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的池玉娟鬼魂,其實并不寂寞,她時常趁海濱父母不在家時出來晃悠,有時在海濱屋里看看海濱遺留下來的書籍。
一年多以來,海濱屋里的擺設(shè)從未改變過,他母親時常會進來打掃,隔一段時間也會把被褥拿出去洗一洗曬一曬,以至于令池玉娟越來越覺得海濱并沒有死。
池玉娟的魂魄時常在客廳、廚房、每個房間,到處溜達。甚至,她還會打開電視,欣賞節(jié)目。有好幾次看的入迷,直到海濱的父母開啟大門時才急匆匆關(guān)掉電視閃身躲起來,惹得周海濱的父母還以為自己的身體開始趨于老年化而出現(xiàn)幻覺。
旅館老板娘心神不寧的等了大半天,終于把老公和田九盼了回來。
旅館老板一進旅館大廳瞧見老婆,馬上大呼小叫起來:“有沒有熱茶,快給我一杯,讓我壓壓驚。”田九白了他一眼,你至于這樣嘛,太夸張了吧。
老板娘屁顛屁顛地沖進總臺后面,拿出個保溫杯遞給老公。旅館老板接過杯子‘咕嚕咕?!B灌了幾口,擺手招呼田九:“走走走,我們進里屋說話?!?p> 三人落座后,田九端起老板娘倒的一杯熱茶,一飲而盡。然后才在他們夫妻倆的催促下,把昨晚317室里發(fā)生的事前前后后的說了一遍。夫妻倆自始至終,臉色始終是綠的,估計是被嚇破了膽。
田九終于講解完畢,夫妻倆也漸漸回過神來。老板娘忍不住拉緊田九的手,哀求道:“好兄弟,你可得幫幫我們呀!”關(guān)鍵時候,她的行為表情反應(yīng)非常迅速,馬上跟田九稱兄道弟起來,這一點她老公跟她比起來就遜色多了。
老板連忙也接上話說:“就是就是,我們可全仰仗兄弟你仗義相助了,幫我們度過這一劫?!?p> 田九不喜歡矯揉造作,很爽快的應(yīng)承下來。不過他跟他們夫妻倆提出三點要求:第一、在事情解決之前他會繼續(xù)住在317房,但必須替他準(zhǔn)備幾套換洗衣服和每餐的食物,(前面已經(jīng)說過,他的包裹被偷,現(xiàn)在身上分文沒有。)第二、在他行事之中不得橫加干預(yù)、阻攔,必要時還得協(xié)助他完成。第三、事情解決完以后適當(dāng)給付一定的報酬,讓他有錢買票回家。
田九一口氣說了三個條件,旅館夫妻倆低著頭嘰里咕嚕商量一通后,點頭同意。但這夫妻倆也很會盤算,心想你都還沒開始干活,我們就給你發(fā)工資,沒干成你跑了我們上哪找人去。
他們以臨時上街買衣服不方便為由,直接把田九拉回家里,搬出一大堆兒子的舊衣服讓田九挑選。
他們的獨生子今年剛滿十九歲,去年考上大學(xué)。臨上學(xué)前,夫妻倆把他的衣服全部換成新的帶走,留下一大堆舊的在家里。夫妻倆正愁沒地放,真巧,現(xiàn)在正好派上用場。
田九現(xiàn)在是落草的鳳凰不如雞,也不去計較這些細節(jié),當(dāng)真挑選起來。好在這孩子留下來的衣服還都挺新的,又恰好身材與田九吻合。田九左翻右搗還真挑出了幾套冬裝和夏裝的運動服,雖說不是什么名牌,但款式和質(zhì)量都還不錯,看得出這孩子還蠻有品味的。
當(dāng)晚,田九照舊住進317房,池玉娟的鬼魂天一黑就回到旅館,找田九商量對策,田九答應(yīng)她明天接著去找周海濱的父母,實在不行就跟蹤他母親。旅館老板夫妻倆大概是白天聽了田九的解說,天沒黑就躲回家里,沒再露面。
次日清晨,田九一大早就出了旅館,來到周海濱家的小區(qū)前。他不敢再去敲周家大門,而是等待時機,直接在小區(qū)門口攔住周母說話,當(dāng)然,他沒讓周母察覺到自己是故意在等她,而是湊巧碰上。
由于有了昨天的接觸,今天周母的態(tài)度比起昨天好了許多,抵觸心理也沒太過強烈。只是,當(dāng)田九提出要見上周海濱一面時,周母馬上很堅定的拒絕。田九無可奈何,只好暗地里盤算著該如何去實施跟蹤時,周母一個踉蹌,差一點栽倒在地,田九眼疾手快趕忙攙住她的身體。
體弱的周母犯有很嚴重的低血糖,只見她雙手哆嗦地從衣袋里掏出一小塊碎冰糖塞到嘴里嚼了嚼,過一會兒才慢慢恢復(fù)元氣,但臉上依舊缺少血色。
而在田九攙扶她的同時,肢體的接觸如同傳輸帶,周母大腦里這幾天的行事歷程的影像片段,竟輸送到了田九的腦海中。田九又驚又喜,他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讀心能力,當(dāng)憑肢體的接觸就能獲取對方腦海里的信息。有此收獲,又何須勞神費力去跟蹤周母。
田九決定放棄跟蹤周母的想法,提出護送她回家。周母很委婉地拒絕了田九的好意,提著東西顫悠悠的走了,讓身后的田九看著一陣心酸。可伶天底下的父母,疼愛孩子的舉動如果過激了,不僅僅給子女帶去終身的遺憾,同樣也給自己增加無盡的負擔(dān)。
田九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靜下心梳理輸送到自己腦海里周母的記憶。這些信息一幕幕地在田九的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田九挑選了幾幕跟周海濱有關(guān)的畫面(周母下了公交車走進縣康復(fù)中心,周母跟護士打招呼,周母走進病房直接走向一年輕男人面前說話,一年輕男人坐在花園里嗮太陽·····,)最終得出他想要的結(jié)論,周海濱還活著,現(xiàn)如今住在縣康復(fù)中心也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精神病醫(yī)院。
有了這個結(jié)果,田九不敢再耽擱,拔腿就直奔目的地—縣康復(fù)中心。
到了康復(fù)中心,看門的大爺死活就是不讓他進去,說沒有家屬的同意不能見病患。田九沒折,又不能硬闖,只能干著急。家屬同意,屁話,家屬同意了我還費這勁干嘛。
就在田九一籌莫展時,遠遠看見周母走了過來。康復(fù)中心大門口是一條寬敞的大馬路,田九根本無處躲避,只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周母一眼認出田九,非常驚訝,詢問沒幾句話馬上就對田九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她連連質(zhì)問田九:“你到底是誰,跟蹤到這里有什么目的?”
