到高薪酬，過上別人眼中的成功生活。
努力，成功，欽羨，這是那個世界的她不可或缺的三樣東西。而最終她需要的，僅僅是別人的欽羨罷了。
因為這樣，她才能喜歡自己多一點，再多一點。這樣，當她某一天不經意遇上曾今拋棄自己的那個人時，她可以驕傲地說一句，“嘿，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真的。這樣的話，那個人會不會嘗試去接受這個優(yōu)秀的她呢？
而如今在這個世界的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需要欽羨這種東西了。也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多的是靠努力也無法達到的事。
再不可能繼續(xù)登仙的止修閣主，再也不可能追上祐風的狐幻兒，還有，不可能和君莫廝守的晚娘。
也許，這輩子君莫都不可能知道他曾愛慕的女子曾也如他愛著她一般，這樣愛慕著自己。
藥人活不過二十歲。晚娘說，她忽然有些慶幸了。慶幸自己是一個藥人，慶幸自己的血可以為自己心系之人求一道保命符。
她說出這句話時，唇邊的笑意是那般的燦爛與美好。
洛水收回視線輕輕側身，卻在此時看見她身旁有著恬靜睡顏的女子，黑亮的發(fā)絲上漸漸露出了一雙雪白的，毛茸茸的耳朵。
她的睡意都這般深了，連靈力也開始沉睡了。洛水將被子輕輕從狐柒七的胸前往上拉去時，卻看見那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流下了兩行晶瑩的淚珠和一聲輕輕地呢喃。
“是柒七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