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里,將士們正在吃著伙房里送出來的餐飯,正午的陽光火辣辣地曬人,被日頭曬得黑黑的山娃子坐在一個遮陰處,一邊喝著菜湯,一邊嚼著手中硬梆梆的白饅頭。這是他來到北軍所在營房之地的第十天。
兵營里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宣武將軍的親弟弟,就跟他來之前準備的一樣,大家都以為他是北王府護衛(wèi)里的人。他的力氣本來很大,讓人一看就知道是武夫的本質(zhì)。沒有誰懷疑過他的真實身份,現(xiàn)在的他,其實是北王府認回來的小世子。如今在外面的名字是傅澤,隨母姓。
“小澤,這里還有饅頭,你再吃一個!”有人叫他過去,韓弘澤知道那人是跟他一個帳篷里的戰(zhàn)友。
“不吃了,飽了!”韓弘澤放下手中的瓷碗,伸了一個懶腰。又從懷里摸出一封家書來看。那信紙幾乎被他揉捏不下十幾次,可是,仍然是反復地讀它。看他專注的神情,就連遠處不時飄來的塵土里面夾帶的血腥味都可以忽視掉。
在沙圭東村里,他本是沒有親人的。這信,自然是香茉讓小柱子試著寫的。信里的內(nèi)容,從他走了之后發(fā)生的瑣事到他們上山摘了果子的事情都講述得很清楚。在他的印象里,山里紅的果子僅僅是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偶爾用來飽口的水果,實際上往大山深處走,有更多好吃的果子。
營房里的人吃過飯不久就開始集訓了。韓弘澤不得不把信紙收回來,緊緊地貼在胸口的地方。這讓他感覺到一份家的溫暖。在北王府他只呆了不到三天就跟著隊伍出發(fā)了。如今北關(guān)的戰(zhàn)事日漸明朗,這支新兵隊伍在集訓之后很快就會真正的到戰(zhàn)場上去搏殺。
韓弘澤心里對北王府的一切并沒有什么責怪的地方,兩個兄長依然如故地愛護他。母親傅玉琳在與他相認之后病情好了許多,而北王韓榮振本人在他看來應該是一個盡忠盡職的大丈夫,作為宣武將軍的大哥更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從小沒在家里長大,只是因為命運多蹇而已。而且,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順其自然的。如果二哥沒有到村里來找他,他遲早也是會去報名參軍的。只不過,北王府中的那位側(cè)夫人和她的兩個孩子,總覺得在性子與他有些格格不入。
特別是那個喜歡陰陽怪氣說話的文才韓弘鈺。另外,就是偶爾回家省親的韓怡珠,在他面前擺出一付趾高氣揚的樣子。
又加上當年幼小的他當初是如何流落在外的原因不明,大概與府上那幾個人擺脫不了關(guān)系,尤其是喜歡裝賢惠的姚氏。韓弘澤回了北王府后就急切地盼望著到大軍出發(fā)的一天。
知道自己的敵人在哪里,好過背地里胡亂的猜測。韓弘澤同時很感激他的二哥及時地找到了他,使他能夠毫無后顧之憂地去參軍打仗。臨走的時候,二哥韓弘超還塞給他一大把票子,說是讓他到了邊關(guān)之后私底下改善一下生活。
出大門的時候,北王妃還把他平時所需要的東西裝滿了一輛馬車。讓北王有些哭笑不得。一邊擔心他沒有上過戰(zhàn)場吃虧,出發(fā)之后便趕緊扔了幾本戰(zhàn)略對策方面的書藉給他路上看。
經(jīng)過了這些事情,韓弘澤覺得自己的生活不再像一個人呆在大山里邊時那樣空虛了。
幾天后,新軍走到了北地的邊關(guān)上,兩軍整合在一起,宣武將軍又在軍營里忙了一陣子,直到北王提議主動出擊關(guān)外的北韃子,大家才坐定下來商量詳細的策略。像這樣的情況,韓弘澤只能在一邊旁聽,幫著大帳里的將軍們泡茶。
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琢磨,北軍作好了出戰(zhàn)的準備。這一次,韓弘澤跟在大哥身后也準備好了要打一次勝仗。就在這時,沙圭東村的第二封信到了。
“山楂茶在鎮(zhèn)上熱賣?”韓弘澤有些好笑地看著手中的信紙,又看了一眼地上裝著一堆鞋襪的包裹,感覺心里暖和了幾分。
“澤兒,你在做什么?”
北王一身武裝到了頭頂?shù)刈哌M營房中,隨軍親征的他自從到了邊關(guān)后,所有的裝扮就跟自已大兒子一個樣了。
“父王,我剛接到村里的來信,還送來了一個包裹。里面是一些衣服和鞋子,還有幾雙布襪子,都做成了成套的衣物。說是送給我和大哥的東西。”韓弘澤有些靦腆地道。
北王哈哈大笑,瞅了一眼他手上的信紙,果然是從沙圭村那邊寄來的。再細看了一下包裹里那些鞋襪,心里有說不出的感動。有人喜歡他的兒子,他這個當父親的,哪有不高興的呢!
“好兒子,”他拍了一下韓弘澤的肩膀,大聲道:“可惜沒有父王的一份,哎!你再寄信回去的時候,可要記得提醒一下!”說完,坐下來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起來。
“知道了?!表n弘澤不好意思地撓頭。其實,他心里知道父王是說笑的。這些來自香茉家里做出來的衣服和鞋襪,也是他們好不容易做成的。并且,還按照他的身材給大哥估算著做了一套出來。可能是因為沒有尺碼的原因,她家里的人并不敢冒然幫自己父親也做上一套。再說了,父王到邊關(guān)親征,卻不會親自上前線打仗,最多是臨陣指揮一下,再鼓舞一下士氣罷了。他的衣服,母妃早就做好了。
“包裹里還有一些山里的零食,也有他們最近做好的山楂茶包,父王一起嘗嘗吧!”弘澤一邊說著,一邊把所有的東西都從包裹里取出來。
北王自然不肯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等他嘴里塞滿了果子,又一口喝下香茉制成的山楂茶水之后,立馬就贊嘆不已?!昂茫?!真是不錯的茶水!我要讓那些兔崽子們也來嘗一嘗味道!”說完,一把抓過桌上十來包的山楂茶,只留下一小袋給弘澤,便直接從營帳里走人了。而且,他身后好像有人追他似的,很快地沒了影。
韓弘澤有些懵然地站在原地,呆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當下,也泡了一杯清茶喝起來。能讓酷愛茶葉的父王一下子看中的茶包,這天底下,可真沒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