“周媽媽,您別害怕,我真的沒有惡意?!碧锞乓荒槍擂危瑯O力辯解。
“從昨天你就一直糾纏著打聽我兒子的事,你究竟想干什么?”周母聲色俱厲。
田九被逼無奈,只好又編謊說:“我是池玉娟的哥哥,受玉娟生前之托來探望周海濱?!蹦闹惶岢赜窬赀€好,一提池玉娟的名字,周母的的情緒徹底失控。
她指著田九的鼻子破口謾罵:“好你個挨千刀的,害人精,我兒子已經(jīng)被你們迫害成神經(jīng)病了,你們還不放過他。你們是不是非逼得我們家破人亡才甘心?!备鞣N難聽的話語層出不窮、劈頭蓋臉的砸向田九。
田九尷尬難當(dāng),極力辯解,終究也無法平復(fù)周母激動的情緒,加上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為了不引起更大的沖突,田九只好避其鋒芒,狼狽離去,暫且回到旅館,思考下一步行動。
情緒激動的周母,在眾人不斷的勸慰下,回到康復(fù)中心的大院內(nèi),坐在大樹底下的長椅上休息。這里是康復(fù)中心的花園大院,專供病患散步曬太陽的場所。平常,周母也會陪著兒子到這里走走坐坐。
聯(lián)想到兒子,周母鼻子一陣發(fā)酸,眼淚隨即奪眶而出。自兩年前,把兒子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后,她的心就像被一把刀劈成兩瓣,每天都在滴血。她不止一次捫心自問過,年輕時是不是做過什么缺德事,現(xiàn)在報應(yīng)到她兒子身上。但她搜腸刮肚地回憶了無數(shù)次,得出結(jié)論都是否定的。
當(dāng)周母低著頭還在傷心垂淚時,一個年輕的男子自康復(fù)中心的大廳內(nèi)走了出來。他外表俊秀,中等身材,身著一套病號服,腳上吸著拖鞋默默走向周母。可能是缺少體力運動的原因,他的身子消瘦單薄,臉色蒼白,兩眼黯淡無光,走起來路來非常緩慢。他慢慢地走到周母的身旁坐了下來。
周母回過頭,凝視著兒子的臉龐,露出慈祥的笑容,她輕聲問道:“你怎么出來了,想媽媽了嗎?”周海濱轉(zhuǎn)過頭,微笑著點點頭,那笑容是天真的,無邪的,就像一個三五歲的孩子。
母子倆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依偎著。如果撇開周海濱的病情不說,看在外人的眼里,這個畫面是很美的。
田九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再一次去見周海濱的父母,當(dāng)面鑼對鑼鼓對鼓地把事情說開來。事情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拋開池玉娟的鬼魂不說,單就周海濱的病情,更該盡快治療使他早點痊愈。一個年輕的生命,是不應(yīng)該廢棄在終日彌漫著藥水味的病房里。
當(dāng)天晚上,田九和旅館老板又一次敲開了周海濱的家。碰巧,他們?nèi)胰硕荚凇F鹣?,他們拒絕田九和旅館老板進入他們家。田九和旅館老板只好不斷的懇求,費了不少口舌,周家這才勉強允許他們進去。
海濱的家里,明眼人進去瞄一眼就一目了然,這個家庭并不富裕,起碼現(xiàn)在過得很不寬裕??蛷d里除了一臺老式的電視機和幾張破沙發(fā),別無它物。想必這兩年,周海濱的病情已經(jīng)掏空了這個家庭的經(jīng)濟。
田九打量下周父和周母,緊跟著一陣心酸。按理說,以他們現(xiàn)在這個年齡,應(yīng)是頤養(yǎng)天年,兒孫繞膝的晚年時光??伤麄兡兀缃窬乖谠馐苋耸篱g最難以承受的精神煎熬和生活壓力,所有的精力在這兩年間幾乎已消磨殆盡。
田九咬咬牙,暗自發(fā)誓,無論如何艱辛,都要幫助這家人度過這一劫難,讓這個家庭重新恢復(fù)生機。